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
AM 7:00
滴滴滴─滴滴滴─ 闹铃再次响起。
两串铃声只叫醒了左手指头,按掉。片刻又片刻,眼睛睁开意识逐渐回拢,似乎有个白色模糊的影子,再闭眼,须臾间又重新睁开双眼。过了段开机时间,缓了缓,桑才重新有了力气起床。房间充满了消毒水味。
“早上好,Mr.桑。”倚靠在窗边的白衣长袍中年男子,端起咖啡轻轻点头向他致意。
瞟眼看去,说话的是一名黝黑肤色、蓄着两撇小胡子,身材矮小的中年平头男子,那一身白衣长袍乍看下比他本人还更有存在感。
男子轻轻放下咖啡,带着微笑迎面而来,又跟桑道声:“恭喜。”
桑很懵,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朦朦胧胧、迷迷糊糊的。
茫然间望着那男子把手伸进长袍内侧,片晌,桑似乎记起昨晚梦中浑身刺痛的一些片刻,或许是对眼前这种无法预测对方动作的莫名危机感,唤醒了深崁在身体里、基因内的疼痛记忆。
恐惧忽地爬上了身,眼神突然变得犀利,猛然一勾拳挥了过去,命中对方左下颚。
为了加强打击力度,桑挥拳后,左手一撑立刻呈跪蹲姿势。左刺拳迅速击出,直中鼻梁,眼镜随之飞了出去。
右手作势,本想再来一记勾拳,只可惜这组漂亮流畅的组合拳被中止了。
穿着白色雪地大衣的壮硕男子一左一右,忽然冒了出来,适时架住了他。随即被扣住喉咙压制在枕头上,难以呼吸,双手也同时被钳制住无法动弹。
“喀喀” 喘不过气来。桑看着眼前两位身高接近2米左右的彪形大汉,突然觉得自己瘦小的就像只小猫似的。
“没有关系,我不会痛,放开他!”
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眼镜,仔细擦拭后重新戴上。白衣长袍男子只抹去嘴角上的血,却不管直流下的鼻血也不在意被揍歪的鼻梁,好像真的没有楚痛感似的。
微笑地再次从长袍内侧的口袋取出一个精致的烟盒来,并捏出一根递给依旧很警惕盯着他瞧的桑。手指尖忽为火红色,帮桑烫了下烟头,瞬间燃起。这时才注意到这男子的手泛着渐层黑色金属光泽,看起来应该是类似钨合金材质改造过的吧。
这时白衣长袍男子友-善却又不客气地盯了他一会,用电子眼粗略地扫描全身并快速确认各身体数值、机能指数及认知系统等。精神状态也都正常,才确定了桑的身体复原良好,不会产生崩溃现象。乃友好说道:
“经过五次的死亡,你的身体各方面指数大有提升啊!有没有感觉你的思想已经跟不上身体了?”推了推眼镜 “这就是求生意志的强悍之处,人类的精神力可是很强韧的。”白衣男子似乎越说越高兴。
“停!”
“你说我死了五次?”桑听到这情绪相当激动,一旁人高马大的戒备人员怕有状况,一手又把他按了下去。
“没有关系。”白衣男子一挥手示意他们放开。
“呵!你不是连续几天都做了被追杀的噩梦吗?”眼镜又是一推
“那并不是梦,而是你实实在在地死了五次。而我也确确实实地让你活了过来五次。”,“是你的求生意志救了你自!” 吞了口水,便说道:
“受刑人,桑听着!”
白衣男子忽然脸一沉,严厉地看着桑。警戒人员也默契地将手按在腰间的枪上戒备着,生怕他借机逃脱。
“受刑者?桑,智人(人类),生物性別男性,57岁,1985年自然生產。2041年1月16日被捕归案,现服刑中。依据2042年6月26日终字第261号刑事判决,被告者 桑,违反-海底共和宪法第七条:人类不得拥有生与死权利之规定及触犯刑法二百三十二条【故意自-杀罪】,共和最高法-院认为,被告者 桑,在人类聚居处中,持刀自-残,并跳海身亡确定。意图明显,犯罪情节恶劣,后果严重,应依法惩处。其最终裁定为:被告者 桑,犯故意自-杀罪,判处循环死-刑,待其无自-杀情绪时,得移送精神改造机构。“
宣读完后,白衣中年男子还刻意停顿一下。看了看桑的呆滞表情,又愉快地推了眼镜继续说宣读着:
“现,受刑者 桑,受刑期间态度良好、求生意志高涨,观测其各项精神指标,经本机构判定,已达移监标准。裁定即刻转移机构,以利后续精神改造工作。本判决送达后即发生法律效力。”
桑听完后,脑袋嗡嗡作响。甚至听到后半段,可能因为耳鸣过于严重,回音太大,以至于他只好努力地盯着那男子不断开阖的嘴,企图读懂他在说些什么鬼话。
“什么是故意自-杀罪?”,“什么是循环死-刑?”,“又TM什么叫精神改造机构?”
面对桑的一连串提问与质疑,白衣男子一点也不以为意。好像常常要面对这种火爆场面似的。
“简言之,就是你自-杀了!我们共和是不准人类擅自自-杀的。”
“这些你没有记忆是正常。最后离开机构时,我们会无损复原你记忆与交还随身的物品。”
“等下,你们把我怎么了?” 听到这,桑有些歇斯底里了。
“Mr.桑,你也真够老人类的了!别担心,我们是用记忆遮断的方式处理,并没对你脑部进行改造。”
“那个要怎么说来着? 并不会影响你传统人类的身份,我的末日嬉皮客。哈哈。” 白衣男子挖苦地笑着,样子很是开心。
说完,两旁的戒备人员就把桑从床上提溜了起来。粗鲁地将他手折于背后,并用类似电子扣环的东西紧扣住双手大拇指,然后就稀里糊涂地被两个彪形大汉给押出去了。
“601、602,记得先送回中心给他安排个完整检查,没有问题再押去农场也不迟。”白衣男子背过他们,看着窗外复了厚雪的街景,喝尽最后一口咖啡后,缓缓说着:
“这个Suva监狱小镇,真是够变态的了。”
农场
苏醒后一片漆黑,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这是在梦里吗? 只感觉全身轻飘飘的,不!应该是说感受不到身体的重量,甚至觉得连手脚都无法操控。只有眼睛是睁开的,不!因为是完全的黑暗,所以就连是否睁眼都无法确定。感觉好像只有意识存在,而桑就觉得他似乎只存在于这个意识团里头。
忽然头顶上出现许多闪电似的亮光,有时多处同时一闪,有时彼此间互相呼应闪着。仔细观看,原来头顶上的天空如同浓雾云层般。乌云、紫云、红云密布,一直闪着光,有红、有黄,也有白昼光。正当觉得不可思议时,头顶上,不!又像在脑中如耳鸣般回荡着:“哔-哔-哔”,“哔-哔-哔” 如此有规律的电子音频。
“身体综合数值检测中…OK。”
“符合连接标准,身体数值已监测。”
“脑部综合数值检测中…OK。”
“符合连接标准,脑部数值已监测。”
“使用端记忆连接中…”
“连接成功。”
“杏仁核-侧杏仁通道自动搜寻中…”
“已找到驱动网络系统,正向刺-激加载中30%…OK。”
“记忆扫描中…0K。”
“已找到符合目标记忆区段。共3089个区段,是否全部下载?或选择性下载?”
“全部下载成功。”
“上传数据中…OK。”
“使用端已准备好配对。”
“连接中…”
“连接成功。”
“哔---”
片晌,一阵亮光袭来。等桑再次睁开眼能看清眼前一切时,存在他印象中的小区出现了。
“不!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怎么了?”
捂着脸一副惊恐的桑。他感觉...他感觉这一切都不太对劲,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很深很深的梦,一个关于后半生的梦。但是仔细回想却又想不起一丁半点的内容,只有些很模糊的片段画面。也不算是晚上做的梦啊,现在可是白天呢!
桑边走边觉得诡异,不知不觉就走到家。站在铁栅门前,审视着自己的穿着,深蓝色西装,没毛病。他是个在申市郊区装修公司上班的设计师。抬起手来,看下时间傍晚五点半左右,还没落日呢,热气尚未散去。
可以知道他现在模样就是正下班回家,一个不用加班的日子。手机在小区虽然没有讯号,不过还是可以得知日期,2021年8月23日,17:38分。
“嗯,没错。现在刚下班呢。” 努力想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于是乎不想了,桑伸手推门而入。
密码依旧是当年那个密码,仿佛不变的只有回忆。
“ただいま。” 没有人迎接,更无人响应。只见上午的阳光从微开的百叶窗间缝中钻入房内。一只橘白猫从窗台跳到了床上,伸个懒腰。见着了桑,也只是敷衍性地喵了声,又继续睡它的大头觉。
“不在家啊?” 桑显些失落。
“可能是去上课了吧?” 就等她回来好了,弄点吃的给她回家一个惊喜。
桑看着这熟悉的房内摆设与挂墙上的照片墙,不自觉地伸手摆弄。还是有挥之不去的陌生感,那种明明是我的生活,但这一切又觉得相当疏离、陌生,就像是自己本应该是自己人生的主角,但现在却是有旁观者的感觉,甚至连配角也不是。这到底是怎么事,到底是回穿还是掉入平行世界? 还是做梦? 或者就只是单纯的认知疲劳罢了。
甩了甩头,他决定不再深入探究。说不定只是科幻片看太多,自己吓自己而已。拉掉领带换掉了一身职装。准备在厨房大展身手。准备了一会,桑听到开门声。
“妳回来啦? 快去换衣服卸妆,逗会儿猫,等等吃饭拉。” 桑忙着连头也没回,只顾着催促着女友。但过了一阵,只见女友没应声,也没反应,只好关掉瓦斯,回头看看女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