但好日子不长,尽管拖三个月,我的伤不但没有转好,反而愈发的严重,我受损的天魂和三魄渐渐失去生机,我恐怕拖不了多久的日子了,碧心也急得团团转,即使我死了,魂魄也很难凝聚成鬼,我既没有冲天的怨气,也没有修炼魂魄的功法,此去齐云山路太遥远,找人带信去齐云山也是遥遥无音。雪上加霜的是,那个小胡子可能发现我们的踪迹了,这几天来大桥镇上的大头兵越来越多,他们都举着我和碧心的画像,我尽管简单化了装,但发现我只是时间问题,不得已,我们等夜半,简单带上东西,离开了大桥镇,往南方而去。
正统二年,我们路过一个栖凤的小村子,这个村子今夜中有一屋百鬼夜行,环屋而走。其中不乏鬼差,鬼吏。这异像,一定是有什么特殊命格之人降生而来,待等孩子落地,百鬼一哄而散,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人还不少,我绕道屋后一看,发现屋中出生一个纯阴命格的孩子,天眼一看,阴气绕身而走,他像个中心点,缓缓吸收着阴气。
我心里一惊,这孩子要么成为鬼怪的口粮,要么长大为祸一方,特别是等他十八岁,极阴之体一成,恐怕会引来无数厉鬼争相抢食。碧心在旁边,表现的极为渴望,但我是正一道教之徒,重阳历来除恶扶弱,绝不可能让碧心做这种事,她虽心动,但也能克制自己,这时只见一个道士模样的人进来,趁着看孩子的空档,下了一个锁魂阵,将孩子的气息完全隐藏了起来,阵法吸收了周围的阴气。
我实在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渔村,居然有这样的能人,然而这个人却不是什么正派人士。
我看他结阵的手法,分明是邪派手段,不是邪教就是湘西魂师门的人,这两个门派都是驱魂养鬼的高手,这样的人堂而皇之出现在这里,对这孩子未必是好事!好在他道行并不高,如果我没有受伤,解决他不过翻手,奈何有伤在身,而且我并不能确定他有没有同伴在附近。
我这状态,再走也是不行了,索性我们就在这个小渔村住了下来,我在这个阴体小娃娃的家四周用孔方币布了一个混元阵,打乱周围的气场,然后在村子里的梧桐树下,埋了一个令旗,梧桐树会滋养令旗而破坏混元阵就会启动令旗,关键时刻可以请神驱邪,希望可以保得这孩子平安长大,希望我没有助纣为虐。然而这也耗尽我最后的法力。
为了继续陪伴我的妻子,我下定决心在柱子上刻下极地封魂阵法,这是正一心经中记载用来封印亡魂的阵法,在碧心的帮助下,我剥离了我的天魂和三魄,将他们封印在了阵法中,我知道,没有了这一魂三魄,我就会变成一个傻子,但总算能和碧心继续在一起。而且极地封魂阵,能慢慢滋养我的魂魄,我准备了红豆,施了回魂法,最少隔七天时间,我就能吃下红豆,一个时辰内我会回过神来,与碧心再相聚,然后阵法会自动吸取魂魄,让我继续活下去。我在大桥镇时已经向齐云山发去了信函,信中说明了我和碧心的情况,掌教看到,也许能顺着线索找过来,到时候我就能带碧心回齐云山了。
经过几次回魂,我发现了这个阵法对我有非常大的副作用,虽然它在慢慢滋养我的魂魄,但同时却在净化魂魄中的记忆,一次次回魂,一次次的感觉越来越不记得事了,于是,我开始写这本记事本,将我自己的事情写下来,放进盒子,上面贴上我仅存的三张霁雷符以防止鬼怪或者修士打开它,我将他埋在后院的柳树下,柳树上系上三根绿布条,拼成重阳教的教徽图案,当我看到它时,他会与我额头的印记相互呼应,我就能找到这个盒子了,同门的人看到也能发现我,额头的印记被我师父施加了阵法,肉眼不可见,却能使妖魔鬼怪无所遁形。
这次醒来,我差点连碧心都认不出来了,功法也快忘得一干二净,这样下去可怎么办?碧心拉着我的手,哭哭啼啼的与我商量,她想冒险去找山上的道士,或者能够救我性命,哪怕付出点代价,我没有答应,并告诫她不许让那个邪教的道士发现,否则,她恐怕会被炼成厉鬼供人驱使,她含着泪答应了我。我与碧心多次试验后,决定减少吃红豆的次数,每年只吃两次,这样记忆流失的速度最慢。
这次我感觉沉睡了很久很久,醒来后我回想了很久才记起一些事,赶紧出门挖出这本书,但是我没有见到碧心,而且,鸡窝后埋着装着碧心骨灰的坛子也不见了,我心急如焚,四处寻找都没有找到她,于是我想起来山上的邪教弟子,赶紧上山去找他,山上的道观居然被人毁掉了,他也下落不明,我没有时间继续找了,于是拿出一颗红豆,埋到米缸的最底部,这样当我吃完米缸里的食物,就会自己醒过来。
这次我醒过来,是在大白天,家里已经不成样了。一个傻子,还能活着我就得烧高香了,其他的就别指望了。时间紧迫,我赶紧出门上山去找道士,我现在只记得功法,不记得怎么施展,凭着本能也就比普通人强点,想从他手里硬抢是不太可能的,于是只能偷偷的接近道观,我看到他观里打坐,道观比我想象的还要简陋,观里的东西一览无余,而且观里居然供奉着三清祖师和四极天王,印记加持的天眼也发现不了除了他本身之外周围有任何鬼气和邪祟,他如果圈养魂尸,尸巢必定在他附近,可我见他消瘦的不行,常年清心寡淡的样子,这不符合一个邪教弟子的处世观啊,而且他身上萦绕着鬼气也淡不可闻了,但他所用功法手势那天晚上我看的清清楚楚,确定是邪派功法,这些年,那孩子身上的阴气都为他所用,他应该大有精进才对,我突然迷茫了,难道我冤枉了他?
他突然朝我看来,我赶紧“阿巴~阿巴”喊几声,装傻充楞跑开了,他没有追过来。于是,我又来到村子里,村子里的人见了我,就像见瘟神一样远远的躲开,莫名其妙!我看到了那个孩子,他身上气息混乱,普通的修真邪魅一定以为是个六根不净的小混混,身上背着一身的孽债。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身上没有一丝元气波动,这也不符合邪修的做事手法,他们无论要炼化这个阴体,或者吞噬这个阴体,都要慢慢的提炼这个身体,以达到更强的药效,不会放任他十来岁,还不修习任何功法,白白浪费了大把的阴气。时间也差不多了,今天毫无头绪,我只能回我的石屋准备下次醒来。
这次醒来,显然比我预期的要更久,傻子的行为,真的很难掌控。我走出房门,却看到一个穿着军装,带着眼镜的小胡子,站在我的门口。我已经不记得他是谁了,他也很惊讶于我的状态,并说非常佩服我的手段,他有恃无恐的告诉了我,我们之间曾经的恩怨,并威胁我,要用正一心经来交换碧心,否则,不但要杀了我和碧心,还要用这栖凤村所有人给我陪葬。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了办法,但要求他先归还碧心,并放大家一条生路。他答应了,约定一个月后带着碧心过来,我惶恐的发现已经没有了任何手段可以对付他。
我非常奇怪,他为什么非要正一心经,这本道法并不是我们重阳教的至宝,齐云山上有四个道教的顶级弟子会背诵,虽是顶级功法,但是至阳至刚,不但对体质要求极高,而且难度极大,非一般人可以修习,我也只是修习其中相对柔和的功法,相比镇教功法重阳心经,没有得道大师指点,光有经书,入门都很困难。虽然这些都是从小就刻在脑子里的东西,但我将正一心经默写下来,仍不能确定有没有遗漏或者写错的地方,连同这本记事本和碧心唯一的遗物,一起埋在了柳树下。令我无比惊慌的是,我居然想不起碧心的模样了,心里只有大概的一个轮廓。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信守承诺,我也不能拿这个村子几百人的性命开玩笑,必要的时候,我会和他们同归于尽,梧桐树下,还有一个请神令旗没有使用。这些东西,如果可以,我不希望落在他们手里。
齐云山重阳教五阳真人王玉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