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思完了的同时也忧伤完了,老虎使劲的伸了个懒腰,那突出的肚脐眼一不留神就漏在了灯光里。他四下里没有目的的望了望,接着叹了一个比懒腰还长的气。我并没有留意他的眼睛里是否有润湿过,也不曾在那一刻想过为什么会忧伤。但忧伤是肯定的,这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动物的本能。倘若一个人在经历过荡气回肠恋爱之后,还能在未来突然想起的某一刻不为之动容或者忧伤,我觉得那是自我欺骗式的虚伪。至少我们都不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也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老虎推了推眼镜,将双肩包耸了耸。
老虎说:“哎!照你这么说,我们今晚要露宿街头了啊?不能这样吧!我这可是第一天到上海,不能有一个不好的开始吧!不吉利,说什么也不能露宿街头,不能,绝对不能!”
我说:“那怎么办,总不能还去明强旅社吧?”
老虎摇摇头,说:“那不能,绝对不能!打死也不去,还不如去网吧呢?”
一说到网吧,顿时就像黑夜里闪过的一道闪电,瞬间凌空划亮了整个天空。而这个时候,划亮的是俩脑袋。我们和以往无数次的共鸣一样,欢快着、雀舞着。只不过,过去是为了打发时间,而现在是为了有一个栖身之地。其实过去的很多时候我都会在想,为什么我老是觉得时间对于我而言似乎永远是饱和溢出的!我总会用很多很多时间去无聊、去发呆、去感叹。而老虎似乎也是一样,因为他要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去游戏、去想一个人、陪我一同感叹。当然,如果这可以算有意义的话,那么老虎他在过去的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是比我要有意义的多了。正如今天,我怎么就没想起这个曾经谋杀了我们大把大把时间的网吧呢?
老虎撮了我一下,说:“嘿嘿……问你呢猫逼!你知道这附近有网吧没?”
我转了一个圈,摇摇头:“问我不是白问吗!我才到上海几天啊!你也不看看,这是火车站,而且是上海的,我除了知道明强旅社,连厕所我都找不到!你以为这是在我们明光啊!”
老虎说:“别提那旅社!明光怎么了,明光好歹还有个煤炭厂啊!你说这上海有什么好,什么都找不到,还非有那么多人来上海!”
我说:“是啊,你看你这不是来了吗!”
老虎说:“猫逼,讲这个都没用!你还是先帮我找个厕所吧!刚来的路上喝了太多水了,现在有反映了。快!”
我说:“还是先找网吧!网吧里一定有厕所!”
老虎很急的样子,说:“毛,等找到就不用去厕所了。换内裤倒是真的。”
我说:“有这么急吗?那随便找个地方算了。我听说上海可以随地小便的,大便不知道行不行!”
老虎说:“不大便不大便,我只小便。”
我看了一下四周,虽然西南出口灯火辉煌,但在广场的另一面似乎不是很明亮,而且对面有一座很高很宽的天桥,我一眼就能看出,那里绝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方便场所。
我说:“老虎,你看,走!”
说着,我和老虎便朝那边溜达去了。我们穿过广场,在路过大钟的时候,我斜眼看了一下,现在才凌晨一点半,我没有理会,因为在没有公交和地铁的时间里,对我而言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广场上依旧有很多人,大多身边都有大包小包的行李,可见不是要离开上海就是刚到上海。当时我在想,凡是面带忧伤的,一定是要离开上海的。面带喜悦而又活力的,一定是刚刚到的。于是我大致的做了一个统计,不幸的是,忧伤远远多于喜悦。
虽然这广场看起来要比我们学校的操场大了许多,但还是被我们很快的穿过了。我们来到天桥脚下,迎面袭来一股已经变味的尿臊味,因为灯光的暗淡,再加上旁边的大楼施工,上上下下到处都是安全网和钢管。倘若路上没有来来回回车辆,这里一定阴森的很。
这个时候老虎说:“猫逼,行不行啊!逮住怎么办?”
我说:“不能,怎么?不好意思啊?”
老虎:“不是,我是觉得这掉面子倒是小事,毕竟没熟人。就怕罚款啊!我听说蚌埠火车站吐一口痰都要罚五块啊!这一泡尿要抵得上多少口痰啊!而且这是大上海,高消费,可能罚的更多!”
我说:“你就放心吧!你闻闻,这跟我们家屋后是一个味!要罚的话一定不能这样臭的!我估计,这地方设计成这样就是为了方便。”
老虎说:“这样设计是为了方便上天桥,你以为是为了小便啊!”
这个时候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桥下黑暗的地方飘了出来,同时也飘出了一股臊气。“方便完了不就能上天桥了!”
我和老虎被吓了一跳,只见一个满面污垢衣衫褴褛的瘦男人一面提着裤子一面慢慢悠悠的钻了出来,然后对我们笑了笑,便捡起地上破草席,上了天桥。说:“天桥上凉快哦!”这一个“哦”字他拖了很长很长音。
突然老虎推了我一下,说:“好了,走吧!”
我奇怪的问:“走?你不是要方便吗?”
老虎贼笑到:“嘿嘿,刚他“哦”的时候我就方便完了!”
我惊讶,说:“佩服!佩服!”
说完,我们也拐上了天桥,站在天桥上,一阵阵热风穿过高楼大厦,然后带着空气中的污浊,飘拂过我们脸。我们一边没有目的的朝着桥的另一面走去,一边将目光扫过这高楼、这大厦、这稀稀拉拉的人群和车辆。我们的确没有目的,倘若非要有个目的,我想那也是网吧。
很快,我们落到了天桥的另一面,这里有一股更加变味的臊气。可这个时候我们都没有了像之前那样狰狞的表情,反倒一脸惊喜。因为前方十米处的巷口牌子上赫然写到:某某网吧。这一次我们在臊气中雀舞了起来。
就这样,我们把余下的几个小时,都连同每人15元的人民币一同付给了网吧的老板了。但是那一夜,我们玩的很开心,因为我们很久没有这样一起在网吧过夜了。
天亮了,回到我暂住的地方,屋里的人已经早早的上班去了,只留下空空的屋子和淡淡的蚊香味。老虎对这乱七八糟的屋子和满桌未洗的碗筷并没有特殊的表情。这是我意料中的,我们一向都很习惯这样的环境。经过桌旁,又不小心惊起一滩苍蝇,这倒是让老虎有了一些反感的表情。屋子里随着苍蝇们的骚动,变的欢快起来,但很快又安静了起来。我发现地上蚊子的尸体比前一天又多上了一倍。
而这个时候,因为床的出现,我们无暇估计满屋子活力四现的苍蝇和死气沉沉的蚊子,但是却让我们一夜无眠的眼睛更加困倦了起来。很快,我们都进入了梦香,并且是酣然的进入梦相,因为我隐约的听到鼾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