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松乔正在忐忑不安,刚刚熄灭不见的大灯箱和那几只灯笼又突然全都亮了起来,再次映照出了附近街道的轮廓,依然有些缥缈模糊,仿佛充满了悬念和未知。
有了光亮,总比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瞎摸要强得多。但就在赵松乔刚刚拖起放在地上的行李箱时,他突然又觉得有点不对劲。只见那幽暗的小光点由远而近,逐渐变大,轮廓也渐渐清晰,原来是一个身穿着白色拖地长裙的陌生女人。
奇怪,这么诡谲的地方怎么突然会有一个女人,而且是孤身一人?
赵松乔心中充满疑惑,目不转睛地盯着朝自己迎面而来的那个女人。随着双方相隔的距离越来越近,只见那女人披散着头发,脸色有些惨白,而且四肢僵直,形如鬼魅,她的双腿不见迈动,却又速度极快地直朝赵松乔飘忽而来。
“妈呀,难道这女人真的是鬼?”
从没见过鬼的赵松乔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白衣女人给吓着了,迅速扔下行李箱,惊叫着撒腿就跑。奇了怪了,无论他怎么跑,那女人身子一动不动,却始终如影随形,一路跟在身后。赵松乔停下不走,她也停下不走;赵松乔闪躲在路边,她又恍如幽灵般出现他的前后左右,就像一个脚下装了滑轮的机器人,正在被人拿着遥控器故意操控一般,在他身边游移不定,而又无处不在。
“啊呀……”赵松乔拼命想摆脱那女人,但双腿就像灌满了铅,沉重得迈不开步子。他惊恐地趴在地上,用双手使劲向前爬,用脚努力向后蹬,直到累得筋疲力尽,身子还依然停留在原地,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
终于,赵松乔无处可逃,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时候,那女人已经离他近在咫尺,看上去身材比较高挑,除了面色苍白,五官倒是十分标致匀称,一头有些卷曲的长发一部分低垂在胸前,一部分则披散在身后,恰好遮住了一副瘦削单薄的肩膀,显得有些文静柔弱,似乎不像是个女鬼。可她为什么能够来去飘飘,而且身上还笼罩着一层若隐若现的雾气?尤其是那双幽怨的眼睛,忽闪忽闪地射出一种光芒,令人心烦意乱,简直就是两团……两团鬼火!
突然,赵松乔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嘴里“啊”地发出了一声吼叫,朝那女人严厉喝问:“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是鬼,我是鬼……”女人张牙舞爪,面色狰狞,发出一阵阴森森的声音。
赵松乔已经无路可退,反而壮起胆子,盯着女人说:“就算你是鬼,我也不怕你!”
“你不怕鬼?”那女人张开乌青的嘴唇吐出一口冷气,将一只带着尖利指甲的手缓缓伸向自己胸口,残忍地用力一掏,竟活生生地把一颗怦怦跳动的心脏给揪了出来,然后举到嘴边咬了一口,张着血淋淋的大嘴发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利长笑……
赵松乔被她的举动吓傻了,楞在地上一会没缓过神来。
“我是鬼,我要一口吃了你,啊哈哈,啊哈哈……”
那女鬼继续厉声尖笑,将自己的心脏扔在地上,张开一双利爪朝赵松乔步步逼近。赵松乔只觉头皮发麻,全身一阵颤栗,紧张得差点吓晕过去。
说来也怪,就在赵松乔觉得自己逃不过女鬼的毒手而必死无疑的刹那间,他身边忽然刮起了一阵风,那风声呼啦啦,猛地将女鬼身上的白色裙摆掀起一角,竟然露出了一个大煞风景的东西。赵松乔一眼认出那黑黑的圆圆的东西,分明就是一对儿滑板车上的小车轮!怪不得那女鬼身子腿脚都不动,却能来去飘忽,行走自如,原来脚下踩着台平衡车!
“哼,果然有人在恶作剧,故意装神弄鬼吓唬老子!”
赵松乔恍然大悟,盯着那女人,感觉到十分气愤。更可恶的是,他突然发现前面的街角还露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手上举着部手机正在对着女鬼不停地变换着角度“咔咔”摁下快门,好像是在拍摄短视频。那是他的一个发小,也是多年来一起读书的同桌,名叫侯小山,因身材长得瘦小灵活,打小就得了个绰号,叫小猴子。
“我操!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弄得如此神神叨叨的,不惜整蛊自己的发小,竟然是为了帮一个女人拍视频?无耻,太无耻了!”
赵松乔气得咬牙切齿,全身蓄集了力量,突然上前抬腿朝侯小山一脚侧踹过去。只听“啪”地一声响,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接着耳边猛地又传来一声怒吼:“赵松乔,你发什么梦憧?”
仿佛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赵松乔感觉自己身上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床上。侯小山站在床前,朝他怒目而视,差点气歪了嘴。
“哎,小猴子,这……这是怎么回事呀?”赵松乔从床上坐起来,感觉还有些懵圈,傻楞楞地盯着侯小山。
“怎么回事?你问我,我还得问你哩!”侯小山仍在气头上,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冲。
赵松乔打了个呵欠,伸手捶捶自己的脑门,只见床头的写字桌上,一盏LED的圆形小台灯正发出有些耀眼的白光。桌边的窗子正打开着,有一丝凉风从外面忽悠悠地吹进来,把垂悬的白色窗帘不时掀动开来,恰似刚才那白衣女鬼的裙角。
“哎,这……这是在县人民医院的单身宿舍呀!”赵松乔恍如看电视的时候突然换了个频道一样,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原来只是做了个梦。
侯小山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左看右看,气哼哼地说:“你说你缺不缺德,我刷个小视频碍你什么事儿了,平白无故踹我一脚,差点摔坏我的新手机!”
原来刚才那一脚,还真的踹在了小猴子身上,把他的手机也给“啪”地一声给甩飞到地上去了,怪不得他那么生气哩。赵松乔站起身搂住侯小山的肩膀,给他赔礼道歉:“对不起,小猴子,我刚才做了个噩梦,差点连命都没了,使劲反抗哩,所以才不小心踹了你一脚,并非本意,别往心里去!”
“你做噩梦?哎,赶快说说看,你都做了个什么样的噩梦,是不是让巨兽给吃啦?”侯小山是个手机控,一天到晚除了刷视频,就是玩游戏,典型的吊儿郎当,玩世不恭。听赵松乔说做了个噩梦,顿时来了兴趣。
赵松乔见他那猴急样,调侃道:“哎,你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刚才还对我横眉竖眼大呼小叫的,怎么一下就像换了副面孔,变得这么友善了?是不是最近去韩国整容了,还是到四川学了手变脸的川剧绝活儿呀?”
“去,谁整容了?谁变脸了?你个赵氏孤儿,敢拿我开涮?”见赵松乔居然调侃自己,侯小山也不是省油的灯,把手机往床上一丢,伸出双手就挠起了他的胳肢窝,发泄道:“哼,好歹这么多年我们俩也是睡上下铺的兄弟,你居然拿我开涮,太不地道了吧?”
赵松乔最怕就是被人挠胳肢窝,一挠,就痒得全身没有力气。他赶紧把侯小山推开,告着饶说:“小猴子,你别挠我!我刚才做了个怪梦,梦里有一个女鬼,不仅自己把心脏掏出来吃了,还发现你在给她拍视频哩……”
侯小山一开始没在意,突然反应过来,盯着赵松乔说:“什么?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