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歌向后退了几步,猛地想起这人的面孔与在老头院中所见的那具黑衣傀儡一般无二,笑道:“笨蛋,这果然是个熟人。还记得那老头后来带出去的木人么?这便是那正主。”
张顺嗷的一声跳起来,喊道:“果然是果然是,我记得那木人手上拿的短刀,式样跟这人的一模样一样。这人死在这里,那木头人呢?”
行歌大感惊奇,顾不上理睬张顺确定一个人的模样究竟是以什么为凭据,只是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的屋顶,显是刚刚发生了一场恶斗。突然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吱嘎嘎的响声在身后响起,还未待回过身来,便听一声利器破空之声紧随而至。
行歌心道:这便来了。一手猛地提起张顺后领,转瞬间将张顺抛在自己身后,另一手中缘尽长剑撤身回击,正正挡住了刺来的一刀。
偷袭的那人此时全然从绿幽幽的烟尘中现出身来,一张阴沉的脸,一只眼上蒙着黑纱。浑身上下衣衫破烂,露出了木有身躯和大大小小的木制机关。
身后张顺大叫:“那木头人!”说着便爬起身来往前挤,探头探脑看那木人的模样。
行歌瞧得仔细,见那片绿色烟尘来的蹊跷,竟然不会被风吹散,而这木人裸露在体外本来圆滑的关节此时坑坑洼洼,多有朽坏,走起路来噼里啪啦作响,想来是被那片毒物腐蚀。他将张顺往后拉了拉,笑道:“多谢提醒。你让开些,这木头人身上带了毒,小心沾上。”
张顺一听,立时转身跑了老远,躲在一个巨大的烟囱后面。
行歌听着整个后街喧闹的打斗声,如同置身热闹的集市之上。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整个后街都打成一锅粥,不差我这一通打吧。”
那木人吱嘎上前,又是一刀劈向行歌面孔。这一个劈斩竟是极精妙的武学,紧随其后便有十数个后招,只是它臂弯关节腐坏严重,劈斩之势异常缓慢,在行歌瞧来只如是招式的拆解一般。行歌笑笑,慢条斯理的躲开,也不回击,站在一旁笑嘻嘻的看。木人回身又刺,行歌跳起身来立在它持刀的臂上。木人左臂横扫,又被行歌脚下一带撞在了自己的短刀之上。
如此再三,木人招数大多落空,更多的却是打在了自己的身上。偏着木人不知疼痛,也不急不躁,不管行歌如何戏耍,手中短刀依然使得一板一眼,如同武场演武一般。行歌渐觉无趣,正待要用剑刺坏木人关节,猛听屋下几人奔过,大概是听到了屋上刀剑破空之声,突地都刹住身形。
几人相视一眼,都飞身跃上屋顶。
原本在攻击行歌的木人见眼前又多几人,突地愣在原地默不作声,左瞧右看,如同陷入了巨大的难题中,不知如何是好。
行歌笑嘻嘻的跳开,看着跳上来的五个人,见五人形貌各异,脸上却是带着一般凶狠的颜色,于是心中一动,一手作拈花状喊道:“祸及林木!”他只当这几人也是后街帮派之人,自入后街便多次听到这个切口,知晓这个切口或许能解决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因而顺手便做了出来,也好诈他一诈。
不想这次却是碰上了对头。那几人飞快的互相看了一眼,也不多说,突地亮出诸般兵器一起向行歌打来。
行歌哈哈大笑,看了看密密麻麻如同蛛网一般的后街街道,心想这瀚海城中寻人实在困难,打架却是方便的紧,既然一时半会也寻余越儿不得,着急也徒然无用,不如疏松疏松筋骨。他扭头看了一眼躲在烟囱后面的张顺,心想这个笨家伙都能在瀚海城中安然无恙,余越儿自是不用多说。闪身躲过几支袖箭,便要上前与这几人缠斗一番。
却见那几人身形掠过一旁的木人时,原本站立发呆的木人突然回身打出一拳,将最边上手持一副子母环的家伙直打到三丈开外。其余四人吃了一惊,都猛地刹住身形,戒备的看着这具原本痴呆的木人。
木人一击得手,似乎突然想通了,手下更不多停,手上短刀奇招不断。那几人本就不是厉害的角色,登时被木人逼得连连后退,一时间先将行歌抛在了脑后,专心对付眼前奇怪的木人。行歌又是哈哈大笑,心中郁郁一扫而空,觉得这瀚海城没有白来,实在有趣的紧,纵身也跳入战团。于是一时间三方都不再出声,只是小心提防刀剑,在房顶上噼里啪啦打成一团。
木人时而与行歌一起攻击那四人,时而又与四人一同攻击行歌,竟是打得好不开心。原来这傀儡木人虽说巧夺天工,甚至身怀主人的皮毛武功,但终究也只是个造出来的物件,不会如人一般思考。此时主人一死,再也无人指挥,便如患了失心疯一般,随意攻击周身之人。
那四人本来应付不怕刀剑的木人就已经棘手,行歌虽说手中不使真力,却总是冷不丁的在几人最不舒服的地方出手,不多时四人便已支撑不住,每人身上都挂了彩。一个头戴方帽文士一般的家伙见势不妙,呼哨一声,大喊:“风紧扯呼!”转身便要跃下屋顶逃窜。
行歌哈哈一笑,纵身一跃,手中长剑划出一个大大的剑圈,将那人拦住。木人转身一拳打出,又将他拉入战圈。那人又气又急,鼻下两条细长的胡须吹起,一双眼睛也瞪得如同铃铛。
“阁下本领高强,在下兄弟几人五体投地。要杀要剐随便就是,如何这般的羞辱人!”
“好说好说。我与这木人兄弟正打得欢畅,偏你兄弟几人出来插手,现在怎么又是我的不是?”行歌面上笑呵呵的,手下却是不慢,缘尽散出一个个剑圈,将一心逃窜的几人都困在木人身边。
文士惊怒交加,大喝道:“不要逼人太甚!”
行歌不说话,玩笑之心更甚,剑光一闪削落了那人半边胡须。
文士气急,面色阴沉的看着行歌,一手探入怀中掏出几颗黑幽幽的珠子。“阁下既然本领高强,必然也不惧怕我这开山雷……”
话到一半,那人突然萎顿下来,瘫在屋顶上喘着粗气,眼中带着巨大的惊恐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转头见另外三人也是一般情形,行歌一愣,这才猛地想起木人刀上沾着那绿色的剧毒。
他转身一剑刺中木人膝上关节,那木人仰面跌坐在屋顶,犹自挥动手中刀剑。正待上前查看中毒几人,却见那文士手中的圆珠脱手而出,顺着屋顶的叮叮当当的滚动,接连从屋檐上落在一旁一进偏院之中。
突然间就如平地里一串巨雷炸响,巨大的声响从那圆珠滚落之处冲天而起,爆炸腾起的烟尘足有两丈高,将屋顶那一片风吹不散的绿色毒雾都涤荡干净了。屋子在爆炸声中摇摇晃晃,犹如突然间起了一场地动。
行歌吃了一惊,待爆炸过后站稳身形探身看向院中。却见那进原本平整的院子此时被炸出一个一丈见方的大洞。洞口黑幽幽的泛着寒气,如同一口枯井,不知竟有多深。
他吐了吐舌头,心道这几颗珠子竟然有如斯威力,实在厉害。转头看到屋顶几人都紧攥了喉咙大口的喷吐黑色的血液,转眼间便死透了。他叹了口气,心中做了计较,脚下连番踢过,将几人剧毒的尸身以及那木人都抛在了炸开的洞府之中。
“没事了,出来吧。”待做完这一切,他从怀中摸出那张瀚海地图,一边招呼瘫软在烟囱后面的张顺。“你是说将军要你去前街么?从地图上看,左边那条路直走便能出后街。此时后街凶险,你快些去吧。”
张顺战战兢兢的探出身来,耳中轰鸣,脑中也如同一锅稀烂的粥饭。他愣了半晌才听懂行歌的话,胆战心惊转头看了看到处都在呼喝打斗的后街,犹豫着不敢抬脚。
行歌笑道:“我说过你这个笨蛋不可能立功的,你连前街都到不了。”
张顺听了,立时收起胆怯的样子,转过脸对行歌怒目而视。他挺起胸膛向前走去,“我便立了大功给你瞧瞧!”
话音刚落,他一脚踏空,从屋顶上掉下去,正正落入那眼巨大的孔洞,尖叫声在空中拖出长长的尾音。行歌哭笑不得,身形急射,也钻进洞中。
那洞中刚被他抛入了几具毒尸,还有那具疯了一般的木人,自己若是不管,这笨蛋只怕一时半会就死在里面了。
脚一落地,行歌手指在眼皮上轻轻点过,原本幽深黑暗的洞中立时变得清晰起来。待看清洞中光景,他登时愣在原地,原来这洞中宽敞干燥,并非如他想象的那样是几颗珠子炸出的大坑,而是四壁平整光滑向远处延伸出去,显是一条人工挖凿的暗道。
还未待仔细查探洞中情景,猛地识海之中一个影子闪电般闪过,如同一道少瞬即逝的白光,速度之快竟是生平仅见。
行歌大惊,回头看到一只松鼠一般的金色小兽正蹲在昏死过去的张顺身旁,两眼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手中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