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九这一次依旧赞同尹父的做法:“你别不安分了,我过两年要去中央陆军军官学校读书了,等我读完书成了军官有了军功,咱们就结婚。”
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今年刚刚迁入南京,苏小九的那个哥哥曾经也是军官学校毕业,毕业以后因为是校长的嫡系,借此在军中磨砺多年有了军衔。这一次随校长来到了南京成为了陆军军官学校里面的一名老师。
“我才不想嫁给你呢!我也想去读书,你知道上海的教会女子学校吧!我想去那读书,或者也去哪个军校读书出来以后为国效力,古有花木兰,今有唐先生秋先生等人,我要像他们一样。”
尹信一虽然没有去金陵女子学校读书,但是家里也是每天有着各种报纸的,报纸上时常报道着各类新闻其中包含许多新女性的新鲜事迹,唐先生双枪女将一度成为了她心目中的偶像。
苏小九憋了嘴不屑的上下看了看尹信一说:“你看你自己弱不禁风的样,还唐先生呢!你顶多做一个女特务但你长得又不漂亮没有男人会上你的当”
苏小九这句话说的准确踩到了尹信一的痛脚,她五官长得很好但整个身体就像没张开的黄豆芽一样没有一点少女的秀美,头发也是枯黄的,整个人干干瘪瘪的样子总是让她自己照着镜子照着照着就想哭。
母亲这时候就总是劝她说:“我们囡囡以后会漂亮的,囡囡现在只是没有长开,长开了就好了。我像囡囡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有囡囡漂亮,等以后就漂亮了。”
尹信一会揉着红了的眼睛期待地问:“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张开呢?”
母亲爱怜的揉着她的头说:“十六岁,十六岁了囡囡就会漂亮了。”
尹信一对母亲的话深信不疑,她相信自己有一天会长的像母亲像小姑姑一样漂亮美丽。但听着青梅竹马的苏小九这么贬低她,她也会很生气。
于是她站起了身甩着自己的两个辫子,头也不回的跑回了自己家,暗暗发誓再也不要理苏小九这个混蛋了。
父亲不想去上海看小姑姑,可有些事情总是不会听你安排。接到信过了两个月,尹信一正在家里面哄着弟弟玩,就见到学校里的一个中年老师跑了进来慌张的叫着:“大事不好。”
母亲听到匆匆的跑了出来忙问发生了什么,中年老师缓了气焦急道:“烨文兄被警局抓起来了,说他是爱国党。”
尹信一的父亲半辈子都在这金陵城里,平时都没几个朋友,下了班就会回家,说他会是爱国党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母亲听了来人的话惊呼一声就晕了过去,尹信一是慌的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和中年老师将母亲扶到厅堂内。报信的老师不敢多待,他来报信就已经算是对尹烨文仁至义尽了和尹信一交代完情况就匆匆的离开了尹家,生怕被别人看见他来过这里。
尹信一守着母亲,看着年幼懵懂的弟弟,心里是酸一阵苦一阵,直觉的天都要塌了下来。还好母亲没过多久就醒来,痴痴的坐在床上呆了一会就打起精神擦了擦眼泪交代尹信一在家照顾好弟弟,好好看家,她自己要出去打听情况。
尹信一接连答应送走了母亲,她在家也待不下去牵着弟弟的手就来到了苏小九家。苏小九的母亲苏婶子虽然看不上尹母平时那一副常常高高在上的样子,但是她对于尹信一却是很喜欢,尹信一不像江浙一带吴侬软语中长大的娇娇女孩反而很对她这个北方人的性格。
要不是尹家人看这个女儿看的紧,她早就想把尹信一带到他们家当女儿养了。她打开大门一看是尹信一,脸色也不好,于是很着急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尹信一急急地将事情说了一通。
苏婶婶安抚尹信一说:“你先别着急,我们家老四他在军中有人脉,警察局也认识人,我让他去帮忙打听。”说罢便扯开嗓门大喊苏小九,苏小九一溜烟的出现在两个人面前。
他听了尹信一的话气愤的说:“等着我现在就去找我四哥”苏母很是满意的拍了一下苏小九催促他赶紧去。
听到苏家人要帮忙,尹信一也算是抓住了一根稻草。她回到家里等到黄昏简单的做了两道菜就坐在堂屋里等母亲回来。
母亲回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晚了,她往日秀美的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不安和恐慌。尹信一看母亲这样,拉着她坐下,还没等她问什么,母亲便含着泪拍着尹信一的手哭说:“他们没人帮忙,没人帮咱们。”
这个他们自然不会是尹家老宅的那些人,那些叔叔伯伯分了家以后一开始还常来尹家,来的目的十之有九不是为了叙旧情而是为了以各种名义要钱。
其厚颜无耻的程度最后让尹烨文受不了了,双方彻底撕破脸皮不再联系,母亲这个时候能去求的大概只要舅舅家了。
“母亲去舅舅家了,舅舅怎么说?”舅舅在政府里面当了一个小官平时虽不爱联系落魄的尹家人,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年节上也会送上些礼品。
“你舅舅说了,你父亲是得罪了人,怕是出不来了。”母亲说完就哭了起来。
尹信一着急的不行问道“那舅舅有没有说父亲得罪了什么人啊?父亲因为什么得罪的啊!”
尹烨文平时在外一直规规矩矩从不和人结怨,怎么会得罪人弄得让人家将他关警署的地步,甚至还捏造了他是爱国党的大罪,这明摆着就是要置父亲于死地啊!
母亲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回答:“你舅舅别的也打听不到,只说了你父亲出不来了,让咱们准备寿材。”
尹信一只觉得眼前一黑,晃了晃神想起苏小九的话便要立马出去找苏小九。
还没等她要出去,院门就响起了敲门声,尹信一和母亲都吓了一跳。
尹信一平复一下心神拍了拍母亲的手便走出了院外来到门口大门处问道“是谁?”尹信一的声音满是紧张。
她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了苏小九沙哑的声音:“是我苏小九,快让我进来。”
尹信一赶忙的将大门打开,苏小九便往堂屋走边走边问:“婶婶在吗?”
“在在,你打听到什么了吗?”说着尹信一说着差点摔了个踉跄。
苏小九眼疾手快的扶好了她牵着她的小手一路快速的走到堂屋里。
一进屋看到尹母在哭也知道尹家是打听出了点消息。
他一向是一个风风火火的小子身边全是男孩,就一个女孩玩伴尹信一也全然不像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见到尹母哭,他只好生硬的安慰着尹母:“婶婶你先别伤心,我四哥打听出了是尹老师得罪了一个财务部高官的儿子,那人想要尹老师收藏的名帖。找过老师,老师没答应。他就出了这个计策陷害老师。我想他们既然是想要名帖,咱们把名帖送出去应该就不会为难老师了。”
父亲有很多的字画收藏,平日里视若珍宝没想到就是这些宝贝害了父亲,想着想着尹信一就生气。拍了桌子骂道:“当官的草菅人命,南京还是首都就这样强抢豪夺,真是没有王法了。”
苏小九吓了一跳急忙捂住尹信一的嘴:“你是想进去陪你爹啊,别胡言乱语了,抓紧的拿出字画救老师才是正经事。”
尹信一丧气道:“我们又哪里知道是什么字画啊!”但转念想到既然那个卑鄙小人设了这个陷阱那么一定会派人来收“成果”。她们也许什么都不用做就会有人上门。
想到这以后,她镇定了下来,对苏小九和母亲说了自己的猜测,大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按照尹信一说的静观其变。
果然第二天上午尹家三人才用完饭,就有人来敲门,那敲门声“砰砰砰”透着来人的不耐和嚣张。安慰好小弟弟尹恒齐,尹信一就和母亲依偎着一起走到大门口,他们两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隔着大门不安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尹信一现在就是个黄毛丫头,初生牛犊不怕虎用眼神示意一下母亲就对着大门开口“谁啊?来我家做什么?”
门外一听是一个稚嫩的女孩声音更气势汹汹的边敲门边说“想救你爹,就赶紧开门。”
尹信一知道了来人的用意也就不再耽搁,鼓起勇气打开了大门。
门外站在几个大汉,穿的都是普通的黑色褂子,为首那人一脸嚣张直接开口“将那副明代崔大家的字画交出来,你爹就能出来,不交出来没你们好果子吃。”
这真是明抢了,尹信一真是一口血都要吐出来了,尹母听了反应过来是哪副字画,立马就要往书房跑。尹信一想拉住她,但没拉住。
随即她想到跟这些背后有靠山的社会混子流氓也谈不成交易,弄不好还会有更多的损失,也便任母亲去取字画听从他们安排。
很快母亲就将字画拿了出来,字画包裹的很好,可以看出其主人平时对其的珍视。看到字画想到还在警察局里的父亲她的心痛了起来,可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希望这些人能够信守承诺放了父亲,让他们一家人团聚。
那群大汉看到尹家人把字画交了出来,也不顾尹家母女的询问转身就走,尹信一问出的父亲什么时候能回来的话自然没有了回应。她气愤的狠狠踢了一脚门槛来泄恨。
第二天尹信一和母亲早早地就起来了,她期待的想着父亲能够出现在家门口,但出现在家门口的不是父亲还是昨天的那群人。
那群人来了也不多话直接开口道“二少爷对你们交出的字画很满意,不过要想救出你父亲,一副是不够的,将你父亲收藏的字画全部交出来才能保住你父亲的小命。”
这些人的嘴脸真是可恶至极,尹信一想也不想直接回答说“等你们家二少爷将我父亲放出来,我们自然会将字画全部奉上,否则我们凭什么听信你们的话。”
为首的那人没想到这个小丫头敢对他们提条件就有些恼怒,随即他便扇了尹信一一个大大的耳光。
尹家虽然败了,但尹信一也是被父母娇养长大的,这个耳光直扇的她眼冒金星,头昏眼花,当下鼻子里一股热流就涌了出来。
“小丫头,别废话,我们二少爷可是你们得罪不起的人物,不乖乖的交出东西来,你们一家都别想话。”
尹母一听吓的腿都软了拽过女儿护在身后乞求说“好好,你们要什么我们都给,只求你们放了我丈夫,别为难我们。”
尹母吓坏了,拉着女儿就快步走的书房,进了屋子拿起手绢擦着尹信一的鼻血。尹信一整个人还是懵的,任着母亲搽着她的鼻血。尹母将她按在椅子上也没空再管她忙将一卷卷字画拿了出来准备交给那群恶狼。
尹信一这才反应过来拦着母亲说;“母亲,怎么办?这简直就是一群强盗,这简直就是无底洞啊!我们就是将所有东西都给了他们,他们也不一定会放了父亲啊!。”
尹母转身直接说“那你说我们还有什么办法,除了听他们的安排,哪里还会有别的办法。”
这简直就是一个毫无道理的时代,民国都建立多少年了平民百姓活的都不如在前朝。想到她自己生活在这个时代,有一种浓浓的绝望感笼罩全身。
不、不、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的,忽然一道灵光闪过了尹信一的脑海。她想着先听母亲的将字画交给那群人的手中,如果办法不成。她就要用自己的方法救出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