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荡山,有海上名山,寰中绝胜之誉,因“岗顶有湖,芦苇丛生,结草为荡,秋雁宿之”而得名。雁荡山幽绝人世,自古少有人访,据最早叩问雁荡之门的是终日游荡于山水之间,不理政务的谢灵运,但此人虽喜山水,却没有访得真正的雁荡奇景,诚为可惜,想来他面对莽莽群山,绝壁云峰,自己既无探幽之决心,又无绝顶之轻功,当然不能深入其境了。雁荡山虽然幽险,却难不倒江湖奇人异士,他们过绝崖如履平地,普通之人见之不免惊慌失措,有的甚至顶礼膜拜,传得神之又神,甚至于仙灵之传闻由此而生。
四人结伴上了雁荡山,翻山越岭,过溪淌河,渐入雁荡佳境。奇峰绝秀,山石相幽,飞瀑挂岩,端的是无边胜景。一日来到一座山崖前,山崖耸立,三周皆是万丈峭壁,只一面可择路而上。爬到崖顶,雷长剑俯视四周涛生涛灭的云海,叹道:“在这样的地方隐居,每天面对千里层云,万山青翠,岂不妙哉。”柳小玉笑道:“雷大哥,你要是想在这儿久住,便在这儿住下来,这儿从此是你的家,谁也赶你不走。”胡玉指着不远处又一处崖顶,道:“长剑,那便是当年你师祖修身养性之所,他老人家栖身崖顶一山洞里,尽悟当世武学,如今那山洞是本门的禁地,不过你不用遵守,过会儿便送你去那儿,你师祖说武功的精华要靠自悟才能得到。就像你二位师父一样,你师祖只是指点了少许,全靠自己苦练,才得有一身惊天动地的本领。”胡蝉在旁边连连点头。柳小玉笑道:“才过了半日,又开始夸口了。雷大哥,我陪你一起去。”胡蝉瞪眼道:“不行,这是本门禁地,你岂能随便进去?”柳小玉道:“这所谓禁地,师祖只对你们二个说过,对我可没说过,况且我爹当年也从这儿出来的。我去瞧瞧我爹旧迹,又有何妨呢。真是小见多怪。”雷长剑道:“为什么二位师父不能进去?既然是禁地,那我也不去了。”胡玉道:“你不用担心,让你去你便去好了。你师祖当年不让我兄弟俩进入洞内,自有他老人家的意思。哼,不过有人进得洞来,也并不一定要比我兄弟俩高明许多,小丫头别得意。”
四人来到一间石屋前,胡玉道:“你二位师父便是住在这儿,以后你在山洞里住一月,然后再回到这儿住一月,我们指点你拳脚功夫。”雷长剑道:“是。”四人不进石屋,径自转到崖后,不多时已到山崖边,对面是一座更高的山崖,四面皆无路,一条铁索横空窜入云雾,直达对面山崖。
胡玉道:“你跟我来。”施展轻功,率先从铁索上走了过去。胡玉行得极快,直如一只飞鸟飞越云海,眨眼间便到了对面山崖。胡玉在那头大声道:“底下是万丈深渊,可要小心了。”雷长剑对胡蝉道:“师父请先过。”胡蝉一提气,径自跃上了铁索,在哗啦哗啦声中,一晃眼便已过了铁索,到达那边山崖。雷长剑道:“小玉,你先过吧,一口气过铁索,别要松了气。”柳小玉笑道:“那你背我啊。”雷长剑突然蹲下身来,道:“小玉,小来吧。”柳小玉嘻嘻一笑,道:“傻大哥,要是掉下山崖怎么办?”突然双足一点,如一朵白荷般飘上了铁索,衣带入云,直如仙子般隽秀飘逸,飞过云海而去。雷长剑看得目瞪口呆,心道:“想不到小玉的轻功这么好,我有几次卖弄轻功,真是献丑了。”不由得面红耳赤。柳小玉到了对面山崖,见雷长剑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笑道:“雷大哥,怎么还不过来啊?”雷长剑啊了一声,提气跃上了铁索。铁索其实并不长,只是一段隐入了云海而已。过了铁索,站在崖边,回头望着对面山崖,只见微风吹过,云烟散去,铁索中间一段又露出来,心道:“在绝顶之间过铁索,只差一刻便有性命之虞,掉下山崖,粉身碎骨,从此报仇大计,人生前程,便如眼前云烟般消散了。”
柳小玉道:“雷大哥,你发什么呆啊。”雷长剑道:“我在想我差点就从此见不到你了。”柳小玉嗔道:“你胡说什么啊?”雷长剑笑了笑。胡玉指着前面的一个山洞,道:“那便是你师祖修炼之所,曾听他老人家说过,他在里面刻了一套剑法,你进去之后,先学会这套剑法,你师父我们先回去将你师祖遗留下来的拳经剑谱整理一下,明日便送来供你参阅。”
雷长剑感激道:“多谢二位师父费心了。”柳小玉笑道:“可要记得把饭菜送来。”雷长剑道:“小玉,这个地方肯定很清苦,你不如跟两位老人家先回去,我有空再来看你。”柳小玉撇了撇嘴,道:“那怎么行,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况且难道你整天都练剑吗?你累了的时候我便陪你说会儿话,那还不好吗?”胡玉道:“那可不行,你在这里,我徒儿怎么专心练功啊,那三年五载也学不到什么。”柳小玉笑道:“我不打扰雷大哥就是了。再说,我也可以陪雷大哥练剑啊。”胡玉摇头道:“那还是不行。”柳小玉柳眉一蹙,道:“这地方我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我偏偏要陪雷大哥在这儿玩几天。”雷长剑其实也想要她在这儿留几天,便道:“二位师父,小玉看这儿风景甚美,在这儿玩几天,徒儿便送她回去。”胡玉道:“这小丫头诡计多端,你可要注意她了。”雷长剑忍笑道:“是,我理会得。”胡玉道:“那我走了,自会给你送饭来的,小丫头你可别在这儿呆得太久,把我们都吃穷了。”言罢和胡蝉二人越过铁索而去。雷长剑望着二人转过对面山崖,忽然想起一事,道:“我还没有做我爷爷吩咐的事呢?”柳小玉道:“他们二个,收了你做弟子,就像是捡了一个宝,你既已说过这事,他们为了让你能安心在此练剑,肯定要帮你去找人。再说,如果他们都找不着,那天下就没人能找着了。”雷长剑点了点头,道:“这话也不错,小玉,咱们这一派的师祖是谁啊?我忘了问二位师父了。”柳小玉耸了耸肩,道:“我也不知道啊。我爹也没说过,估计你那两个师父也说不明白。这洞里我没进过,我爹不让我进去,今天偏要仔细瞧瞧。”衣衫一摆,当先进了石洞,雷长剑跟了进来,只见洞内甚为宽敞,洞顶一束阳光直射了进来,照在洞角的一个石床之上。
柳小玉指着四周石壁道:“雷大哥,你看,这石壁上有一些图形,想来是师祖所留下来的剑法。”雷长剑抬头一瞧,见石壁上果然刻满了人形之图,皆执剑之状,高低窜跃,刺削砍劈,各具其态。雷长剑盯着一图,细细一瞧,登时便惊呆了,眼前石壁上刻着那人划剑成圈,中间一条直线点出,正是自己所熟知的一招家传剑法“乾坤茫茫”。
雷长剑惊异之极,又去瞧另一幅,却见人形呈跃起状,手中散开七条线,护住全身,另外一条特别粗大的曲线斜刺而下,以跃起之势来看,这一条线才是全身力量之所凝集,不差分毫,正是他雷家剑法的第二十一招“七星落长空”。雷长剑一幅一幅往下看,“云海涛生”“忽隐忽现”“雪拥玉关”……一共四十七招剑法,自家的整套灵幻剑法全刻在这在石壁之上。柳小玉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是着了魔一般,惊道:“雷大哥,你怎么了。”雷长剑回过神来,道:“小玉,这壁上所刻剑法,正是我雷家的四十七式灵幻剑法,这是怎么一回事?”柳小玉奇道:“这是你家剑法?难道师祖也跟你们雷家有牵联?雷大哥,你瞧,这边石壁上刻有字。”雷长剑转过身来,顺着柳小玉所指瞧去,原来阴暗一壁被阳光射到,清清楚楚地现出几行字来:“余纵横江湖半生,自诩剑术冠绝当世,然长兄在上,复蹈陈王之辙,愤而去家云游四方,广结剑友,忽忽二十余载,目睹剑气堂之怪状,数日便得以大悟,叹世人繁华,与我无缘,至而结庐雁荡,以琴韵邀友,崖下无名之友以啸和之,不亦乐哉。雷家始祖神创灵幻之剑,垂之百年而不朽,至灵至幻,有缘人入我洞来,当传尔破剑之法。呜呼,非传尔破剑之法,实授汝克心魔之法也,其世间所谓名利红尘,皆引心魔,皆入虚幻,当以平和清淡之心驱之,方可入空灵而非迷于空幻也。雷仲庭衰朽残年余刻。”其下又刻有一行小字:“石床之下有暗格,启之即得破剑之法。”柳小玉惊道:“雷仲庭,雷仲庭,原来我师祖就叫雷仲庭,你要找的人便是师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雷长剑奇道:“小玉,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师祖呢?”小玉指道石壁上的字,道:“雷大哥,他说无名之友以啸和之,而我听你二位师父说过这些事,他不是师祖又是谁呢?”雷长剑耳中嗡嗡直响,想不到万里迢迢来找这人,自己却先入其门下了。
柳小玉忽然欢叫一声,道:“雷大哥,你看,这是什么?”雷长剑转过头去,只见薄薄的石床面上出现了一个暗格,暗格里躺着一物,用长丝巾裹住了,其旁还有一册书,封皮发黄,显是很过了一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