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底的地牢中,此时三人默默不语,孙怃有意无意的会看向那嘴角还在渗血的月儿,如果没有这件事的发生,那他之前该是早把月儿抱在了怀中,即使拼上了自己的性命也不会让他人欺负月儿的吧。
可是郢祝的话现在依然在他耳边回响,月儿原来不过是周公身边的杀手。
月儿此刻不语,但她心里明白当她的身份一经暴光,除非能迅速杀掉所有知情的人,若非如此,那么她的存在便成了多余。可是面对真心待自己的孙怃,她无法去动这个念头。
姜尚之前早已料想到月儿姑娘是一剑客,但他未曾想过这姑娘竟是和他们走着相反的方向,那么从偶遇到如今这般田地,谁又能说清这到底是不是宿命呢?
地牢中没有光,所以愈显死寂。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孙怃终是忍耐不住了,他故作淡淡的语气,向月儿问道:“月儿,是不是对周公不满的商人,你们都要杀掉?”
“是。”月儿静静的回道:“我和师兄只是剑客,从我们出生到训练一直到最后的出关,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周公。”
“可是你有没有停下来想过,这样做有意义吗?”
“意义?”月儿呵呵一笑“你知道有些人从出生就被注定的命运,他们会有有资格去讲意义么?”
“我们没有选择的……”月儿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不!”孙怃喝道:“不可能没有选择的!没有谁的命运是被一直安排的!即使亡国的商人他们也都还有权利去选择生活,是默默的活着,还是报仇,这都是他们的选择。而你,你可以选择继续为周公卖命,或者远离他。”
“可是…..”月儿含泪淡淡一笑:“可是你不知道有些选择会是多么的愚昧,商人一人选择复仇,就会连累两个无辜的商人死去。如果他们没有力量改变亡国的命运,为什么不能去接受这样的现实。也许接受这样的现实才是他们最好的解脱。”
“月儿也许你说的对。”孙怃顿了顿,说道:“可是对于寻常百姓,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骨肉分离,亡国流离。你如何让他们选择内心的软弱妥协去承载这样的痛苦,你也曾看到了那徘徊在朝歌的旧商人,他们正是选择了妥协,已变的行如走尸。你也见到了那些甘愿默默无闻的商人是如何的被周人打的遍地乱滚,甚至你敢保证在你们保护周公的经历中,从没有枉杀一个商人?”
“你们不能!”孙怃越说越激动。“亡国的痛,那更多的是一种对过去的思念,一种牵挂,为什么不能成全他们,即使死去,那些灵魂也能得到一丝释放,一丝慰寄。周公若是坦荡,又何需你们这些杀手?”
月儿一时无言,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矛盾中。
姜尚看着眼前的孙怃,也渐渐了明白了陆压师叔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纣王的复仇意识是如何的强大。复仇原本就是一件很绝望的事情,即使知道绝望还有成千上万的人前赴后继,也许正如孙怃所说,他们其实真正需要的只不过是灵魂深处的一丝释放,一丝慰寄了吧。
姜尚现在才明白,从来都不会有什么事情可以一口就咬定他是正义的,或是邪恶的。世间万物原本就充满了矛盾,充满了无能为力。这些矛盾真的是他们这些修道之人能够真正化解的么?
若能化解,为什么即使推翻了纣王的王权,而今天下依旧充满了各种矛盾呢。
不能,不能……
“也许死去才是我最好的归宿了吧……”月儿失魂般的低语着,正欲自寻短见,却听地牢外传来郢祝的声音,“没有人愿意选择复仇,只是突然从某个时候人生便除了复仇便也无其他选择。我死过一次,即如此,我依然选择复仇,这是周公无法改变,即使他屠我旧商人千百万,最终无法压制”
“你也不必寻死作解脱之举,原本我只想从你口中知道周公的行踪,即如此,我也不留你们了。”郢祝点亮了火把,火把下他的表情充满了沮丧。
“你为什么要放了我们?”孙怃看着郢祝,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理解,同情,或两者都不是。
“柳月儿说的对。”郢祝神色飘忽,“我们似乎应该做一次更大的准备,仅仅是连累同胞的复仇,那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像我们这小组织根本难成气候。目前也只有寻找更大的组织了。”
郢祝已完全对他们解除了戒心,所说的每一句话,更像是朋友间的亲密谈话。
月儿似乎也被其感动,考虑再三,还是向郢祝认真说道:“我没有什么可以帮你,但我知道纣王之子武庚应该还尚存人间,周公也曾多次寻其踪影想彻底消除心腹大患。你们可以更早一步找到他的。
“此话当真?”郢祝立刻变的精神焕发。
“话没有假,只是武庚隐藏的很深。找知不易罢了。”月儿说罢便独自默默离开了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