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枪声也惊起了小豆腐,她想着这些天晚上都是袁定成在值班,心里过意不去,于是把袁定成换了下来。于是袁定成也去凑了凑热闹,只听强盗们七嘴八舌地议论中弹者的该他倒霉,命里该亡,不早不晚,不偏不倚,走火的流弹正好命中他。袁定成先是远远地围观,等强盗把人抬出来时,看了一眼尸体,只当是谁呢,这不是艾半仙么?
这子弹也好巧不巧,正好从艾半仙的嘴里穿过,把一张巧舌如簧的嘴打烂了。艾半仙算人算事,知过去晓未来,还能叩问神仙行踪,不知道是否算准了自己的下场,也是让人唏嘘不已。
不过,当初艾半仙并没有一起被请财神,这几天下来袁定成也没有发现其他关人质的地方,尽管最近强盗们不怎么看管他们群被请财神的人,但大家除了上茅房压根不敢在外多走一步。从心理上讲,假如艾半仙也是一样被请财神的人质,应该是不敢到处瞎晃的,尤其是还从强盗的房子前面经过。此外,山寨里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关人了,通常一般人不能去的就是大当家二当家的住处和议事厅,这里肯定也不会关押人质。显然,艾半仙在被流弹击中前可以在山寨里自由走动,不过强盗们似乎都不认识他。于是一个大胆想法从袁定成心中浮起:艾半仙是强盗的线人。他在心里咒骂,原来是这内奸把龙亭乡请信的消息泄露给大湖潭强盗的,活该他死状惨烈,一张骗鬼吃饭的嘴也被打得稀烂,下辈子恐怕是个哑巴了。
然而,艾半仙就这么死了,死得那么突然,那么毫无征兆,也真是让袁定成感慨人生无常。至于艾半仙是怎么成了强盗的线人,或许当初也跟自己一样被强盗绑了,纳了投名状不得已吧?或许他是贪财好赌,欠了强盗很多钱?以前听老秀才讲过“食色,性也”,人生不过是钱和色,这食就是钱,有钱就有吃穿用,袁定成甚至想,假如艾半仙不是因为以上原因做了强盗的线人,那剩下的可能就是好色之徒,与什么有夫之妇相好被强盗拿住了短处。
袁定成躺在茅屋的稻草堆里,听着外面哗哗啦啦的暴雨,再过三天就满十天的期限了,现在看来强盗是不会把他们杀了示威的,他们都没叫小豆腐家人来赎,照理跟小豆腐同行的骡马队是有人逃回去的,这么几天过去了就算强盗不提赎金,家人稍加打听也是知道被大湖潭强盗绑了,理应是要来赎人了。也许,小豆腐只是骡马帮的长工,但看长相穿着也不像是跟他一样的穷人。
这时,他忽然发现陈伯明不在了。他那么聪明能干,又纳了一个铁定杀头的投名状,应该是被强盗派了差事吧。
事实也是如此,第二天袁定成发现陈伯明也居然也发了一杆枪,并且已经跟强盗们住一起了。
袁定成一连值了好几天夜班,今天醒得格外晚。一早强盗们抬来了早饭,居然是白面条,其中一个仍然是矮黑强盗,人家都叫他黑哥。
“黑哥,今天伙食怎么这么好?”袁定成问。
“二当家的今天大婚,大家也都饿了这么久了,今天敞开了吃。”
白面对很多人来说好几年都吃不上一回,尤其剩下的这几个被请财神的人都是最穷的,用吃糠咽粥来形容他们的生活也不能说是过分。有了上次吃猪肉的经验教训,这回所有人真的都敞开了吃,就算要死也要做过饱死的鬼。
吃过早饭,强盗们开始在山寨里张灯结彩,杀猪宰羊。山寨虽然比不得民间富贵人家,但是婚礼上该有的一样也不缺,人来人往,也是喜庆热闹。
袁定成被高什长叫去帮忙,打麻糍,炒花生、染红鸡蛋。此处的风俗是宾客送礼必有还礼,通常就将两节麻糍、一捧炒花生和一个红鸡蛋加上若干喜糖包成一包作为回礼。
所有的人都各忙各的,有条不紊,喜气洋洋。
时近傍晚,宾客们都已入座,大当家王鼎三和大小强盗头子在上座入位。因为纳了投名状,袁定成也可入座其中。山寨里一共两个厅,一个是居中的议事厅,一个是东厢的宴会厅,平时强盗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就在这里,今天白二爷的婚礼也在宴会厅。随着喜乐奏起,一身崭新长衫的白二爷和一袭大红色吉服的新娘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大厅。小豆腐本身就是姑娘,长得又标致,虽然是女伴男装,也不能遮掩她俊秀的面庞,所以跟在新郎新娘身后,跟一个不知道哪里绑来女孩做了金童玉女。因为高什长说新娘是白二爷青梅竹马的恋人,袁定成猜新娘年纪也该有三十多了,虽然戴着红盖头看不见五官,但是身材匀称,不胖不瘦,恰到好处,在大灾之年大多数人骨瘦如材的时代还保持如此曼妙身姿,可见之前的丈夫真心待她,而且前夫家条件不错。拜完天地,白二爷意气风发,先是与王鼎三等人一一敬酒,再是走到下面一桌桌敬其他强盗。
做完金童玉女,小豆腐来到袁定成这一桌坐下。
“一点点啊,哥俩好啊;三星高照,四喜来财;五魁首啊,六六六;七个巧啊,八匹马;快吃老酒,发大财。”其他大小强盗都在划拳,劝酒,吃菜,好不快活。
这时走来一个醉汉强盗,抓着小豆府的手劝酒,小豆腐大概是从未吃过酒,袁定成拿起酒碗起身对那强盗说:“大哥,他还是个孩子,我敬您!”
这个强盗倒也好说话,便放了小豆腐,一饮而尽,才喝完又抓起小豆腐的手劝酒,小豆腐极力推辞。
“大哥,刚刚是我替小豆腐敬您。现在我敬您。”袁定成见状又倒了一碗酒。
醉汉强盗忽然有点回过味来,说道:“不行,酒怎么能替?这是我跟这个小兄弟的情谊。来,小兄弟,你不喝就是不给哥面子。”
说着醉汉强盗就把酒碗端到小豆腐面前要强行劝酒,说是劝酒其实就是灌酒,袁定成又急忙走近好言劝解,三人挤在一起,你推我攘,忽然咣嘡一声,不知谁的酒碗摔了个粉碎。
正是摔杯为号!
一时间四面涌进十几个持枪的强盗把宴会厅里的大小强盗团团围住。刚还劝酒的强盗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