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还是尽早如实交代关于平川町的案子!”
“现在人证物证皆已俱在,即使你不开口,我们也有充分的证据指向你就是此案的凶手,包括青森县的警视厅。所以……我劝你还是趁早坦白,或许还有缓刑的可能性!”
两位警员透过白炽的灯光,犀利的眼神一刻没有离开对座的嫌疑人,希望对方紧闭的嘴角能够有所变动,那么他们手上空白的审讯笔录就可以稍作进展。时下凌晨一点过五分,正常这个时候的他们早该休息,可是警视厅突然传唤而来,令他们感觉烦躁不已,因而态度也在逐渐焦灼起来。
审讯的工作已经进行了两个小时,但嫌疑人始终没有开口,除了刚进来时的奋力抵抗,持续了大概二十几分钟,直到看到警视厅所提供的有关希子的笔录,以及青森平川町警方提供的资料之后,便安静得如同死寂,任凭审讯人员以何种方式去与其沟通交流也无济于事。
这时,一位身着高级制服的警官走了进来,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向嫌疑人的位置示意了一下,那两位年轻的警员随即站起身来,摇了摇头,回复道:“一句也没有交代。”
“还是一句话都没说?”警官先是看着警员,再转到嫌疑人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嫌疑人面同死灰,双眼呆滞,对屋子里所有人的言行举止熟若无睹。
警官发问后,两个警员互相看了一眼,面面相觑。随后其中一位耸耸肩说道:“他只是一直在嘟囔……说需要一部电话,要打给平川町的江沢警官。”
“你们先出去吧。”警官挥手示意。那两个人顿时如释重负一般离开了审讯室。
“菊川先生,我叫叶真,编号3384。我对足下早已久仰大名了,众所周知的大满贯写手。听闻你曾经的作品名噪一时,我身边很多同僚都拜读过,讽刺,写实的手法令他们赞叹不已。只可惜我不太爱看这类作品,我更感兴趣的是犯人作案的心理。我实在想不出像你这么一位成功的大作家,竟然会自毁前程,我实在为你感到惋惜!但在此之前,我还是想问问你,这是一次有预谋的作案,还是……”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菊川突然从静默中抽出灵魂,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可是你与年仅七岁的希子同为当事人,她清晰地写下了当时的场景,你……要不要看一看?”
“这能作为证据吗?她的背后是有人指使的!”菊川的情绪激动起来,嘴唇不住地颤抖。
“据平川町给我们提供的资料,案发现场确实有你的指纹和部分少量血迹,但当时你留下的口供是当晚有另一名不明男子潜入,并与其搏斗留下的。很遗憾,附近村庄通讯设备落后,五公里以内没有安装一处摄像头,可是有一点,我们也并未在案发现场发现一处其他人的血迹、毛发,以及脚印。”
听到此处,菊川赫然一惊,随即身体如同涌过电流一般震颤不已。
“不可能,不可能……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当时警方已经仔细勘察过了。与我毫无关系,并且他们怀疑此案是一个叫竹下做的。就是那个杀害美介子和警方的凶手。”
“那只是怀疑而已,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况且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了一年之久,那个凶手至今下落不明。再者,就算有仇恨,凶手也不可能在时隔一年之后冒着风险作案。理由和动机完全不合逻辑。菊川先生您是写过犯罪小说的高手,这一点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可我为什么要杀害他们一家呢?我与他们也仅仅是一面之缘。”菊川几近咆哮地喊出这句话。
“据希子所提供的证明,你是在与她爷爷交谈过程中得知——他们有一笔长达十年之久的抚恤金。这一点……一面之缘也就解释得通了。”
菊川的脑袋像扔进了一颗瞬时引爆的炸弹,“嗡”的一声盘旋着,双眼顿时失去辨识度,随后身体痉挛一般瘫软在座椅靠背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在菊川的意识中,希子恨他,恨他的出现,恨他的留宿。他不顾安危地抵抗凶手,在她看来只不过是和凶手编排的一出双簧戏码,最终的目的是牟取钱财。枉费他还在用一切的恩情试图带她走出阴霾,现在看只是徒劳。
想到这里,菊川的眼眶泛出了深红的血色。血色中包含了无限的痛苦与懊悔,甚至是歉疚,即使是这样,也毫无一丝对于希子的恨意。
他也说不清楚缘由,只是从心底无法怨恨。
“这份是招供书,你可以签字,也可以置之不闻。但是你的罪状我已经申报上去了,到时候会有法院的人工作人员与你交涉。你签与不签,只是进展快慢的问题。多则三五日,少则一两日。你自己考虑一下。”说罢,叶真起身。
“我要致电江沢警官。”菊川突然说道,声音很小,但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我看不必了吧!”
“你怕了?”
“你是什么意思?”叶真回过头,不可置疑地望着菊川。
“你这么着急逼我招供,恐怕是心虚吧。想必小泉已经给了您不菲的好处,才使得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去诬陷一个好人!”
叶真顿了顿,也没恼怒,倒是笑了笑,说道:“哦,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明日江沢警官会亲临宫城,全力调查此案。这么晚了,还是不打扰的为妥。”说完,便走出审讯室。
菊川沉重地呼出一口气,双拳紧握。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神经紧绷。他无法描述现在的心情,因为他对自己的处境和状况仍旧是一无所知。他怀疑一切都是小泉设的圈套,在他发觉东窗事发之后,并开始密谋如何把自己陷入万劫不复。即使小泉有通天的手段,菊川也不愿意相信——金钱和权利能够无声有力地渗透真相与清白。
对于希子的证词——“那一笔长达十年的抚恤金”,菊川推测是小泉想出的,推测完毕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他事先对这笔钱早早地做好了规划,并单独开通了一个账户,不仅自己除了学费不动分毫,就连里面所有的钱都可以任由希子支配。
希子从始至终都是个受害者。而家庭受害之后还要饱受小泉的精神迫害。在小泉眼中,希子不过是他检举报复自己最好的一枚棋子。
棋子虽然落定,可是操纵这盘棋的权利仍然掌握在警方手里。现在唯一的希望都寄予在江沢警官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