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很快就来了,当时我们是这么认为的。我们兴高采烈的按着地图的指示,开始徒步去体育馆。一大早出门,太阳已经火辣到让我们睁不开眼了,我们还没把眼睛睁开就又返回屋里,去翻腾有没有可以遮阳的东西,最终我们发现有一见件雨披是这屋里唯一能为我们效劳的物体,但我们还是放弃了。
因为徒步,所以一路上我们可以灵活选择较为凉爽的路线。但没过多久,我便怀恋起镇江的那些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了,同时我们也后悔了,因为在39°的烈阳下徒步,的确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而这样的事情不是只一次发生过,因为高中时期,我们竟然做火车花了半小时到了一个地方,然后等到傍晚,我们又花了五个半小时陪着漆黑的夜晚徒步回到学校,途中除了被野狗追击和强烈渴望灯光以外,还有一种被城市给抛弃的沮丧。但那一次就已经让我觉得我们不明智。而这一次更加说明了这一点,并且证明了俩笨蛋将来也不会明智。
等我们很不明智来到体育馆大门前的时候,我们完全被这一路的艰辛给打垮了,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在烈日下,我仿佛能看到水蒸气在老虎的头上沸腾,老虎说:“找工作还真不容易!”,我点都表示同意。
老虎说:“不行,得问人!”
我说:“问什么?”
老虎说:“问离体育馆还有多远,能不能坐上公交!”
我表示赞同,我们看见有一个穿着红马甲发放报纸的师傅,马甲上写着“前程无忧”,这让我们觉得很吉利,于是决定问他了。
我说:“师傅,请问体育馆这么走啊?”
红马甲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但也许是看到我们的模样,眼睛里多了一些怜悯。然后又一脸祥和而诡异的笑了笑,也许是为了不让我们失望,递给我们一份报纸。
红马甲说:“拿着报纸转一圈,就到了?”
我们疑惑的看着他,反正我当时是觉得他在耍我们。他还是那样笑着,我突然觉得并不祥和,只有诡异。我正想开口,身边一不知明的哥们从我身边擦过,嘴里喊道:“我靠,体育馆这么大!”,顿时又觉得红马甲还是祥和多一点。我们谢过,变转身走了进去,还真巧,我们的确转了一个圈。
我们用参观的目光,散步的步调,缓缓的移动着。身边不时的刮过一群群漂亮的人物,男的西装革履,女的素装俏丽。有的提着公文包,有的手里攥着一筒写着密密麻麻字儿的白纸,每个人胳肢窝里都夹着半瓶水,当然也不全是矿泉水。
我本能的看了看老虎,老虎也本能的看了看我。我们相互打量,觉得我们不是人才,不该来人才市场,应该去劳务市场。虽然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这两者的区别,只是在那之前一直听新闻还有前辈们有时候会这样区分。但从字面上我还是觉得“人才”比“劳务”更让人觉得自己是个人才。以至于有人问我关于劳务市场的行情时,我都会有种被侮辱瞧不起的感觉。所以此时此刻,虽然我觉得我是一个人才,但周围的革履们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劳务的。因为我们穿的太土太随便了,虽然当时我觉得我们穿的很帅。
有一段时间我特意的去研究了一下关于这二者的区别,几天后我得出了结论:如果只从打工干活的角度去理解,那么这就没什么区别,都是工作。若非要有区别,我想那么就是一个干重活累活,一个干轻松舒服活,一个被人瞧不起做着实事,一个被误当成了人才整天拍马屁。如果从字面的角度来理解,那么我第一反映就是歧视,如果这样看来,区别就多了,首先劳务的就不是人才,人才就不会劳务。所以呢,凡是马路的清洁工、掏下水道的、给人扛大包的、修马路盖高楼大厦的还有给人看孩子照顾老人的保姆等等,这都不能规划为人才,而人才呢,必须干不了以上的事情,至少要受不了或不愿意去干,并且要以学历自居,最好是不能吃苦,略带一些傲慢,能走在马路指着劳务的人说:“哎!说你呢!别偷懒!”。当然还有一些区别,比如人才要穿的得体,劳务要穿的不像样,人才是被人赞扬的,劳务是被人贬低的,人才是什么事情耍嘴皮子让别人去干的,劳务是听别人耍嘴皮子自己去干的……当然他们也有共同点,都是人,还有一点就是人才真的有“才”的很少,而劳务的全都是劳务的“才”,这也许是他们最大的共同点,都是人才。
所以在研究后,我突然就很能理解,眼前的人山人海的革履佳丽们是怎么凑到一块的了。当然我和老虎也是奔这个“人才”二字来的。
对于眼前人山人海的壮观景象,让我仿佛看到了千万条蚯蚓齐头并进。这让我突然想起红马甲上的“前程无忧”四个字,原来他们仅仅是一种安慰或者是一种向往。就好比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在我们凡人看来,永远都是一种奢望。
体育馆一共分为好几个入口,各个入口都有很长的栅栏和保安。因为人才实在太多,所以要分批运上去,然后运下来。这样才能保证这万人体育馆不会被踩塌下来。我和老虎先是围着场馆转了一圈,一来我们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二来想看看这些人当中能有多少人才。结果,让我兴奋的是,人多如牛毛;让我失落的是,个个都像人才。
老虎对这一切似乎满不在乎,只一个劲的喝他的矿泉水,并拼命的往人群里钻。这由“人才”组成的人群被这栅栏分成了一条又一条的长队,这个“长”完全可以用见首不见尾,见尾不见首来形容。严格来说是前面叫排队,后面叫围观。等前面的上去了,后面补上又形成了队。我和老虎不知道什么时候由群外被挤到了群里,这眼看就能排上队了,却死活排不上,就在我们干着急的时候,只听后面有人喊道:“那边有打架的,快去看看!”,然后就感觉我们身后一松,我回头一看,只见一群一群的人正在撤退,一边退一边还说:“招聘会是每天都有,打架可不是天天见!”,我和老虎一听觉得有道理,准备撤,却又怎么也撤不掉,因为排上队的人却死命的把我们往队里拉,然后直奔人群。
当我们刚刚排上队,进入会场的时候,却见原先一群人又回来了,其中有人骂道:“他妈的,你说这警察什么时候办事效率这么高啊?我还看明白呢!”另一个人接上:“一上海人遇上河南人而已,一个干说不练,一个干练不说。听起来挺复杂,干起来就简单多了。”
那个人又问:“那到底怎么回事啊?”
另一个人说:“好像是河南人碰了上海人,上海人让河南人道歉,河南人偏不道歉,上海人说必须道歉,然后就这样掐起来了。”
那人说:“哦!原来如此!真没意思,还是找工作去吧!”
我们进入会场,会场人山人海,我并不能数出到底有多少人,因为以我的海拔只能仰视他们的头颅,在加上,我前胸贴着前面的背,我后背粘着后面的胸。就算踮起脚也不能把自己抬高多少,并且我一直认为,数数是一件极其无聊的事情。
很多招聘人才的单位把告示贴在后背的墙上,前面放一张桌子,桌子上除了有几瓶矿泉水,还放了厚厚一摞刚收来简历。桌前坐着招聘的人,他们是负责来判断你是不是一个人才的,评委首先自己要是人才,要不没资格选人才。所以他们就必须要把自己搞成高于人才的人物,并极力让自己释放出威严,一脸审判长的严肃,然后准备一些千篇一律的问题,比如:理想?专业?特长?男女……
我和老虎并没有盲目的放矢,我们觉得那些上来就简历撒出去的人,要么他没有自信,要么他没有资本自信,还有一种最可怕,就是既不自信也没有资本,并且有一些绝望和没有方向,纯粹的漫天撒网碰运气,似乎中国的毕业生大多都有这样的毛病。
还有一部分人是比较内乏力的,什么叫内乏力,就是内部缺乏能力。比如我和老虎,我们就是那种既自信又觉得自己有资本,但就是什么都不会那种。要知道刚毕业的本就应该什么都不会,因为老师常说:“你们还需要社会的磨练,社会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学堂,你们要从零开始学起!”,这证明我们十几年来每天嚷嚷要考一百分纯粹是为了今天的从零开始。
我和老虎首先是观察行情,然后挑选适合自己的,可我们挑了半天,楞是没找到合适的。我们的要求是,首先专业对口,要不然学了干嘛?其次是公司要大,要不我们大学不白读了!再次要能提供住宿,因为我们现在还在寄宿。再再次是工作要轻松,毕竟上大学也是为了如此嘛!最后要求高薪,要不我们来上海干嘛?
在我们看来这是最基本的要求,也是一个大学生最自我价值的体现。可他们的要求却让我们吐血,首先要有大专以上学历,这让我们内急。其次不给吃不给住,这让我们内亏。再次要求能吃苦耐劳,这让我们内虚。最后要求要有三年以上工作经验,这让我们内出血。
就这样,我和老虎迟迟不敢交出简历。
好不容易出现只要是人会说话都能干的,我们又不愿意投,因为没有一项符合我们的要求的。我们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