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瑾琳在王瑛琳和百灵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院子。王瑾琳心里头难受,她明知是元风做的,却还是选择了偏袒,那小厮虽是奴才,可也确确实实是人,不该遭受这样不公的待遇。
回到房间,王瑛琳用湿帕子轻轻擦拭着王瑾琳的额头,眼泪干涸,目光涣散,她轻靠在姐姐身上,问着:“长姐,那个小厮也会被打死吗?”
“小厮是奴才,更是人,杜大人不会怪罪的,多半是让父亲自己处理,父亲也就是发买了,他以后会到别人家做工的。他是人,可入了贱籍就是一辈子的奴才,到哪里都是小厮,只不过是换一户人家伺候罢了。可是这件事如果是元风做的,一定会被打死的,父亲能绑了人去请罪,却没法绑了猫去请罪,是不是?”
“长姐说的是。”
“瑾琳,你也长大了,日后也会嫁人当主母的,下人们是人也是奴,要多施恩惠,也要有威信,正所谓恩威并重。我知道我的好妹妹在担心那个小厮,但是姐姐的话你还不相信吗?你休息一会儿,休息好了父亲就回来了。”王瑛琳阖门出去,将灌了小厮哑药的事情吞到了肚子里。
王瑾琳躺着床上,元风就贴着她的脖子趴着,元风开不了口,不能跟她对话,没法解释那对锦鲤是鱼妖。泪水顺着王瑾琳的脸颊滴落在元风的嘴角,元风舔了一下,正如书中所说,是咸的。元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王瑾琳,只能用头去蹭王瑾琳的脸。
活了十几年,王瑾琳这是头一次干了违背良心的事,可偏爱真的有错吗?只要那个小厮不受罚,就不该算是自己有错吧?可自己确确实实是在诬陷啊?这些念头反复回荡在王瑾琳的脑海。
王父回来带着发买小厮的消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件事在王瑾琳心里已经完全过去了,对元风也是这样。
忙忙碌碌,到了孙家下聘的日子。孙康将军携夫人宋柔桑亲自上门下聘,聘礼齐全,最受人瞩目就是那一对奠雁,毛色光亮、双腿健硕,一看就是上等品。
各色礼品、金银玉器等堆满了王瑛琳的院子。王瑾琳抱着元风,看着各色聘礼,新奇玩应儿数不胜数。元风的眼睛自各件聘礼上转过,落到了那一双聘雁上,淡淡妖气从笼中飘出,元风立即警觉起来,走路犹见青山黑豹独有的气势。那双聘雁见势渐渐后退,哀嚎着求着元风。元风用隔空传音的方法对着聘雁说道:“何方小妖?”。
“黑猫大仙,饶命饶命,我们才修炼几十个年头,从未曾有过害人之心,只是不慎被人猎了来,求您放过我们。”
元风刚要说些什么,被转过身来的王瑾琳抱了起来,对着她的猫耳说着:“你可别打这对聘雁的主意,这锦鲤的事儿才过,怎么就每个记性。”
忙忙碌碌,直至傍晚,月上柳梢,王家的宴席才散了。元风自上午见过一次聘雁之后,再不曾有机会去过王瑛琳的院子,王瑾琳怕她惹出祸事,就让莺儿看住她。
宾客尽散的王家,下人们忙着打扫,元风趁着莺儿忙于他事偷偷溜进了王瑛琳的院子里。
元风:“两只小妖,你们叫什么?”
南鸿:“回黑猫大仙,我叫南鸿,她叫白额,我们是夫妻。”
元风:“夫妻?那是人类才有的称呼,你们算哪门子的夫妻?”
南鸿:“神说过,万物平等,人类能称夫妻,我们就能。”
元风:“修仙多久了?历了几道天雷了?”
南鸿:“有三十年了,还未曾历过天雷。”
元风:“你们两个成了夫妻,还怎么修仙?你们这样以后的情劫怎么过?”
南鸿:“天地是阴阳调和的,神仙也是,同样会娶妻生子,我想我们自然也能。”
元风:“修仙时间不长,大道理说的倒是一套一套的,怎么一直是你在说,你妻子怎么不说话?”
南鸿:“回黑猫大仙,她胆子小,您多担待。”
元风:“都修仙了,怎么还躲不开猎人的弓箭?你们也不该是一丁点儿的法力也没有。”
南鸿刚想说些什么,确听见身后的白额战战兢兢地开口道:“回、回黑猫大仙,我学得慢、长进小、法力十分微弱,鸿哥哥是为了我才、才被我拖累的。”
南鸿转身用翅膀搂过白额,亲昵地将头贴在白额的头上说道:“没关系的白妹,至少我们现在都还活着,还会有转机的,我们还在一起的。”
白额:“可是,鸿哥哥,你明明可以自己跑的。”
南鸿:“我们大雁一生只择偶一次,我们既然相互选择了,我就会一辈子都护着你的,白妹,你放心,有我在我们会活着回到林子里面的。”
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自己以前也说过同样的话,却记不起是对着谁说的,这回忆揪的元风的头生疼,心里也泛起阵阵酸楚。
南鸿:“黑猫大仙,求您放了我们夫妻,日后刀山火海我南鸿在所不辞。”
南鸿的话将元风从回忆中硬拉了出来,元风看着这对苦命对雁一时心软,修为不高连自己的真身是青山黑豹都看不出来,却又可怜的被人抓来下聘。可转念一想,如果私自放了他们,不仅王家的面子没了,更重要的是自己也会连累王瑾琳受罚。
元风:“你们本该翱翔于林中,不该受此苦难。”
南鸿以为自己即将得救,便冲着元风伏下身子:“黑猫大仙仁爱。”
元风:“你先起来,别扣我。首先,我不是仙,跟你们一样也是妖,我更不是黑猫,我是青山黑豹一族;其次,我历劫于此,幸得这家的二姑娘相救,我不能恩将仇报。”
南鸿摇摇头,却也没恼,转身再次抱住白额,低声说道:“白妹,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对不住。”
白额:“没关系的鸿哥哥,如果我们一起死了,那就能一起上奈何桥,我们不喝孟婆汤,下辈子我们都做人好不好,我还要你保护我。”
南鸿:“好。”
元风没想到一只大雁,不知比多少人明理,又对着他们说道:“不用说这么多遗言,你们是聘雁,两家结亲之后就会放了你们的,就只是要委屈你们在这笼子里多待几天。”
南鸿:“你此话当真?”
元风:“骗你们两个灵力低微的小妖可没意思。”
元风也确实没说谎,聘雁在两个新人成亲之日就会被放归森林。自从熟悉了之后,元风常常跑过来跟南鸿和白额说话,也会将从仙者那儿学来的法术传给他们一些,他们也成了元风修仙路上的第一个和第二个朋友。
原本平静而美好的日子总是会被意外打破。
又是一年年关将至,王家一家子都去了伯爵赵家做客,原本王瑾琳也计划在着要带着元风的,可快出发了,却怎么也找不见元风,实则是元风故意溜走的,她想趁着大家不在,多跟南鸿过几招,南鸿也是有些绝技的。找不见元风的王瑾琳在家里人的催促下只得作罢。
主子们都离开之后,下人们也稍显轻松了,负责打扫大雁笼子的王柳将南鸿抓出来放进一只干净的笼子里,转手准备在再抓另一只白额,却被一句“等等”打断,说话的正是周线,是王家负责扫撒的下人。
周线:“王柳,这大雁可是忠贞的鸟儿,一生就认准一只做另一半,你说把这两只分开会怎么样?”
王柳:“快算了吧,这要是出点儿什么事,这大人不得扒了咱们的皮,我可不敢。”
周线:“王柳,你看夫人脾气那么好,两个小姐也是温柔,不会对咱们怎么样的。”
王柳:“你是忘了上次锦鲤的事儿了吗?多吓人啊。”
周线:“上次肯定是那小厮的错,是他自己没把锦鲤照顾好,怨不得别人。”
王柳:“那这样试探这聘雁跟他又有什么区别?”
不等王柳说完,周线就伸手抓住了白额的脖子,捏的白额上不来气,挣扎着挥动着翅膀,落在南鸿眼里,满是心疼,南鸿不断在笼子里挣扎着,带着笼子也一起晃动了起来。
院子里围观的下人越来越多,都觉得好玩极了,只看不见白额在周线手里,逐渐变得虚弱。
南鸿急坏了,蛮力与法力并用,打开了笼子,王柳一看着急了,赶忙去捉南鸿,反被南鸿啄了手,周线玩儿的正起劲,拉过王柳说道:“别急,这母雁在咱们手里呢。”
南鸿也确实急的昏了头,飞在半空展开翅膀,看着逐渐虚弱的白额,却不知该如何营救。
突然间,周线那只掐着白额的手被元风咬了一口,疼痛之下不得已松开了手。
元风和南鸿扶助奄奄一息的白额,在王家下人们的对地面站住。
其他人都看呆了,只有王柳缓过神来说道:“快快,不能让那聘雁跑了。”
大家七手八脚的赶紧去捉聘雁。一声叫嚣划过上空,一只猫头鹰飞进王家,还不等下人们反应过来,这猫头鹰直冲那双聘雁而去,元风挡在最前面,却不是那猫头鹰的对手。南鸿见状扶好白额后也加入战斗,元风也顾不得下人们从旁看着,直接斗起法术来,元风和南鸿两个才勉强跟那猫头鹰打个平手。
趁乱,周线把白额放进了笼子,想着只要母雁在,公雁就绝对跑不了。下人们一开始还在看热闹,直到元风一道神力劈落一段树枝,大家仓惶四散而逃,院子里乱作一团,院外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院子空了,猫头鹰看见笼子里的白额,跟元风南鸿一个错身就直奔白额而去,白额在笼子里,根本就躲不开,只能紧紧贴着笼子的后面,闭上双眼瑟瑟发抖。猫头鹰的利爪却没落在白额身上,被南鸿硬生生的挡了下来,猫头鹰的利爪穿过南鸿的身躯,鲜血四溅,元风先是一愣,又趁着猫头鹰的爪还未从南鸿身体里拔出来的功夫,给了猫头鹰重重一击。猫头鹰见状不好,仓皇而逃。
元风扶住落下的南鸿,又放出了白额,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等着南鸿对着白额说着最后的话。那一下刺穿了南鸿的身躯,已是回天无力。
南鸿:“元风,求你,求你带白妹走,会林子里面去,求你求你。”
白额抱紧了南鸿:“鸿哥哥,我不走,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咱们大雁一生只择偶一次,我选了你,你死我也死。”
南鸿:“别说傻瓜,跟着元风,好好修炼,我会下一世等着你来寻我,记得来寻我。”
白额:“鸿哥哥,鸿哥哥,鸿哥哥,啊,鸿哥哥。”
白额声音悲怆,却没有人听得见。
见没了动静,下人们又想着院子里探头探脑,看猫头鹰不见了,赶紧进来,准备抓住白额,以免责罚。
来不及说太多的话,元风驮着白额,窜上墙头,向京郊的林子里奔去。
下人们傻了眼。
周线:“大家别慌别慌,咱们只要一口咬定是元风,元风是猫妖,咬死了一只,又叼走了一只不就行了吗?你们怕什么,元风一直畜生,它又不会说话,只要咱们大家心齐,怕什么呢?”
王柳:“可是,那是猫头鹰干的啊。”
周线:“咱们说猫头鹰,大人夫人小姐们能信吗?就听我的,你可别瞎说把我们害了。”
“我觉得周线说的对。”
“王柳,咱们就听他的吧。”
七嘴八舌的说着,又同一个供词,元风就被安上了一个馋嘴偷吃聘雁的罪名。
林子里,元风安置好了白额。
元风:“白额,我回去把南鸿的身体背回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别乱跑,也别,也别。”
白额:“放心吧,元风姐姐,我就在这儿等你,我要好好修炼,我要去找他,他总会轮回的。”
元风:“好,你自己注意安全。”
白额:“你也是,我等你回来,带着鸿哥哥。”
元风向王家走去,她没有奔跑,打了一仗,又驮着白额跑了这么久她也有些累了,一会儿还要驮着南鸿,该省一些力气才对。可他不知道,王家等着他的是一口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