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松乔伸了个懒腰,也看着侯小山,轻描淡写地说:“刚跟你说过,我梦见鬼了。”
“啊!?”侯小山大感意外,一下张大了嘴。
听说赵松乔梦见了鬼,侯小山自然是不相信,他瞪圆了眼,讥诮道:“你居然说我给女鬼拍视频?言下之意,是我侯小山重色轻友,连鬼都不放过?这也太伤我的自尊了吧!”
赵松乔见他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似乎还有些误会,耐心解释道:“你别不相信,我说的句句是真,刚才我都差点儿被鬼给吃了,真的!”
“哼,鬼话连篇!赵松乔,你我都是学医的,虽然我不像你,走到哪儿都是学霸,成绩总是那么冒尖,但肚子里好歹也还装了点东西。一个要当医生的人,学的还是西医,竟然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你这是典型的拿村长不当干部,当我傻呀?”
“哎呀,我没骗你。小猴子,要怎么说你才相信我的话呢?”赵松乔见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话,有点急了。
也怪不得侯小山不相信,他和赵松乔既是老同学又是小同乡,在学校里也算得上是上下铺的兄弟,俩人从小就混在一块儿,对彼此的言行举止和家里的基本情况可谓了如指掌。赵松乔本身出生在一个十分偏远的深山沟里,离镇上还差着几十里路。因为从小家道贫穷,生活艰难,在他只有几岁大的时候,父母亲为了能到镇上来卖一担红薯和半筐鸡蛋,顺便搭乘同村一个远房亲戚的农用车,结果天雨路滑,农用车刹车失灵,半路翻下悬崖,车毁人亡。
从此,才几岁大的赵松乔便成了孤儿。这也是侯小山每次气急败坏之下,把他称为“赵氏孤儿”的来由。
赵松乔的舅舅姓张,最早在一个乡村小学教书,后来调到镇上的中心小学当了校长。对这个外甥,张校长一是顾及到血肉亲情,整个张家就这么一个独苗外甥,他不管就没人管了;二是怕别人说三道四,指责他薄情寡义,毕竟人言可畏,一旦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负面影响,就会伤害到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大好前途。于是,张校长主动将赵松乔接到身边照顾,每年给他添置几身衣裳,并让他跟着自己所教的学生一起在教室里跟班听课,也算是进了学堂门,开始启蒙读书了。
让舅舅没想到的是,赵松乔虽然从小失去父母,但天资聪颖,记忆力超强,无论学什么东西都比别人快。每次期中测验或考试,他的各科成绩在班上几乎都能名列前茅,从而让舅舅也省了不少心。因为有张校长这个舅舅的缘故,加上赵松乔的学习成绩和各方面表现确实出色,上级考虑到他的家境情况,不仅年年免除他的各种费用,还想办法给他申请特困补贴,舅舅带着这个外甥基本上没什么负担,也非常高兴。
当然,在赵松乔的成长过程中,舅舅显然还是把他当成了一支潜力股。当赵松乔上到初中的时候,在一帮同龄孩子中,已经是脱颖而出,成了十分拔尖的学生。舅舅看在眼里,断定他以后肯定会有出息,曾一度和舅妈商量,将来等他长大了,来个老表开亲,把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张婷婷许配给他,反正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也是青梅竹马,让他俩结婚成家,省得多操办一场婚事。
正如舅舅预期的那样,读完三年高中,赵松乔便以优异的成绩顺利考上了省里的一所医科大学,一时间成了他和舅妈眼中的骄傲。不过后来有点奇怪,上了大学的赵松乔却一反常态,学习经常挂科,本来五年制的本科楞是被他读成了六年。其中一年还瞒着舅舅,自己擅自休学,据说是为了挣学费,独自一人跑到沿海一带的城市里打工去了。好在今年夏天总算修满了所有的学分,面临毕业,分回到县里的人民医院来实习了。
和赵松乔相比,小猴子的处境与他可谓是天壤之别。
侯家就住在古镇边上,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小猴子和赵松乔就一直同桌。他的父亲侯京山算得上是个远近闻名的人物,年轻时做过手艺,也当过村干部,还在镇上摆过小摊儿当过个体户,虽然一年上头挣不了几个钱,但对比家境不好的孩子,侯小山算是从小蹲在米缸中长大,吃穿不愁。
侯京山虽然能耐,但侯家在这一块儿是个独姓,势单力薄,免不了有时和人发生争执,产生些矛盾。有一次,侯京山在街上摆摊儿,因一时冲动,与买货的顾客有些纠葛,不仅动手打伤了人,赔了钱,还被抓进拘留所关了几天。有了这档子事,他知道自己在古镇上呆不下去了,便干脆撤了小摊,跑到沿海一带去打工。
说时来运转也好,说祖坟冒烟也罢,反正离家才两三年的功夫,赤手空拳的侯京山就在外面出人头地,混的风生水起,发家当上了老板,成为人人羡慕的侯总。他不仅把侯家老屋翻修成了别墅,还和已成为黄脸婆的发妻离了婚,另找个年轻的女人成了家。小猴子虽然一度被父亲遗弃,跟着母亲一块儿长大,但毕竟是侯家的骨肉,侯京山后来对他也多有照顾。每次从外面回到老家,总要到学校探望儿子,尤其喜欢当着所有老师和同学的面,打开厚厚的名牌皮包,从里面拿出一摞崭新的百元大钞,很有气派地“刷!刷!刷!”连续数出十好几张,用力朝侯小山手上一拍,粗声大气地说:“儿子,这些钱先拿着,用完了爹再给!”
啧啧,那气派,用周围乡亲们的话说,真叫做是有钱的王百万,票子多了去了。
侯小山也不客气,一概来者不拒。
那时候,从没见过大钱的赵松乔和一帮小伙伴们既羡慕又十分好奇,一边吃着小猴子用他爹给的钱买来的零食,一边背着他凑在一堆嘀咕:
“哎,小猴子的爸爸到底当的是什么老板,怎么那么有钱啊?”
“鬼晓得,反正所有的人都叫他侯总,兴许开的什么工厂吧。也许在外面混的并不怎么样,只是个卖馒头的,回来打肿脸充胖子,故意显摆呗!”
也有人怀疑:“你们说,小猴子他爸会不会是个拦路抢钱的罪犯呀,不然他哪来的那么多钱?一次跟小猴子给那么多,比我爸几年给的还多……”
“嘘……吃人家的东西,还说人家爸爸是抢犯,你们无不无聊,缺不缺德?”
……
小时候,可谓是童言无忌,孩子们的脑回路也就是这么清奇,吃了别人的东西,却始终堵不住嘴。
赵松乔和小伙伴们虽然心存疑窦,小猴子却似乎接过了他老爸的衣钵,花钱大手大脚不说,还一天到晚吃零食,根本不把读书当回事。平时除了花钱请人做笔记,帮忙写作业,再不就是给门口的保安买盒烟,自己偷偷溜出学校,跑到街上的地下游戏室去打游戏,每天自嗨,玩得飞起。和勤奋好学的赵松乔相比,侯小山的成绩几乎叫惨不忍睹,在班上基本处于数一数二的水平。
这就有点想不通了,人家都混到数一数二的水平了,还能算惨不忍睹?这种说法,岂不是自相矛盾,打别人的脸?。但其中缘由,恐怕只有当年同班的小伙伴们才心知肚明。
曾几何时,小猴子和赵松乔大部分学期都是由赵松乔的舅舅张校长亲自当班主任。张校长有个习惯,每次考试过后在班上公布学生的成绩,总喜欢从分数最低的名字开始起头,所以基本上每次张口就是侯小山的名字。这个半路出家的富二代,立场倒也十分坚定,几乎从来没让倒数第一这样的机会旁落过,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是个少有的人才。?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