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髯怪人把雷长剑上下瞧了一遍,奇道:“这烈火掌毒连我都不知如何疗理,我不信你这小子会。难道你这小子武功比我还高?我看大大的不见得。来来来,咱们比试比试!”雷长剑慌忙大摇其手,道:“在下武功低微,岂是前辈的对手?烈火掌是我雷家家传武学,因此我熟知解毒之法。对了,两位前辈武功绝顶,在下真是生平罕见,不知两位高姓大名,日后也好常常想起两位的英武侠烈。”他轻易不拍人马屁,这次见这二人天真烂漫,武功高强,拍几句也不算无耻,便随口拍了几句。两个怪人给他捧了一句,登时有点飘飘然,虬髯怪人橘子皮般的皱脸上也有了一丝笑容。长须怪人狂笑道:“我们两个武功当然是绝顶的了,对了,有一句话叫前无古……不对,叫前有古人,后无来者。你不如拜我二人为师,包你学一身惊天动地的武功,从此纵横江湖,所向无敌,岂不妙哉?好,就这么定了,现在师父就把为师的大名告诉你,从此以后你行走江湖,记得一定要亮出师门,知道吗?”柳小玉在马上笑得花枝乱颤,前俯后仰。虬髯怪人怒道:“你笑什么?难道老二说得不对吗?”柳小玉嘻嘻笑道:“你们二个脸皮之厚,只怕比武功更加的所向无敌。不但是后无来者,而且是前无古人。”虬髯怪人哇哇大叫道:“放屁放屁,臭不可当,你要是不服气,就找你老子来,跟我们比比。”
长须怪人却不在意,满脸皱纹如吸了人参果一般舒展开来,笑道:“老二,随她去胡说八道,喂,小子,嗯,你姓雷是吗?”雷长剑道:“在下雷长剑,是江南雷家剑气堂的,我爷爷是雷仲殷,两位前辈认识吗?”长须怪人道:“你武功这么差劲,常道有其师必有其徒,想来你爷爷的武功也差劲得很,无名小卒,我老人家哪认得他?对了,你现在记住了,你大师父我呢,姓胡名玉,你二师父姓胡名蝉,知道了吗?”
雷长剑奇道:“大师父,二师父?”这时虬髯怪人插嘴道:“老二,你胡说些什么,雷长剑,他说错了,你大师父我胡蝉,你二师父他胡玉……”正说间长须怪人胡玉突然道:“有人追来了,是两个。嗯,轻功很差,看来不在这丫头之下。”不多时,月光下两条人影疾驰而来,离雷长剑几人有五六丈远便站定了。胡玉笑道:“好徒儿,这两个毛贼胆敢来跟踪咱们,瞧瞧大师父的手段。”那两条人影只站了一会,转身便走,胡玉狂笑道:“还走得了吗?”施展轻功追了上去。三人眨眼之间便消失在月色里。
雷长剑道:“他们三个……小玉,你说那是谁啊,为什么要跟踪我们?”胡蝉道:“你放心好了,你二师父武功虽不如你大师父,但对付 这几个小毛贼,还是绰绰有余的。”雷长剑道:“前辈,在下并无拜师之意。在下学的是家传武学,自幼得爷爷传授武功,未得爷爷允许,哪能轻易入别人门下?前辈好意,在下心领了。”胡蝉又发怒了,喝道:“你爷爷怎么这么强横霸道?自己武功不行,现在有二位高人愿意收你为弟子,还不允许,真是岂有此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叫他来跟我比试比试,打得过我,一切听他的,打不过,叫他闭上鸟嘴。”雷长剑心中渐生怒意,道:“我雷某家传武功虽然低微,却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学别人武功才能在江湖上立足。”胡蝉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家传武学既然不行,当然要学学别家门派的武功,取人之长,补己之短嘛。”
雷长剑一呆,想不到胡蝉这个只会胡搅蛮缠的怪人还说得出这番一话来,细细咀嚼一番,心道:“我雷家灵幻剑法虽然奇妙精微,却还是给柳鸣鹤破了,这说明我家剑法有很大破绽,并不是天下无敌的武功,异日要找柳鸣鹤报仇,即便是将剑术练到了爷爷那般境界,又怎么奈何得了柳鸣鹤?看来不尽览世间武学,要报大仇,只怕此生无望。”
他一想到这里,突然间气满胸膛,豪情顿生,暗暗下定了决心。当下在胡蝉面前跪了下来,道:“前辈教训得是,在下定当将前辈的话牢记于心。”柳小玉见雷长剑如转了性一般,吓了一跳,从马上跳下来,道:“雷大哥,你没事吧?”雷长剑道:“小玉,我已决定要拜二位前辈为师。”胡蝉大喜,一张紧绷的脸露出了少有的笑容,道:“好,大师父便收你为徒,包你学一身天下无敌的武功。”雷长剑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道:“多谢大师父。”胡蝉一时心喜,双掌伸出,在雷长剑额头上一托,往上一送,喝道:“起!”雷长剑只觉一股不可阻挡的大力传来,身子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向后翻了出去。
雷长剑身在半空,一个鹞子翻身落在地上,力透脚跟,还是立足不住,往后退去,忽然一股力道从后传来,托住了后心,登时便阻住了后退之势,当即稳稳站住了。雷长剑愕然回头,正是胡玉站在身后。
胡玉哈哈大笑道:“你愿意拜我兄弟俩为师?好,快快给大师父叩头!”雷长剑正要跪下,忽然道:“可是……可是究竟谁是大师父,谁是二师父?”胡玉胡蝉二人齐声道:“我是大师父。”胡玉道:“老二,这个时候你跟我争什么?我比你大,你听我的。”胡蝉须发皆张,道:“老二,别的我都听你的,这个可不能让你,要不咱们以武定大小,谁赢谁是大师父。”胡玉道:“比什么比,当年师父说什么来着?他叫咱们不可争强斗胜,一切都听我的。”胡蝉怒道:“你胡说八道,师父只说了前一句,后一句‘一切都听我的’没说。”胡玉一拍大腿,笑道:“照啊,一切都听你的没说,那就是一切都听我的。”雷长剑忙道:“二位师父都别争了,二位师父不分彼此,都一样大。二位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当下跪下身来,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身来,满脸喜色。胡玉哈哈大笑道:“好啊,从今以后你便是我……我……老二,咱们是什么派啊?”胡蝉道:“管他什么派。”胡玉接口道:“你便是我……管他什么派的弟子,第三代传人,咦,怎么这派有点古怪。你记住了,以后行走江湖,一定要将本门的武功发扬光大,为师父争光。”雷长剑忍住了笑,点了点头。
柳小玉嘻嘻笑道:“恭喜二位了,收了个日后天下无敌的弟子,雷大哥,将来你行走江湖,有人问起,阁下是何门派,你便答道:‘在下乃管他什么派的第三代弟子,胡氏双雄的传人。’”雷长剑笑道:“小玉,你别取笑了。”柳小玉正色道:“不敢不敢,阁下师门高伟,胡氏双雄名震江湖,在下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言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胡玉道:“所谓趁热要打铁,老二,你先试试他的武功,再决定授他功夫。”柳小玉笑道:“现在是晚上,要授徒也不急于一时啊。”胡蝉骂道:“小丫头,你知道什么?好徒儿,咱们先来耍耍。”“呼”的一掌切向雷长剑的肩头。雷长剑留了神,右肩一沉,卸了对方掌力,刚想还招,胡蝉喝一声:“不错!”掌风起处,掌力已至雷长剑的胸口。雷长剑大惊之下,双手扭住胡蝉的手腕,以一招“大圈手”化开,自己却被震得跌开五步,胸口隐隐作痛,不禁骇然失色,自知是内伤未痊愈,不能全力一博。
胡玉“咦”了一声,道:“他的功夫好奇怪啊,怎么和刚才与我交手的那两个和尚一样呢?老二,你再试试,用大摔碑手摔他一下。”胡蝉怒道:“谁要你在旁边胡说八道了,我还要你来教吗?”雷长剑急道:“师父,我内……”突然之间胸口衣襟被抓,紧跟着一把掀起,身子被摔过半空。雷长剑慌乱之中,使出雷家祖传功夫“如影随形”,紧紧贴住了胡蝉,胡蝉甩了他几次都没有摔掉,眼见对方双手扣向自己腰间穴道,只得伸手放脱了衣襟,双臂一格,将雷长剑给震了开去。
胡玉道:“果然是的,那两人武功和你如出一辙,不知是什么功夫。”雷长剑道:“师父,你是说庙里的那两个和尚吗?”胡玉双眼一瞪,道:“不是他们是谁。一个个光头的,难道是道士?”雷长剑道:“徒儿也很奇怪,那个胖和尚居然会我雷家的烈火掌,看来他们与我雷家有莫大的牵联,师父,您没打伤他们吧。”胡玉笑道:“没有,我和那胖和尚对了三掌,他便退了回去,我看他武功不赖,便放过他没再追了。”雷长剑吃了一惊,道:“他烈火掌掌力虽然不错,却比师父掌力要差远了,只怕掌力反激入体,自受其害。”胡玉道:“你管那么多干嘛?学武之道最忌分心,这一点你爷爷没有教你吗?由此可见,你爷爷没半点水准,像他这么教,能教出好武功吗?”柳小玉在旁边笑道:“还没教人家什么东西,就摆起架子来了。”胡玉不去理她,道:“你最擅长的是什么?”雷长剑道:“徒儿学剑十年,都未能得其要诀,请师父指点。”胡玉道:“剑术之道嘛,嗯,其实与拳脚功夫道理一样,我先教你拳脚功夫,等你练熟了掌法,道理自然明白。”
柳小玉笑道:“雷大哥,你瞧,他不懂剑术,便在胡说八道了。剑术怎么会与拳脚功夫一样呢?前者是有剑在手,后者是赤手空拳,两者岂能混为一谈。”“你小丫头知道什么,现在给你一把剑,看我怎么赤手空拳把剑夺下来?由此可见,拳脚功夫练到了家,剑术再厉害,也是比不上的。”柳小玉笑弯了腰,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真是好笑,你只不过能打过我而已,就这么自负。照你这么说,当年你师祖,也就是你们的师父,最厉害的不是剑术,而是拳脚功夫了。雷大哥,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他们两个姓胡姓得好,名字也取得好,他们爹娘当年取名的时候可谓有先见之明啊,嘻嘻。”胡玉哈哈大笑道:“这个当然,不过我兄弟俩的名字是在五岁那年才改的,但我这玉非你那玉,不能混为一谈。小丫头,当年你老子也还有点见识,知道有我玉在先,便给你取个小玉了。”柳小玉笑道:“是啊,是啊,不过我不姓胡。”
胡玉奇道:“那又怎样?”雷长剑笑道:“小玉,你别说笑了。两位师父,你们愿意教我武功,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天下武功千变万化,从来没有人能博知天下武学,熟此一道,而疏彼一道,你们并不擅长剑术,那也不足为怪。像我爷爷一样,也只是熟习剑术,于拳脚功夫并无很大的研习。”胡玉点了点头,道:“你这话也未尝没有道理。我兄弟俩穷一生之力,虽将拳脚功夫练到了极致,却由此厚此薄彼,生疏了其他一些功夫,致使一些人能在剑道上出一些风头……”柳小玉又笑了起来,道:“自吹自擂,好不要脸。”胡蝉气得一把短须子直立起来,怒道:“小丫头没你的事,不要插嘴。”胡玉接口道:“不过你师祖,也就是你二位师父的师父他老人家,拳脚气剑,无一不会,无一不精,实是一位不世出的奇人,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样吧,我二人教你掌法,你师祖遗留了许多名家剑谱,还自创了不少剑招,你二者皆可学,日后定能光大你师祖的武学,在武林中放一异彩。”雷长剑一听正合心意,喜道:“多谢二位师父。”柳小玉笑道:“其实你也不用谢他们,他们应该谢你才是。雷大哥,要不是你学他们的武功,日后他们这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岂不是要湮灭无闻?二位师伯,你们说是吗?”她随口捧了胡氏兄弟一句,胡玉立时脸上放光,大喜道:“小丫头说得不错,这么久了,才见到你说了一句像样的话。”雷长剑心道,此刻他们已成自己师父,是自己人了,当把自己去雁荡山的目的说与他们知道。当下道:“二位师父,好教你们知道,徒儿此次南下是去雁荡山一趟,等办定了爷爷的差事,禀报爷爷之后,自当追随二位师父左右,以供差遣。”
胡玉道:“这样也好,你去雁荡山干什么?”雷长剑道:“徒儿去雁荡山找一个人,我爷爷说他叫雷仲庭,二位师父久居雁荡,不知听过这人名字没有。”胡玉奇道:“雷仲庭,他也姓雷?他住哪儿?”雷长剑道:“原来两位师父也不知道,大概是雁荡山北部,具体是哪个地方我爷爷也不知道。”柳小玉道:“反正他们也住在北雁荡,雁荡山区人迹罕至,但他们住了这么久,以他们能耐,那个什么雷仲庭只要是住在雁荡山,相信能找到的。”胡玉道:“小丫头说得没错,于今你的事就是你二位师父的事,他便是只猴子,只要在雁荡山,我们便能把他揪出来。大家一齐上雁荡山吧。”雷长剑道:“那有劳二位师父费心了。”当下四人结伴向东南而去,一路上,雷长剑采了驱散热毒的草药,只几天功夫,便将柳小玉的掌伤治好了。柳小玉总是跟胡氏兄弟抬杠,不断地跟他们为难,变着戏法儿捉弄他们,而胡氏兄弟又不能落个以大欺小的名,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