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在这里真的是一种趋向吗?
土坯塌陷,泥草裸露,基于方椽的悬梁折去支撑,也入颓途;泥路相对而望的是新盖建筑,但面向塌房处的墙壁上并未设计门框。
前方被杂草重重切断,田译不愿就此原地折返,便顺左边野草铺盖的垄路走去。
右手边塌房的颓败在田译手心的感应下重现活力: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奶奶在做针线活,她时不时会抬头看看旁边两个在嬉闹的小孙子。田译合上右手后,三人竟不见了踪影,而房子又变回了倒塌模样。
应是无人打扫,右拐后,左边的荆棘长得有过耳高,底下杂草埋住了他的鞋,而田译也将视线转向了左边:半米高的石墙后的池塘,不再有鸭群戏游,苔绿色草藻将乐土侵袭,只留下还未褪尽的几只羽毛。田译右手手心出现的印记,又对准着其它地方。
上一秒还是逢喜热闹无比的宴席,下一秒便成了荒草不顾的方坪;硕果累累的玉米地,成了焚烧污秽的坡土;狭路追逐的小男孩们,被拦路的杂枝阻碍后便再也没有了乐趣。
“追尘——”
田译瞬移到杂枝丛还未延伸的小路,而相应连接的景致依旧是半月村传统的土坯房建筑。左侧未设大门的房屋里,能听见嬉闹追逐的欢声笑语;而右侧则是未设庭院的人家,在洗拭即将要拿来存储萝卜干的笸箩。他双手枕着后脑勺,回头转向走过的路并停下了脚步,两边的画面渐渐褪去别样的旧景:左侧房屋的门窗被黄土封存,成了极其敷衍、边隙凸显的泥墙;右侧的房屋翻了新样,蓝瓦红门,格外鲜艳。一只小黄狗不知从何跑来,它好奇地打量田译,绕着他转了个圈。
田译伏下身摸了摸小黄狗的头,小黄狗开心地跑向身后他还未经过的路段,于是他转回正路,跟随小黄狗的步伐,一路小跑着。
又是一个拐弯,在左拐后,出现短暂的狭窄面,左侧突出的房屋紧贴右边小山坡。一人一狗小心翼翼地穿过这段缝隙,小黄狗冲田译摇了摇尾巴,田译冲它笑了笑。
过了狭缝后,田译又张开了右手,不远处的枯井焕然一新般有了引水时的呛呛声,小黄狗兴奋地扑向那位引水的人,却扑了个空。
“这人是我变的呀,”田译走去摸了摸失落的小黄狗,谁知小黄狗正扑他个满怀,惹得他有点不知所措,只得捋了捋它的毛发,“你可真闹腾……”
小黄狗摇着尾巴跳到地面,往回跑去了;田译半蹲着目送它离开后,才起身拍了拍灰,继续向前走去。
然而跨进阳光照射处,左右两个极反的路让他停步犹豫了起来,但右边的路更倾向于他,他便转向了去右边的路。
田译再次张开右手,没等他下坡,坡垄上的杂草上出现极为倾斜的窄路,而连接窄路的尽头也从新建房屋变成了一块平地。他放下右手,在杂草的缠绕指引下,他小心翼翼地踩在砾石下了坡,随后来到两条岔路中间。
一条草菌猛长、窄而短小,游于桥下的池鱼闻声不敢露头;一条绕于池塘边缘,通向更为开阔的石泥路,石泥路下穿过的小河上,有位弯腰洗着衣服的妇女,但又消失。
——要不就走到这里吧,感觉除了一些设定不符合现实世界,环境什么的还是挺还原的 。
田译刚一转身,就见到一个比他略高些的女孩正盯着他,女孩模样有些熟悉,不过他一时并未去想,只是羞涩的尬笑着:“我能……过去吗?”
他目光下移,注意到女孩信息卡上写着:
礼酒,女,出生于蓝碧岛。
——蓝碧岛?她是魔族的吗?
还没等田译继续想着,礼酒突然扑向他拥抱道:“小译,一路上没发现我一直都跟着你吧?”
“玖……酒……”田译额头冒出冷汗。
“这个试炼我和小译一样都是人族了,在这里我可以自由到元康岛找你了!”礼酒正要将头埋进田译胸口,却注意到了田译信息卡上的名字,小声念叨着,“婻……婻婻?”
她的眼神发生变化,天真烂漫的笑脸也被老练的勾嘴所替代。
田译皱起眉头,握紧礼酒双臂,将她推开了。他倒吸了一口气,无奈着:“现在又不是春天,你怎么还对我发春?”
忽然一条红绫绑住田译的腰部,礼酒拳起拳头,拽住红绫另一头。她嘴角上扬着,表露出诡异的笑脸道:“哼,能喜欢你可是你的福气,要不是我这身份喜欢女孩,不然我可对你这不男不女的模样不感兴趣。”
——喜欢女孩?
田译联想起胡亦婻自白时重复所提到的“她”,看了眼礼酒,一时失了神。
——难道她拿的身份就是带走胡亦婻的女人吗?魔族……女人……呵,还真挺符合她的。
礼酒右手掐住田译双颊,警告道:“小鬼,在我没清楚这破地方是什么名堂前,你最好配合好我,不要轻举妄动。”
田译双手推开了礼酒右手,讪讪作笑道:“你还是只会用威胁我的语气命令我,别忘了,这里可不是在现实世界,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可是差不多在一个水准的。”
红绫紧缩,田译刚感觉腰被勒得生痛后,他的双手也被红绫缠住了。
“你想做什么?”
田译脑海顿时浮现出一个吸食人骨的红衣面孔,红衣女孩扭头冲他笑着,她的嘴角还流着鲜血,而脸上挂着几根人指。
他的身体在红绫的牵引下贴近礼酒身体,礼酒一手握起他的下巴,笑道:“不管怎样把你打扮成男孩,但你这女孩模样始终改变不了啊。”
“你也不赖。”田译调侃道,“想想你还喜欢吸人血,不知道你等下饿了会不会吸口你自己的血。”
“看样子你还没有她完全的记忆。”礼酒的笑容更加诡异了。
田译心生不安,他闭上眼睛试图能够得到胡亦婻的片段过往,但脖子上的痛意,让他又睁开了眼睛。
礼酒一手握住他手臂,一手掀开田译衣肩,埋头倾靠他的左肩,似是在啃咬着他的脖子;还没等他发话,礼酒猛地一推,两人倒在泥与野草的垄路上。一时间,田译的头发散在一地;而礼酒抬起头,双手撑在田译耳下的泥地,继续保持着她那诡异的笑容。
“你……你想干什么?”
田译脑海里涌现出相似如此处境的画面,身着红衣的女孩,双手包围着他,把他逼到角落处。
“你不会……真发春了吧?”
‘婻婻乖,你只要保持一动不动就好了,一点都不疼的哦……’
他忽而看见红衣女孩伪善的笑容,忽而看见礼酒慢慢向他凑近。
“你为什么要用这张面孔出现在我面前。”
一时间,田译分不清这话是红衣女孩还是礼酒说的,但脑海与眼前的女孩都在向他凑近。当他闭起双眼试图从两个交错的面孔中挣扎时,礼酒却压在他的膝盖。
“果然……这么多年后,我还是不敢伤害你……”
田译起身坐在地上,低头看着掩面的礼酒,淡淡说道:“明明就是个虚构的故事,为什么要入情呢?我又不是胡亦婻,你也不是你身份对应的人物……”
——差点……要被她亲上了……
田译看向右边静静地池水,莫名嫌弃着身前的女孩。
“说了让你配合好我,你这么多废话干嘛?”
忽地,田译衣领被礼酒拽住,强迫着与她对视;但田译眼睛看向别处,继续保持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你到底想干嘛?”
礼酒松开了田译的衣领,低着头坐在了斜坡脚,默不作声;而田译把身体转向池塘处,双脚并躺在窄桥上。紧随田译身上的红绫渐渐消失,田译抬起左脚,将左手靠在膝盖上问道:“你要是只是单纯来捣乱的话,那我先走了。”
听到这话,礼酒把脸看向了田译,她盯着田译的侧脸,依旧开不出口。
“你是不是第一次体会到人心的感觉……”田译看向礼酒,见礼酒紧盯着他,他便把头转另处,继续说道,“你们魔族是不是从来没有体会过人族这么热烈的情感,所以就算是当了人族,也不知道该如何来发泄这种情感?”
“婻婻……”田译才发觉礼酒对他的称呼也成了信息卡上的名字,在现实世界里,就算她不叫他“小译”,也就是直呼名字什么的。
——难道她也……把我当成了亦婻了吗?
田译看向礼酒,礼酒对他的眼神跟刚来时完全不一样了,她的脸上挂满了歉意和惶恐。
他的脑海出现出刚来试炼时的那个悬谷,他也注意到了粼粼的湖面闪着金光。
——难道……
田译站起身,张开双手。他闭上了眼睛,毫无顾忌地扑向半米沟壑下的池塘。
——当初的亦婻受不了她的“喜爱”,加上心灰意冷,所以顾不上什么其它想法自杀了。至于她最后有没有死,那结局肯定是……
强烈的阻力风吹散田译的头发,它们肆无忌惮地、又毫无秩序般翻涌;田译本以为身边的场景会与他料想的一样换成那个悬谷,谁知他被重重拍在池塘水面上。
一阵水花,游鱼惊扰,滚动湖面。
田译慌张般不知所措,他似乎伸出了手说了句:“我不会游泳……”
‘咳咳咳……’
田译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体变成了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而旁边的红衣女孩枕着双手,睡在床边。
听到声响,红衣女孩赶紧起身,见到一切平安无事,脸上担忧的脸色立马变得严肃。她双手紧握田译双肩,生气的喝他道:‘你为什么要自杀?我对你不好吗?你说那个男孩会一直保护你,可我也会一直保护你,你为什么却这么想从我身边逃开呢?’
严肃的脸庞上,几滴眼泪轻声打在田译的脖颈,然后流入他的胸口。
不知怎的,田译却笑出声了,不过他马上捂住了嘴,挤出“对不起”三个字。
‘婻婻……’红衣女孩一把抱住了田译,‘你是我这个世上唯一存活下去的希望了,要是你哪一天真的不要命了,我陪你一起去死可以吗?’
瘦小的身体,在她的拥抱下难以喘上气回答。田译虽说讲过许多奇闻异事,但对于情感方面,他向来都是避而不谈。
红衣女孩擦了擦眼泪,给他盖上了被子,然后走向了烛光处。烛光中的红纱,如残花般,哀伤不已……
“婻婻!婻婻!”田译一醒来,视线就被发着红光的双手遮挡了。
刘阳柯见田译醒来了,便合上了双手转而向他挥了挥手;田译抬头起身背靠着墙壁,见到是在自己的房间,扭头问着刘阳柯:“我怎么在这?”
“还不是你莫名其妙跳湖,”礼酒忽然出现在刘阳柯左侧,“明明也不会游泳。”
“感觉好点了吧?那我先去跟我姐汇报了!”刘阳柯不知为何,一脸贱笑着离开了。
田译伸出手,急喊着“等等”,但刘阳柯马上跑出了房间,还把房间门给关上了。
礼酒握住了他伸出的手,两手合十。田译又生出不安之感,他扭头去见紧关的房门,回过头又看看礼酒诡异的表情,只得一脸尬笑。
没有任何征兆,礼酒又将田译往后一推。礼酒紧紧按着田译左手,另一只手也用肘部力气压住了他的右手;田译试图奋力起身,但礼酒很快地将全身压在他身上,使他不能动弹。
“你的发春期怎么这么长……”田译紧闭双眼,将头扭向一旁。
不过好在他现在是女孩模样,要是恢复原貌也抬不起礼酒的话,被传出去可就会被笑话了。
“我什么时候看你顺眼了,就什么时候会办你。”礼酒把头慢慢凑近田译,但她在停在了贴近鼻前的位置处,“我现在恨不得像他一样不留你半点干净,把你弄哭,把你永远活在我的阴影下没有快乐。”
田译脸颊生冷,他睁开左眼偷瞄礼酒,礼酒眼角落下了两滴豆大的泪珠,一滴落他的头发、一滴落在他的睫毛,而睫毛生痒,令他不得又闭上了眼睛。
“你在哭?”
没有回应。
田译倒吸一口气,不知礼酒到底卖什么药。
谁知他刚觉衣领被掀开,脖颈便迅速地生出一股痛意。他再次挣扎,双手使力反抗,但他的双手却已被红绫固定住了,连同他的身体。
——不会她真的要对我……
田译越想越慌张,左眼刚被礼酒眼泪滴中还火辣辣的疼着。他不断挤弄着左眼,试图减轻眼睛的痒意。
“别紧张……”礼酒停下了,她摸了摸田译的左脸,“会很快的……”
“可我现在……也是女的,”田译被礼酒压得有点喘不上气,“你是有什么……怪癖吗?”
礼酒没有回应,她的身体也缩进了被子里,而她的双手在田译身上不断游走着,她似乎十分喜欢这种把控住田译的感觉。当田译双眼能够睁开看她时,她的表情已经没有半点羞涩之意。
忽然,她抓住了田译的衣领,将他贴近她的胸膛。四目相视时,礼酒右手撑着田译的后背,当着他的面啃咬他的左肩。在咬出一个红印后,她似乎并不满足,她捏着田译的衣角,试图脱去他的衣服。
“婻婻不是在里面休息吗?谁这么缺德把门给反锁了。”
钱小星一推开门,见到床上的两人,惊愕道:“抱……抱歉……”
“小星等等!”田译似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大喊着,“帮我把我身上的女人挪开……”
“我还以为你们两个的事坦诚了……”钱小星摸了摸后脑勺。
“谁会喜欢她呀,”田译见钱小星愣站着不动,更加着急了,“为啥你不是现在的小星,哎,算了,小星,帮我把她挪开……”
“你们两个脱衣服了吗?”钱小星还是不敢靠近。
礼酒嘴角上扬,轻笑着:“还正要脱呢。”
“那个……亦婻,你保重,”钱小星把门关上了,“等你们完事了,你要是饿了就自己把饭菜过热一下哈,我就不出房间打扰你们两个了……”
——为啥这个小星是18岁那年的……呆头呆脑,果然靠不住……
“这下没人可以帮你了吧?”礼酒把手伸进了田译的肚腹,“你终于成年了。还多亏了这试炼,不然我还得苦苦等你个半年……”
“你还挺讲究的……”
田译在这强迫的压力下,难得靠刚才向钱小星求助的时间里,争取到这短暂的冷静时间。他想着待会聚力猛地挣脱红绫的束缚,然后推开礼酒。谁知礼酒刚伸进他胸口时,就倒在了他身上睡着了。
他右手手心出现共鸣,还没感应出什么,共鸣就很快消失了。
田译默念“风念”二字,然后用力挣脱红绫。双手上的束缚虽是挣脱了,但腰部及膝盖上的红绫却难以挣扎。他伸出一指轻轻划过礼酒的鼻子,然后抹在手心感应,共鸣的酸绿色光芒在闪动一秒后便不再亮起。
——是他。
他轻笑了一声,但当务之急还得处理好睡在身上的女孩。
田译小心翼翼地将身体挪到床边,把枕头挪向墙边,然后将礼酒放躺在枕头上。他伸出右手,右手随即召唤出根长鞭;他命令长鞭一头穿过膝盖及腰的红绫,待鞭头回到他手心后,他猛地一提,拉出缝隙。他腰部先往后退着,但动静过大,他慌张地看了眼礼酒,见礼酒还是熟睡着,他便尝试让双脚先后离开。
一切完毕,他给礼酒盖好了被子,坐在床上,捶了捶后脑勺,自言自语道:“真要命,差点真跟这女人那个了……”
田译下床走向了门。
在开门的一瞬间,他想起钱小星推门前的那一句话。他脸色一黑,双手掰弄得生响。
——刘阳柯,你敢反锁我,看我不整整你……
天色已渐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