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垂死【修】
潭池之上,碧空突如水波般荡漾开几圈波纹,毫无征兆落下一个东西,那东西当头砸中刘云,水面溅起半丈高的水花,刘云被这股巨力硬生生地扯进十来米深地水底,青石潭底瞬间被砸出一个人型大坑来,一时间,刘云也不知道摔断了多少骨头,他闷哼一声,生生痛昏过去。
大口大口鲜血自他嘴里喷出,鲜血慢慢漂浮而上,浮到水面已是稀释地看不出痕迹。
木亥张大了嘴巴,傻傻地看着水面,他还有些弄不清情况。心想,莫不刘大哥忽悠自己?可他又真切看到有东西砸中刘云。
噗通,木亥在水底一寸一寸搜寻,他不断地浮上水面,换气,下沉,再浮上换气。木亥水性很好,可毕竟年幼,体力有限,虽然他都冒险潜至那冲击波下搜寻,浮沉十数回,亦未寻到刘云,木亥无奈上岸。
岸边,泪如断线珍珠,木亥伏地无声痛哭。突然他眼睛一亮,在怀里摸出一节两指长,半寸宽竹筒。竹筒被一种奇特地东西密封,只有一根棉线在外。
木亥一拉棉线,砰的一声,猛然喷出一道蓝色火舌,瞬间蹿上近千米高。
蓝色的火焰四散开,慢慢地勾勒出一个可爱的迷你木亥,笑嘻嘻地样子。
十几秒后,七八道人影急速破空而来,画出无数残影。
声息影散,一男一女,其后跟着四个体态消瘦地年轻人。
男子双目炯炯有神,明眸皓齿,黑发披肩,身高两米上下,有如悬崖枯松,给人沉稳地感觉,正是木亥父亲、木村之长木秀。
女子眉清目秀,美如冠玉,秀发间冒出几根菱角,确实麋鹿族专有地鹿角,正是木亥生母紫烟璞。
紫烟璞轻轻地拍了拍木亥地肩膀,柔声问道:“亥儿,发生什么事?”
一直呆望着碧潭的木亥僵硬地转过身,愣了半响,扑进紫烟璞怀里,大哭起来:“娘……娘你快救救刘大哥,他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到,沉到水中,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呜呜,呜呜,刘大哥会不会出事了?”
“你没事就好,吓我一跳!”木秀看到那信号,顿时有如火烧屁股,火急火燎地叫上妻子和几个村里的护卫,等发现儿子好好的,浑身零件也没少,不由松一口气。但听木亥说完又是紧张起来,忙问道:“怎么回事?”
木秀有点气闷,他再三强调不准村民靠近碧潭三丈。水深倒是其次,主要是此地空间不知道为何,总是震荡地厉害。但此时不是责怪儿子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刘云。
“快,已经过了许久了,你们要以最快速度找到刘小子。”木秀疾声对身后几个护卫吩咐道。
木秀见多识广,并没有像那些愚昧村民一般歧视刘云,从他放任自己儿子和刘云玩便可知。非但如此,木秀还很关心刘云。
一声令下,四个护卫同时跃入水中,惊奇地没有溅起一片水花。
潭水很深、很绿,一眼望去,什么也看不到。
过了一会儿,几个护卫陆续浮出水面,对木秀摇了摇头。
木秀沉吟一会,对水中的一个青年说道:“阿汉,你回村子多叫些人来。嗯,对了,顺便把阿才夫妇也叫来,可能刘小子已经……唉,总之,快去快回!”
“是!”那阿汉点点头,从水中凌空跃起,脚尖在水面轻轻一点,整个人像炮弹般蹿了出去,好快的动作,几个呼吸间,消失在茫茫树林之中。
“继续找,动作快点,没有找到刘小子,不准停歇!”
木秀对剩下护卫吩咐,走到妻子身边,紫烟璞正柔声安慰受到惊吓、自言自语地木亥。
几个护卫默不作声地点点头,沉入水中。
半个时辰之后,护卫们依然没有找到刘云的尸体。是的,尸体!所有人看来,刘云已经等同于死人,他们能够捞起来只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
木亥不想承认这个看法,但老爹都说不能在水里待这么久,那刘大哥,也许,真的,凶多吉少了。
更何况,刘大哥从未修炼过,生还愈加渺茫。
闻讯赶来的村民越来越多,加入了搜寻的队伍,其中也有刘云父母,刘阿才夫妇。
碧潭已翻寻数遍,称之刮地三尺也不为过,可惜仍未找到刘云,那尸体应冲到下游,村民开始沿河流搜找。
刘云的父亲的名字土的掉渣——刘阿才,无论从哪方面看,刘阿才也不像个有钱的主,反而他佝偻地体形怎么看怎么猥琐,也许,刘阿才的父母是希望他们儿子能够发财才取这个名字吧。
至于母亲何翠,一个肥胖中年墨牛妇女,死板冷漠的脸,仿佛刻画着‘我是泼妇’几个字样,而事实,所有人都知道,当何翠对你露出献媚的微笑时,那一定对你有所图谋。
其实,许多人的长相有遗传,但也跟他的脾性有很大的关系,还有的就是自身气质的影响。刘阿才、何翠夫妇确实和他们的长相一样,猥琐,泼辣。
何翠对木秀低声道:“村长大人,既然找不到就别找了罢,别为了那臭崽子耽误了乡亲们的工作,那崽子那里值得大家如此费心费力,谁不知道这潭池邪门,掉水里都是他自作孽,死了也是他的命……”
点点头,刘阿才接口道:“是啊,村长大人,现在看来那杂种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何必为了一具尸体浪费大家的时间!”
木秀眼中寒芒一闪,气道:“你们说什么混账话?一口一个臭崽子,一个杂种,天底下怎有你这等父母?”
紫烟璞原本温文尔雅地脸庞也不由地阴沉下来,她很是厌恶地说道:“你们平常如何对待刘小子的我们也有耳闻,但我们也从没管过,那毕竟是你们自己的家事,但你们不至于如此薄情?就是……就是最嗜杀的恶龙,也不会歧视自己的儿女啊。”
紫烟璞气极了。
刘阿才扯了下嘴角,低声嘟哝:“他才不是我们的儿子呢,若不是看在那块下品玉石的份上,我们才不会收养他呢。”
“什么?”紫烟璞耳朵十分之好,闻此言顿时怒目望向刘阿才,“你居然连儿子都不认了,你……你还配当墨牛族人么?”
她激动地扬起手来,看架势,都想直接动手揍人了。
刘云的父母,嗯,也许是养父母吧,被紫烟璞凌厉的气势吓得缩了缩脖子,但想到自己可是墨牛族人,而她紫烟璞,不过是个嫁入牛族的低等鹿人罢了。自己天生就比她高上一等呢,虽然,她现在是村长夫人,但那又如何,鹿人始终是鹿人。
想通自己是要比紫烟璞高上一等的刘阿才,心中的恐惧不由地弱了许多,腰杆挺直了许多。
见丈夫被这个低等的鹿人教训,何翠大声反驳道:“才不是我们不认他呢,刘云他真的不是我们的儿子……他不过是别人送……呃,不过我们在路上捡回来的。”
何翠的尖叫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村民们纷纷向这边看过来。
紫烟璞被何翠的话惊呆住了,她气愤地瞪着何翠,却没有再说话。她何翠的话是真是假,并且面对这样的母亲,同为人母的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这么说刘云可能不是我墨牛族人了?”
木秀声音不大,却把何翠夫妇吓了一跳,他们可不敢对村长大人失礼,村长大人可是有权力驱除村民。
刘阿才忙弯身鞠躬,诚惶诚恐地急声道:“村长大人,刘云可是货真价实的墨牛族人,他除了肤色和长相有些不同外,其他的地方,而头顶的双角,可是真正的墨牛角呀!这东西,可是骗不了人的。”
何翠在一旁点头附和:“是啊,那家伙可是真正的大力呀,能够随随便便举几百斤柴呢,若不是我墨牛族人,怎么会有这么大力。”
她心中不由埋怨丈夫大嘴巴,若是坐实了自己欺骗罪,按照村子的规矩,可是要被割掉舌头的啊!
木秀还要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叫喊打断。
“找到了!找到了!”也不知谁叫了一句。
刘阿才夫妇亦跟着木秀急跑过去。
木秀蹲下身,对正给刘云诊断的老墨牛人问道:“嗯,贺老,刘小子的情况怎么样?”
刘云面目煞白,气若游丝,但天幸尚存一息,没有真正的死去。
让人奇怪的是,他怀里竟然抱着一柄与其人高的黑色大刀。
大刀样式普通,黑漆漆也不美观,木秀本想拿掉大刀,却发现如何也掰也掰不开刘云的手,似乎刀和刘云皮肉相连,害怕伤到刘云,木秀只得放弃这个打算。
贺老乃村里资格最好的医师,亦是村里唯一的医师。只见他面色沉重,缓缓站起来,又瞥了眼刘云苍白的脸蛋和浮肿的身体,摇摇头,无奈地长叹一声:“虽未死,但全身经脉都被某种奇怪的能量堵塞了,最糟糕连心脉也给堵塞。他的心跳、脉搏都很微弱,生气十分,他已失其九。”
“啊?那刘大哥还有救么?”被紫烟璞抱过来的木亥大急,抽了几下鼻子,似乎又要哭出来。
木秀问道:“贺老,您真的救不了了么?”
“老朽确实是无力回天了。”贺老道。
贺老此言几让木亥昏过去,木秀夫妇也是脸色一变,难看之极。
村民们的反应则各不相同,一些村民却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只有少数几个脸色黯淡,眉宇紧皱。刘阿才夫妇也皱起了眉头,想来不愿自家少了个劳力。
“不过……”贺老接下来的话给了木秀他们一个希望,“如果能够尽快打通刘小子堵塞的经脉,再用药调养些日子,便无大碍。”
“呼。”木秀长舒一口气,有些埋怨道:“贺老你说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啊。”
“我想说完,但你插嘴我怎么说完?”老医师牛眼一瞪,而后沉声道,“但是打通经脉有点困难,我修为浅薄,没有那个实力,需得请一个‘妖丹期’医师才行!”
木秀迟疑了一下,问道:“贺老,我就要到妖丹期,难道不行吗?”
看了木秀一会儿,老医师摇了摇头:“村长大人,虽然您的修为已经进阶先天之境。但‘妖丹期’比先天之境还要强上三分,他们已经能够对天地元气控制自如。尽管您的实力已经不输与任何一个‘妖丹期’高手,可惜您的能量属性太过霸道,对于战斗而言,力量霸道些自然很好,但用来救人……恐怕刘小子脆弱的经脉,承受不住如此霸道能量的冲击。”
木秀有些吞吐地说道:“看来,只有到汉阳城里的医师馆请医师,也只有他们那里才有丹期医师,只是……”
沉默了一会儿,木秀猛然提高声调:“各位乡亲,相信大家也知道,请一个丹期高人来治病,需要一个下品玉石,我很不想麻烦大家,可是我还得厚颜说……”
话到这,村民们已明白村长大人接下来要说什么。村民们大多露出不情愿的表情,有些则耸拉着脑袋不吭声;有些在怀里摸着自己最多能够捐献多少;还有些,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欣赏’起美丽风景来。
何翠小声嘀咕道:“花费一个下品玉石,去救这个没用的废物,还不如给我用来的好,家里还有五六张嘴等着吃呢。”
站在何翠身边的紫烟璞,闻言又是一顿气血上涌,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这个连恶龙也不如的家伙。可惜她不可能为了一句话而打人,那不仅不合规矩,也显得自己像个泼妇。
忍着怒气,紫烟璞气鼓鼓地、恶狠狠地瞪了何翠一眼。
发现村长夫人怒视自己,何翠虽不敢回瞪,但心中却骂道:“只不过是个鹿族的小女子,运气好嫁入我们墨牛族,当了村长夫人,就认为自己也是墨牛族人不成?嗯哼,也不看看自己的祖宗是谁?”
顿了一下,木秀继续说道:“……希望各位乡亲能够慷慨解囊,毕竟救活一条性命是莫大的功德,再说,同为一村之人,本该相互帮忙,相互扶持。嗯,只需一人献出一辆金子就绰绰有余……”
说到这,看着村民们无动于衷的样子,木秀自己心中很气馁。他知道村民素不喜刘云,更何况是让他们无偿拿出足够他们生活一个月的钱。
虽明知结果如此,木秀还是心痛不已,不仅仅为刘云,更是为了自己的好村民!
厚颜者闭目养神,面皮薄些的,纷纷推说家穷,或是儿子成亲没闲钱,或者别的什么更加离谱的理由。
贺老一声不吭,掏出一个布囊,恋恋不舍的抚摩几下布囊,颤巍巍地递过布囊,哽咽道:“秀,我知道你家钱财都花于村外那条路上,你为了他们无私贡献如斯,换来的却是无动于衷,这着实让人心寒。我老头儿钱虽不多,好死不死也有七八十两,剩下二十多两只能你多费心,老头子有心无力。”
木秀愣了半响,未接布囊,他颤声道:“贺老,这如何使得,您无子孙后人,这可是您老人家的养老之用!不……不行!万万使不得!刘小子的诊费我自会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年迈地老医师眼睛一鼓,不容木秀推辞,把布囊硬塞进木秀僵硬的手中,随后却神情黯淡地长叹一声:“唉,这都怪我学艺不精,救不了这小家伙,心里惭愧啊!这么多年来我也只会医治些擦伤皮扭伤脚的小病,遇上大病都是束手无策,大家都还对我这么尊敬,我心中惭愧啊!”
木秀顿时感觉着手中布囊有万金重,他有些托不住了。
贺老别过头望向碧潭,淡然道:“我活了一百七十多岁,也算长寿,最近身子越来越不听使唤,就要入土的老不死,留着这些身外物也没用……”
贺老嘶哑的嗓子深深冲击村民们的心灵,他们心中惭愧不已。
许多村民默默流下了泪水,自己真是太自私了,怎能让贺老做如此大牺牲?看到平日威严刚正的村长大人都眼眶湿润,他们心中更加愧疚,所有人不约而同开始掏钱袋。
不多时,木秀手中堆有百多两黄金,村民此举让木秀大感欣慰,不禁笑不拢嘴。
“好了,贺老,您看,我们的乡亲并没有您失望,您的钱拿回去吧。唔,时间刻不容缓,我这就去请医师来。”
木秀说完,不顾贺老反对,飞快地把布囊塞进老医师手中,人已急速飞奔而去。
“好,好。”贺老颤声道了几句,人早已泪流满面。
所有人都在笑,在哭,他们泪中带笑,笑里含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