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假期,你打算怎么过?”
“还没想好,我想我会去棱斯克吧,有些朋友在那边。”
“哦哦,这么说你打算把我们几个都丢下啦?这样吧,要不叫上他们来我家吧,我家在里芙兰有一块不大的自治领,倒是容得下住好多人的呢。”
“还有这种好事?那就多谢了,西西。”
大学的生活与其说不太轻松毋宁说是极其艰难的。平日里,斯克萨的同学们时常流畅地辗转于德语与俄语间寻找其意思最为贴切的表达,使得我脑中的翻译梳理戛然崩坏,但好在能够慢慢适应。至于上课,则又是另一番情形,公法老师在课堂上以极其快速的拉丁语剖析着法条,而各门私法却要求课堂通用希腊语,本已繁重的法学课程还添附上了多样的语言学习,无疑是种额外的学习负担。
还好,在安斯克的日子里,我与同期的河智宇幸运地融入到了帕萨霍森领主之女西西还有她的好友安娜和易丽萨这个小团体中。也正因如此,那种道不明的孤寂也淡了许多。
结束了最后考试翌日一早,我们几人拿着早已打包好的行李奔向车站,坐上火车在冬日晚起暖阳的光影中去向那位于克维国界的施塔恩贝格河畔帕萨霍森。
施塔恩贝格河畔,湛蓝河水旁的一张五人合照,开辟了我们的新年传统。
“以后每年都来河边拍张照吧。”
“好啊。每年都来呗。”
“就在那块石头旁哈。”
接下来几日,凯瑟琳和桔梗花他们也陆续赶到了这座小城。等大家都到齐了,坐到一家小餐吧里,面对着桌上铺开的斯克萨帝国广阔无垠的版图,我们开始了新一轮的旅行规划。
“喂,话说我们这个假期又去哪里玩玩,怎么样?”
“当然可以,只要我钱包撑得住,去趟西岸都可以。”
“去滨海吗?听说那边的洛圣罗斯有很多摩登建筑,而且天气也会暖和许多。”
“其实我更想去康斯坦丁堡或者罗慕路斯堡看看。”
然而那天我们所憧憬的地方,到该乘车离开小城时都未有去成一个,就连几公里外的红杉河谷也没有。大概也那时候开始我们的团体有了一个新的称谓:咕咕咕鸽子群。
虽说哪儿也没去成,不过好在有东方隔三差五做的南国菜,安慰着这群漂泊北方的游子。
“说起来,桔梗花你们和帝国现在还过春节吗?还有东方,你们梁国现在过吗?”
“啊,天皇陛下换用了新历,把所有节日都移到新历上了,所以庆祝命诞日的时候应该就算过了吧。”
“唉,和帝国果然是全盘北化,我们还是要过春节的,双诞日放假,春节也放假。”
“倒是和楚晋都差不多。”
“那是自然的,毕竟我们都联统了嘛。”
“说到春节,这里的天这么冷,倒不如我们煮火锅吃吧。”银木此话一出立即得到了全员一致通过,于是除夕雪夜,围着翻滚着热气的汤锅,我们边喝酒边诉说着自己过往与近期的生活,但除了桔梗花,即使在酒精的作用下,他都一直守口如瓶,没有被套出什么内心情感。至于那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已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还是磕磕盼盼地爬回了张床上一头栽了下去。
“我说,你就这样躺了一晚?鼻子不疼呐?”我推了推一旁向下趴着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的凯瑟琳。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说:“嗯?嗯!嗯。什么?没事,再睡会儿就好。”
看她一脸疲惫的样子,我起身给她腾了个地儿,让她休息的更舒坦些,随后洗漱了一下准备去给西西他们拜个年。刚拉开廊门,原本靠着门睡着的银木和桔梗花便顺势倒在了跟前,而东方和肆鸠则挂靠在前厅的桌边,估计是喝太多了,只好就地休息了吧。
旧历新年的第一轮太阳为前夜积起的深雪添上一层金灿灿的新装,正当我步行去往边伯家时,一架马车迎面驶来,“嘿!陶韬!陶韬!新年快乐!“智宇从车后探出半脑袋,挥着帽子冲我喊到:“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几个正好要去湖上滑冰,一块儿去呗。”就这样我又同他们一起去了湖边,玩到半夜才折返。
大概是因为寒假玩得过于尽兴,激怒了智慧女神,一回到安斯克,十分不幸,便碰上了学校拆分。教育大臣劳伦泰勒大公一声令下,西西他们的学院被迁到了马利诺夫卡,易丽萨去了普罗霍夫卡,而安娜和智宇则更是被分到了西帝国的舒尔茨与萨尔茨。因此好不容易凑成的团体转瞬便被行政命令打了个粉碎,生活又重回了无聊之中,可是如若一直如此以至抑郁或是其他疾病自是我所不愿的。于是三月初,我给凯瑟琳挂了个电话:“嘿,最近有时间吗,有些无聊想找你玩玩。”“可以啊,随时来就是呀。”她很是爽快地答应了。接着没过几日,我便坐了半日有余的急电,沿着蜿蜒的图拉河再度回到了这座平原都市。相比置于山间的安斯克,在棱斯克生活不得不说一定算得上一种惬意的享受,至少不用百十步就上坡下行。
那日正逢她补考上学期挂掉的数学,所以等到夜里她才得以脱身拉着我去到下城,大概是来得也无预告,她亦是匆忙,我们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游荡在灯火通透的街道,电影院没有上新,去其他娱乐场又担心时间不够,只好逛了逛各色商店就回到了住处。
翌日的晨风轻拍,使厚重的窗帘缓慢舞动起来,让阳光得以透过缝隙窜入昏暗的屋内洒在了雪色被单上,又顺着折射爬上天花,由于这不停闪烁的明晃,我很早便睁开了眼,收拾好行装,留下封电讯,乘上早电离开了棱斯克。
车上,乘务员递给了我一封电讯,最初以是凯瑟琳的回复,拆开才发现这封电讯来自当时一位我并不熟悉的姑娘——何慕恩。
“时下清祥,申译失礼。在此春暖花开之际冒昧地打扰贵下,我是您的同班生何慕恩。十分抱歉,因为最近仕事颇多,社团工作尤其繁重,若能于班级辩论赛中受贵下提携帮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有难御座,厚御礼申。”
看完这封信,我便于脑中回忆起这位何慕恩是谁,终是想起了在宪法学课的期中考试那节课上,曾与她闲聊过几句,还有最初在津口登船时,似乎在人群中也见过她。想着既然同属南陆同乡,在异邦互帮互助也是应当的,于是来到电车收发室,回拍了张电文给她。
“在春意盎然的今天,祝贵下愈发繁荣。能得您赏识,甚是惶恐,然现不在校今夜方回,可否约至七时主楼西见。心深感谢,御礼申上。”
至少那一天我回电文时甚至是主楼西见面时都未有想过我们会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