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
AM 7:00
滴滴滴─ 滴滴滴— 闹铃再次响起。
两串铃声只叫醒了左手指头,按掉。片刻再片刻,眼睛睁开意识逐渐回拢,闭眼,须臾间又重新睁开双眼。过了段开机时间,缓了缓,桑才重新有了力气起床。
“哈秋~这该死的睡衣,根本不保暖。” 他边打喷嚏边咕哝着。
走进床边的浴室,看着镜中那个满脸胡渣以及受到岁月这把杀猪刀的暴力洗礼后的自己,不禁摇头失笑。桑边刮着胡子,一边努力回想昨晚夜里的梦,还是那样的模糊。
一不留神,划破了下巴。这刺痛感,一下就把桑拉回到昨晚的梦境中。
那般的真实、真切。不自觉捂着左胸口,就感觉连呼吸都会感到痛楚,但那痛感却是隐隐约约,藏得很深很深的样子。
不记得细节了,好像是在被追杀?而且还被开枪打死了。
虽看着镜子,但手却下意识去抠挠着腹部,仿佛好像那边真有个大切口似的。刺刺挠挠,那种深刻在身体里、基因中的恐惧与伤痛感,让桑感到困惑。
捧水泼脸,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随手拉条毛巾胡乱擦拭,随便梳洗后,习惯性地掏掏口袋,没有烟了。便走出房门,想找找看有没有香烟,并且顺便泡杯浓咖啡提提神。
抿口咖啡,抬头看向落地窗,天色微亮,雪还在纷乱下着。真是鬼天气!印象里雪好像不曾停过,但还是无法打消等会儿出门买包烟的决定。望着窗外发呆,总感觉很久没出门的样子,不经意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指在七点半。
AM 8:00
滴滴滴─ 滴滴滴─ 闹铃再次响起。按下。
早些时候,切干酪不小心切到手的桑,不知道为,冒出个念头。总觉得待会闹钟会响,但又不知道这想法到底是不是真的。于是什么也不做,就呆坐在床头静等闹钟响起。等到快眯上眼的他,忽然就被闹钟惊醒了。
一身冷汗,觉得这一切相当恐怖。虽然他对这一切是什么也不知道,没有印象他有设定八点的闹钟,也不晓得这时响起是为了啥?是要提醒个啥?
于是桑最后还是决定今天不出门了。浑身不对劲,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恐惧,但到底是恐惧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反正总觉得诸事不宜,尤其是不宜出门。
恐惧
决定不出去的桑,走出房门却看到餐桌上有把制-式-手-枪及弹夹。
动作停滞,瞳孔放大。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重点是他家怎么会有枪?!
走近,拿起枪。看了看还颇有手感,装上了弹夹,试拉上膛,保险关着的。货真价实的M9手枪啊!
还在把玩手枪时,一个红点忽然出现在手腕上,逐渐往手臂移动。
心头震了下,马上蹲缩在地上。
“咻─”
一声划破空气,瞬间椅背及餐桌同时穿了一个小孔,惊起木屑飞扬。
躲在沙发扶手后的桑,心乱如麻,看向窗户,原来子弹是从窗户缝间射过来的。
“好家伙!还有狙击手?!” 也没时间追究自己到底曾经有没有开过那个窗缝。
“看来待在家里也不安全啊!” 如是想的桑看了眼旁边,则立刻侧滚到单椅沙发背后,途中顺势捡起吓得掉在地下的M9。
“咻─ 咻─ 咻─” 三个弹孔,紧跟在身旁打洞。
龟缩在椅背后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脑中想的全是怎样不受狙击手注意而逃出门。
眼前那扇不远的门,希望不会是扇永远不开启的门。
窗外那架着狙-击-枪的家伙似乎看穿他的意图,便带威慑性质在沙发与门之间试探地射了两、三枪。但似乎这样的威慑力是不够的,反而更加强桑的逃生意志。
等死一直都不是桑的选项。哪怕是他曾经选择过自-杀,但那也是看开的原因,杀敢果伐的决断以及说走就走的执行力。并不是个躺平等死之辈。他如是想。
桑将这几枪视为一种对他生命的挑衅与嘲笑。
经几番思考后,想了一个路线。虽然怎样选都是九死一生,但连死都不怕了还怕再多死一次?!
或许只是怕自己如小虫般那样窝囊死去吧。于是替自己攒些勇气的桑忽然疯狂跃起,跳上沙发并沿路用脚踢飞沙发靠枕,很有技巧性地,忽高忽低、飞左掠右的令人眼花缭乱,以此为掩护并迅速趴下滚动着身体钻入只有他一半长的木制茶几。
当红点从被踢飞的靠枕上迅速来回搜索,最终移动到茶几上时,
“嘣!”
茶几猛然飞了过来,破窗而出。
那个劲,就连知道自己离窗户还有好些距离的狙击手也心跳不止。虽然肉体上依旧保持稳定、匀称的呼吸,但能感受到灵魂已然被吓得往后缩了起来。
待对面顶楼上的狙击手吞了吞口水,十字线重新穿过破碎窗户聚焦到室内时,狙击镜中却只剩那半开的门扇。只好无奈地开启对讲机简单说明着目标物已逃走的实际情况。
桑违反了常识与逻辑,竟然往楼上跑。他一路逃到了楼顶。
他小心翼翼沿着墙角匍匐前进,动作极慢极轻微,仿佛与环境融为一体与天地一同呼吸。还是那件肩头破了的白色大衣,在雪中掩盖了他的存在。
自觉自己是个好猎手,毕竟他耐得住寂寞,习惯拟态发呆不引人注意。一旦当他变成猎物时,他会更加谨小慎微地活着。因为桑知道最好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身份出现这个道理。
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埋进了雪堆里。综合这几天破碎模糊的梦,似乎他已经想明白,这个如梦境般世界的游戏规则,那就是全部的人都是要来猎杀他的。
甚至在天上发现战斗直升机也不稀奇了。毕竟还在对面顶楼待命的狙击手就是个最好的铁证,一定有个战斗单位。
这时桑没注意到远远的天空有个黑点逐渐靠近。
他不想死。不知道为何最近的求生意识特别强烈,虽然好像也没有值得活下去的理由,但是桑就是不想要这样莫名其妙被猎杀而死!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死里逃生的方式。那就是反杀!
想到此,心中莫名的热血使得埋在雪里的他没有任何感觉。
不!这时他已经被冻僵了。他得出来,不然会坏死的。但没想到,刚探出头来的桑就马上被盯上了!天上的黑点已经在他头顶上盘旋。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激烈的机枪响声,在雪堆里、雪花中爆裂开来。场面纷乱飞舞,白花、红花,飞溅激扬。至少有三处射击点,全都开启连发射击,“哒-哒-哒-”如重金属乐般的鼓点,如此火力全开、激-情四射。
桑这时已无力欣赏,只能无意识地在地上乱滚、乱窜着。但越滚身上所激溅起的血花就越多。看样子大概已经失去了意识,只凭借着身体的求生意志以及生物的本能反应来躲避即将到来的死亡与灾难。
不知为何他竟不知不觉滚到了没有围墙的这一边。或许可能知道四面也只有这边没有安排人员。更或许第六感告诉身体该往这里赌一把!
一个火力缺口,又或是一个明显的陷阱?!
不知道!但本能更加明白若不滚向这边,等待他的只有100%死亡。面对这个命运未卜的缺口,只能滚下去了。而生死,就随它吧!
六层楼高,不够粉身碎骨,但也足够回忆人生。
滚下去的那一刹,身体仿佛消失般,而心如同失去依托,那样无依无靠、直直坠落。此时胸闷到无法呼吸。
时间此刻就像是静止一样。不知过了几个无量劫,待他撞凹了铁网,扯断了斜撑架的那刻起,时间才又开始运转起来。
落在铁网上震出口血的当下,桑总算是醒了,但却又不像是醒了。身体感觉不到楚痛,浑身的大大小小红点、窟窿,看上去就像满身勋章似的将军。接着这个浑身挂满红勋章的将军又被铁网给弹开,并沿着抛物线轨迹落下。落点似乎是路旁的铁皮卡车车顶上,此时尚在三楼半。
这里原来是个生命的缺口!
不是所谓的命运未卜,而是一个早已被安排好好的结局。
如同悲剧的故事,等待着主人翁的只有死亡,而没有反转更不存在反杀。楼下一个连队形。虽然穿着常服,但个个手持步枪呈立姿预备射击姿势,等待着写完故事最终的结局。
想到这里,桑笑了。
扭腰,转身,奋力反手一抓。手指死命扣住铁丝网,就这样一晃一晃地悬吊在半空中。他试图扭动身体挣扎着,想能否将自身晃进铁网。拼命晃着、晃着,由楼下往上抬头望去,就像只吊死鬼。形态相当丑陋、怪异。
桑手指似乎没了力气。想着晃进铁网是不可能了,只剩一条路,那就是最后一次来个大摆动,藉由惯力作用荡进二楼窗户。此刻在如何天马行空的方式都愿意一赌了。如同救命稻草般,反正再惨也就这样了。于是桑开始执行这个策略,努力晃动着身体。
一摆一荡间充满着极强大的生存意志。双眼死命盯着楼下窗,一蹬腿,最后的一个摆动,松开,脑里想着要顺著力往斜下方荡去。
一放手,
身体却笔直、笔直地往下坠落。这落下的笔直流畅身形,甚至比跳水冠军还要优美许多。
原来桑早已经超过身体的极限。于是乎身体完全脱离了小脑的控制,所以松手已是小脑最后的命令,如同按下自毁按钮的舰长般悲壮。
楼下严阵以待的连队收到命令后,同时连发射击。
将军似乎看见了自己身上又多了数不过来的红勋章,苦涩地笑了。直到头部被打烂,看不出脸形为止。
一坨烂肉,
“吧瘩!” 砸在地上成为一摊烂泥。
“哎呀!怎么搞成这样?!”
一辆在旁待命的救护车里,走下一名白衣长袍大挂的中年男子。见死状十分凄惨,骨肉难分。不禁皱眉骂道:
“谁是负责人? 这个战略部署也太差劲了吧?!要我们怎样善-后?”
貌似带队的年轻指挥官跑了过来。不好意思地低头说声抱歉,并立刻打一根烟给那位发脾气的白衣男子。
“长官,我们也没办法啊!” 年轻指挥官看着地上分成好几块的烂肉,咕哝着:
“谁能想到他的求生意志这么强?!”
白衣男子听了这话,开启手头的日志本查看了一会数据后就说:
“也是。 或许可以跟上面的人申请看看,能否进行下一个流程了。”
说毕,关上了日志本,走进了一旁待命的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