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头也未回,说:“又怎么了?”
小宁子却不说话了,也不敢动,哆哆嗦嗦地望着那条极大的白蟒,弘昼只觉得脊背直冒冷气,加之小宁子没有回应心中疑惑转身便看到那白蟒盘旋而来,立刻拉住小宁子退了几步,说道:“快闪开!”
小宁子的双腿发软,口中喃喃道:“王爷,咱赶紧走吧!明儿多找几个人再来,这蟒蛇那样粗大,咱们两个会被它吃了的!”
弘昼心中亦是有些害怕,那蟒蛇长约两三丈,身子如酒坛般粗大,通体雪白,双眼发出寒冷的绿光,正阴阴地盯着他们,不时地吐着芯子露出两颗尖尖地牙,可这松灵山地势极为宽广,他们刚到此地便能寻到白蟒也不过是靠着运气,若现在走了只怕明日再来就难寻得了,更何况那白蟒不停地扭动身子显然是进入了备战状态又怎么可能放他们离开?
弘昼夺过小宁子手上的火把不时地挥打着阻止着白蟒的靠近,白蟒本是惧怕火光,进进退退折腾了好一会儿终是等得不耐烦了,张起血盆大口朝弘昼手臂上咬去,弘昼躲闪不及被它狠狠地咬了一口,一手急快地抽出腰间的匕首向它七寸刺去,白蟒吃痛立时便松了口,甩起尾巴便向他们挥去,小宁子匆忙扶住弘昼躲开,可手上的火把却掉落在了地上,欲去拾起已然来不及了,白蟒见他们手上再没火光便扭动着身子向他们咬去,弘昼握住匕首借着白蟒甩着尾巴攻击他们的时候一刀插在那白蟒的尾巴上,白蟒吃痛张开了大口,急促地扭动着身子将弘昼紧紧地勒住了,弘昼一手扒着白蟒的身子一手挣扎着,那匕首还插在白蟒的尾巴上没来得及取下,此时他手中已是没有任何兵器,随着蟒蛇身子越收越紧,他也越来越感到无力,小宁子呆若木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弘昼吼道:“小宁子,把匕首拔出来!”
小宁子却依然还处在惊骇之中,惊慌失措地捡起地上的火把向白蟒的头打去,连打了好几下白蟒才松了口预备逃跑,弘昼不顾手臂上的伤口一把抱住白蟒的身子迅速地从它身上拔出匕首刺向它的头部,白蟒急促地扭动着,弘昼又迅速地拔出又狠狠地刺了一刀,如此连续穿刺了好几下白蟒终于无力地倒地,微微地甩着尾巴挣扎却显然已是濒死之态,弘昼也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口地喘着粗气,顿了一下又唤小宁子:“把牛皮袋子拿出来!”
小宁子如梦初醒,急忙奔到弘昼身侧扑倒在地,哭着说:“王爷,您怎么样了啊?”
弘昼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没死你哭什么?赶紧把牛皮袋子拿出来接点血。”
小宁子这才从腰际解下了路上跟百姓要的牛皮袋子放在了白蟒头部溢血的地方,弘昼望着那在月光下依旧是银白闪亮的白蟒,缓缓吁了口气:只愿一切都来得及。
皇帝派出去搜寻白蟒的士兵到底是没有寻到白蟒的下落,可意外地却有百姓揭了榜文带着白蟒血索要赏金。
小宁子看着那个百姓揭了榜文随着侍卫离开便回到了茶楼,弘昼正坐在阁楼上饮茶,见到他只抬了抬眼角,小宁子说:“一切都办妥了。”
弘昼方点了点头,说:“你陪本王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小宁子撇了撇嘴,颇为不满地说道,“我可没想要什么赏赐,只是王爷,您千辛万苦得到的白蟒血为何不亲自送到宫里还非要假借别人的手,您这样做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吗?”
弘昼挑眉笑了笑:“只要能救她,谁送进宫不都一样?再说……”
弘昼的右手轻轻抚上左手臂的伤口处,说道,“这种事情……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低垂的眼眸中尽是释然……
有了白蟒血,孙太医很快便制了药引,弘历亲手喂素依服下,过了一日素依便醒了,只是形容憔悴,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团影子,只是仿佛浸在雾气之中看不真切,吃力地摇了摇头便听到一个温柔地声音在唤她,她终于看清了那人的容貌不由得露出一抹浅笑,虚弱地唤了声:“秋若……”
秋若大喜过望,眼泪不由自主地便落了下来,哽咽道:“上苍庇佑,你总算醒了。”
素依嘴唇噏动,半响方低低说了句:“有没有水?”
秋若忙不迭地点头起身到桌子前倒了杯水,坐在榻上扶着素依坐了起来,素依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这就觉得舒服了些,抬眸向屋子四周瞧了一番,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卯时三刻……”秋若说道,素依这才注意到秋若的眼圈微红下面青黑一片,心知自己病着的这些日子里她定然辛苦劳累不少,歉然地微微一笑,抚上她的手轻轻说道,“我真是没用,一场风寒却病了几日,只是辛苦你了。”
秋若眸子微闪却只是摇了摇头,垂眸说道,“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素依只觉得头痛又觉得昏沉沉地,于是说:“还是有些头痛……”
秋若替她拉了拉被子,说:“你再睡会儿吧。”
素依轻轻颔首,说:“你也去睡吧,都累成这样了。”
秋若点了点头,见素依闭上眼睛睡去了便起身去开了门正巧见皇帝疾步而来,便行了个礼,皇帝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低声说:“她怎么样了?”
秋若说,“刚刚醒过来了,又睡了。”
弘历长长舒了口气,饶过秋若向小屋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说:“这几日你也辛苦了,朕会派两个人照顾素依的,你休息几日吧!”
秋若磕头行礼:“奴才谢万岁爷恩典。”
弘历走到门前抬了抬手,吴书来心领神会立刻便示意众人止住了步子,弘历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子,素依还在睡着,面容依旧的苍白如纸,只是嘴唇已经有了些血色,他轻轻地坐在床榻边,静静地凝望着她,只觉得连日来积压在胸口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她安静地睡着,可是已经不再是没有知觉,他伸手缓缓地抚摸上她的脸颊,触手是温热的不再是冰凉的刺骨,他紧蹙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紧绷地身子也放松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深深地印上了一个吻,轻轻地侧身躺在了她的身旁,望着她安睡的容颜不禁露出一抹浅笑,缓缓闭上了眼睛。一连过了那么多日,身心俱疲,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素依做了一个悠长的梦,梦里她依旧是沈家大小姐,稚嫩的小手被父亲厚实的手掌包裹着,那一种温暖的感觉直叫她觉得满心欢喜,她笑吟吟地去扯父亲的胡子,父亲也笑着哄她,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如泼墨般黝黑的胡须便染上了诡异地血色,她惊讶地抬头望着父亲,父亲咧嘴笑着,可是越来越多的血气从他口中崩出来,她骇然大惊,惊恐地叫着:父亲……父亲……
弘历本是迷蒙地睡着,可是恍惚间听见耳边有声音在呼喊,猝然便睁开了眼睛,转身见素依额际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而她正发出梦呓,眉头紧蹙仿佛被梦魇缠绕,抬手便将她拥进了怀中,温柔地安抚着叫道:“素依……素依……”
素依猛然睁开了眼睛,急促地喘息着,她欲抬手拭去额际的冷汗,这才发觉自己正被人抱着,她并未抬头只看到那明黄色缎绣彩云蝠金龙袍,胸前是金线绣成的金龙张牙舞爪,素依一下便惊住了,这分明便是皇帝御用的朝袍,她倏尔一惊,身子僵硬地保持着抬手的姿势,却始终不敢抬头去瞧那人。
弘历轻轻握住了她半扬在空中的手臂,一手撩着她耳边柔软的秀发说:“做噩梦了?”醇厚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素依忽然便害怕起来,犹记得那夜他发红的眸子像是要噬人般可怖,弘历没有听到她的回应又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声音是那样的温柔,饱含怜惜,可素依却依旧是不敢相信,他怎么可能还会如此温柔地对她说话?他已经厌恶她了,他用那样怨毒的眼神瞧着她,他恨透她了,素依闭上了眼睛,也许这一切不过是场梦……
可是却有炙热地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她陡然一惊,盈若秋水的眸子倏然睁开惶恐地望着他,弘历眸子里的伤痛一闪而逝,动作愈发地温柔了,他轻轻在她额际吻了一下,柔声说:“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素依这才清楚的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梦,在她面前那样柔情似水望着她的人正是当今国君,乾隆皇帝。
她呆呆地望着他,忘记有多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瞧他了,他的眼眶深深地凹了进去,满脸的倦容,只是一双眸子如暗夜的明珠熠熠生辉,直勾勾地望着她,似乎在期待什么,素依垂下眼睑咬唇不语,弘历微微起身用手撑在头侧躺在她身边,一手把玩着她的秀发也不说话,素依只觉得心跳的又急又快几乎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似的,他不起身她也不敢乱动,怯生生地斜睨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方听到一个略带苦涩地声音在耳际响起:“素依……我对不住你……”
素依脑中有什么轰然倒塌,她紧紧地眯着眼睛,可还是有泪水从眼角渗了出来,他也不再说话终究只是长长一声叹气,可那声叹息落入她耳中却叫她觉得悲辛无尽,凄楚哀苦如潮水般绵绵不绝,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