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帝国皇城夏宫外稍远处的一间殿宇之中,昏暗的烛光在微风中摇曳。烛光下,一位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年。一袭素衣,盘膝而坐。少年双目紧闭,内视着自己的体内,金黄色的灵气渐渐浓郁升腾。渐渐凝聚。
“应是此时了!”
少年自语道。
突然,少年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不多时,鬓角处已渗出些许汗珠,少年的表情变得有些痛苦,但仍坚持着。
片刻后,少年长舒了一口气,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微笑。星眸微起,微微抬头,望着窗外的星空说道:
“啊,又失败了,依旧是无法突破到神通镜啊。难道是我命该如此。”
说罢,少年起身。一位俏丽的婢女走近身旁,轻声道:
“还是与之前一样吗?”
少年轻声喘息着回道:
“是啊,我内视到体内轩辕功金黄色的灵气渐凝渐实,将要突破之时,却不知从身体何处升腾出一股黑白交融的灵气将我的轩辕功冲散。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
婢女劝慰道:
“殿下这种状况虽然闻所未闻,但自古以来,功法的修炼,每个人都是有不所同的。殿下不要着急。或许过段时日,便会水到渠成了。”
少年听罢,回过身来,望着婢女,神色显得有些悲凉,回道:
“小秋,你也是我族之人,修习我族功法。虽然天资聪颖,但你年岁比我小,平日里更要照顾我的生活起居。修炼的时间想必不多。神族当年将功法修炼层次划分为三阶九境。神悟、神通、神化三阶,每阶又分为初、中、上三个境界。现在你都已经到了神通初境,而我却还停留在神悟上镜迟迟无法进阶,比不上你。”
说道此处,少年顿了顿,继而开口道:
“这样的我还算什么帝国皇子啊。”
小秋听着少年的话语,心痛不已,眼睛有些微红。想着继续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静静的立在少年身边,望着少年沉默不语。
少年看到小秋的神情,转而安慰她,说道:
“好啦。这么多年都是这样,我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我只是随便说说,没什么啦。我们都别为了这事伤神啦,呵呵。”
“嗯,不说这事了。今晚的天喻大典,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到了。殿下想何时进宫?我去准备。”
小秋用双手揉了揉微红的眼睛,回道。
少年微微侧目,轻声苦笑,说道:
“呵呵,不急不急,其实我真的是不想去啊,想必平日里你也能看的出来,因为母亲的平民身份,皇族中人大多鄙视我,父亲虽待我不薄,但与我并不亲近。整个皇族之中只有兰妃与百玉真诚待我。想到一会儿要与那些人虚与委蛇,我便觉得恶心。”
小秋听罢,虽然面容上仍保持着微笑,但眼眸中却添上一抹忧郁的色彩。回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神族自古就是如此,他们认为天地间万事万物都应有属于自己的位置,各安其位便是天道。曾经作为神族附庸的人族当然也只能如此,阶层这种概念在我们人族的思想中已经根深蒂固。世人大都认为神族留下最大的遗产是各种神族功法,其实阶层与秩序这种思想才是神族留给我们的最大的遗产。”
少年再次望向窗外的星空,思索片刻,回道:
“神族已陨落,这遗产到底是宝贵的财富还是残忍的禁锢,尚未可知!”
小秋听闻,面容微变,收拢起淡淡的微笑,露出警惕之色,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声色轻柔却略显坚决。回道:
“殿下慎言,这种言语会被视为大逆不道,虽然是在咱们自己的府邸,但难免隔墙有耳,以后莫要再说出口。”
少年转过头,露出狡黠的笑容,说道:
“嘿嘿,知道啦,你也不要过于紧张啦。我以后不说就是。”
少年说罢,转身做到了殿中一处偏倚上,端起桌上的茶水轻啜了一口。随即表情微变。眉头微戚,问道:
“这茶水清香甘甜,好像与平常喝的略有不同啊,挺好喝的,哪里得来的?”
小秋回道:
“是前几日妖族使者进贡的,妖主穆青鸾专程差人送与你的。”
少年诧异的问道:
“专程送予我?”
“是呀,你可是已与人家缔结婚约了,未过门的妻子送的。说是知道你素来喜爱茶道,专程送予你品鉴的。这并无不妥呀。”
“哦,哦。是这样啊,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确是有心了。”
少年俊秀的的脸庞泛起一道红晕,继续说道:
“其实刚得知此婚事时,我确是有些不情愿,无奈父皇旨意不敢违背,事后想想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有了这门亲事,也算找到了个靠山,倘若父皇百年之后,大哥与二哥为难我,我也算是有个去处。呵呵,以后的我大概可以寄情山水间,尽情玩乐,逍遥快活,被世人说成是个废物皇子吧。废物就废物吧,废物有废物的快乐,挺好的,嘿嘿。”
少年缓缓的诉说着,眼神空洞的透过大殿的窗口再次望着远方的星空,语气中没有一丝的波澜,表情淡然而平静。
小秋立在少年身旁,静静的倾听着,悲痛的情感在心中翻涌,晶莹泪水渐渐湿润了眼眸,但泪滴始终未曾滑落脸颊。随后开口道:
“殿下这般年纪,本该是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岁月,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光景。无奈现在却是这般蹉跎。若是你的母亲还在,现在也应该晋升妃位了,段不会让殿下陷入这般境地。”
少年听罢,空洞的眼神闪出一丝精光,将手的茶水轻轻放在桌上,微微转头凝视着身侧的小秋,说道:
“说到母亲,这些年我也曾多方打听当年之事。但时至今日,据我所知母亲只是一介平民,是当年父皇的婢女,其它的细节一概无从知晓,没有人愿意告诉我,就连父皇也是如此。但如真是这般又何必遮遮掩掩?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小秋听罢,稍稍平复了下情绪,说道:
“殿下不必着急,该来的总会来,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还是看命运怎样安排吧。”
少年听后,眼神中的精光渐渐黯淡。眼神又一次飘向远方。
“我在司天鉴研习天法时,我的老师大司命载荣便教导过我,世间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命数,求而不得,不可强求。就象你说的,且看命运怎样安排吧。”
少年微笑着,一声轻轻的叹息,从口中飘然而出。
小秋不在回话,只是静静的望着少年,眼神中满是悲伤。
几息之后,少年再次端起茶水微啜了一口,转移了话题:
“今夜天谕大典结束后,宫里应该就没什么事了。你这两天就开始着手准备带去妖族的聘礼吧。听闻那穆青鸾不光功法了得,修成人形后相貌更是美艳无双,几百年来追求者众多,她都不曾动心。但以如今妖族的情形,她定是不想得罪父皇的。父皇开了口,她也只有应允。想必对于这桩婚事她也是不情愿的。”
小秋悲伤的神色已恢复如常,缓步绕行到少年的另一侧,打开少年放在桌上的茶盏,提起桌上的瓷壶,缓缓为少年续杯。回道:
“好的,殿下,我过几天就去置办。只是不知殿下想送什么品阶的聘礼?毕竟皇族聘礼不同的规格代表不同的品阶。不像寻常百姓家随便。只是依照宫里拨来的钱,只够皇子纳妾的标准,这应是皇帝陛下的意思。”
少年凝视着缓缓加入的茶水,双眼微合。轻声道:
“妖族虽然现今势弱,但想以一场形式上的联姻就使妖族臣服,是不可能的。十年前的那场大战,妖族虽然败了,但穆青鸾与父皇交手时却大败父皇。现今一国之主嫁与另一国的皇子,本身就是不对等的联姻。父皇是想借此婚事羞辱妖族,羞辱穆青鸾。提高自己在帝国内的威望,找回面子。但我却不想如此羞辱一个女子。更何况这个女子还是我未来的妻子。所以我偏要给她最好的礼遇,让她知道我与父皇、与帝国是不同的,我会真诚待她。所以聘礼要按皇子妃的标准!”
小秋将茶水加满后,将瓷壶重置于桌上,微微颔首,说道:
“嗯,这穆青鸾我也有所耳闻,十年前的那场大战打的甚是惨烈,妖族与我族都攻入了对方的腹地。皇帝陛下自然是所向披靡,杀伐果断。但这妖主穆青鸾却略有不同,征战的同时不光庇护弱小的妖兽,还庇护了不少卷入战火的我族平民百姓。想来应不是什么奸恶的女子。所以殿下这样做我也是没什么意见的,只是这般行事,怕是皇帝陛下会不高兴的。”
少年竟爽朗的笑了起来。边笑边说道:
“嘿嘿嘿,多半会是如此!不过这次我就是要率性而为了,如果连送自己未来妻子的聘礼都不能做主,那我还算是帝国皇子么?还算是个男人么?嘿嘿。”
小秋也笑意盈盈,附和道:
“人这一生,总要有那么几次任性的时候。殿下,你这就算一次吧。近日,我会去觐见兰妃娘娘,请她为此事在皇帝陛下面前为你周旋一二,想她不会拒绝,毕竟兰妃娘娘素来疼你。”
“呵呵,还是你思虑周全。我好像该出发了,再晚怕是要误了时辰,父皇该怪罪了。”
说罢,更衣,便要离去。
小秋唤住少年,道:
“殿下,你的腰牌,入宫要查验的。你不常入宫,宫门侍卫不一定都认得你。”
少年回身,接过腰牌。垂目看了看,接着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道:
“是啊,我都快忘了自己是个皇子了,更何况其他人呢。”
少年的手指轻轻揉搓着精致的腰牌。昆仑金制成的腰牌散发着暗金色的微光,夺目却不刺眼。腰牌正中赫然刻着醒目苍劲的神行体文字:
天启帝国 三皇子 夏永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