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洛阳（六）
怎么办是个大问题！矮木瓜虽然事干得干净利落，没留下半点痕迹，不过那河南府也不是吃素的。罗文迟不死早不死，偏偏尚天被抓第二天就被人砍了脑袋。这显然是尚天做贼心虚，杀人灭口，而且尚天绝对并非只身一人，一定还有其他黄巢余党潜伏在东都。
接到罗文被杀的报告后，河南府尹葛忠正在府衙里闭目沉思。黄巢乱党主力虽已巢灭，不过当今皇上毕竟痛恨黄党。如果这次运气好能抓个三五的黄匪余党，在当今天子从四川回到京城长安之前献上几颗人头，到时皇上一高兴，何愁不给自己加官晋爵呢？想到此时，一心钻营官场的葛忠捋着下巴上的胡子，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葛大人，属下听到白马寺的事就立即赶来了，不知大人有何吩咐？”钱贯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道。
“钱师爷，罗文被杀了。本来这等背信弃义之徒死就死了吧，也没什么可惜，不过那乱党尚天刚刚被抓，他就被人砍了脑袋，钱师爷不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吗？”葛忠抬眼看了看匆匆赶来的钱贯，不紧不缓地发问道。
“一定是尚天同党干的！要是能把他们一网把尽……嘿嘿，大人您就等着升官发财吧！”钱师爷一脸谄笑道。
“那是自然！不过钱师爷最近没发点小财吗？”葛忠话锋一转，笑嘻嘻地问。
“托大人的福！方才来之前，人犯尚天的家属找过小人，这不小人已经把送的东西尽数拿来孝敬大人您了！”钱师爷一边回道，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一包东西来毕恭毕敬地呈给葛忠。
东西当然是黄金白银，不过却不是尽数，钱贯早留足了自己的一份。这老狗也没说是女家属去找他的。原因很简单，这葛忠本与钱贯是一丘之貉，都是贪财爱色之徒。不过盗亦有道，葛忠在明面上绝不受一毫的贿赂，所有的肮脏交易均由心腹钱贯经手，他自己不光落了为官清正的美名，银子也赚得钵满盆溢。
彼此之间心知肚明，葛忠也不挑明钱贯黑了的那部分，只是顺手接过包袱放在桌上，道：“以钱师爷之见，这事该如何处置呢？”
“依小人之见，暂不打草惊蛇，继续把那尚天关了，一不审二不判。这样，一来可以引蛇出洞，一网打尽！这二来嘛，呵呵，人犯家属必定还有所孝敬，大人您也好多些进项！”钱贯谄媚地笑道。
“嗯！钱师爷所言极是，本官也正是如此打算！不过为防万一，你一会儿去找孙黑虎孙捕头吩咐下去，叫他派人日夜监视人犯家属的动向，一有情况随时秉报！”葛忠会意地一笑，吩咐道。
“如此甚好！大人的安排真可谓滴水不露啊！小人这就去找孙黑虎吩咐下去！”那钱贯拍着葛忠的马屁，一脸谄笑地夹着尾巴下去了。
…………………
且说肖阿爽证实了是矮木瓜半夜里杀了罗文，心知事已至此，一切无法挽回，反而也不再埋怨了。官府对这件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说不定已在全力缉捕凶手，而且很快便会查到他们三人头上。如果自己和老木联手，谅这东都洛阳也不一定能挡住二人带着玉儿离开，只是尚天兄弟待自己和老木皆是恩重如山，断然不能舍他而去。如今的情形也只好静观其变了，到时候实在没了办法情愿陪着尚天兄弟一起掉脑袋。
肖阿爽心中主意已定，看了看正象做错了事的孩子般蹲在地上的矮木瓜以及哭得泪人般的玉儿，冷静地安慰道：
“老木也不能全怪你，是肖某没把话说透，你才一时性起，救人心切，杀了那罗文。玉儿妹妹也不必泣哭了。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明日里咱们再到牢中探望一下尚兄弟，顺便再到钱师爷那里打听一下消息！料想尚兄弟吉人天相一定能够挺过这一关的。不过从现在开始官府一定开始注意咱们了，今后大家还要一切小心从事！”
刘、穆二人听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默默点头称是。
一连几日，木瓜都安分守己地窝在房中不出门，而肖、刘二人则监狱、钱府来回跑。路没少跑，钱没少花，可是一切照旧，官府再没有提审尚天，每次到钱府，那钱贯都色迷迷地盯着玉儿笑嘻嘻地说“快了、快了” ，可就是不说何时放人。唯一有些变化的是紧挨着肖、穆的房间里又住进了几个身彪体健的汉子，客店周围也多了几个有事没事老盯着兄妹三人的闲汉。
尚天在牢中听了肖、刘二人的叙述，知道官府一定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尚天何等聪明，知道自己活着出去的希望不大了，自然不想再连累其他人。因此，尚天几次劝肖阿爽带着刘、穆二离开东都，但三人死活都不肯，便也不再提起。心中既已万念俱灰，尚天反倒不似先前那么放不开了，每日尽情享受着玉儿送来的酒食，虽然在牢中却也过的悠然自得。
这日中午，刚刚送走肖、刘二人，尚天把食盒打开，肉香、酒香顿时扑鼻而来，勾引他得哈喇子直流，正要举箸大快朵颐，却听得牢房门口一阵喧哗。大约十多个狱卒骂骂咧咧吵吵着，人犯的脚镣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哗哗作响。
待尚天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跑到木栏边看时，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前面四五个人用链拉着一个如电影里人猿泰山般高大的家伙正往尚天这间牢房走来。显然那大家伙不太配合，后面仍有几个人不断用木棍敲打着他的背，一边走一边骂：“这年月生他妈这么大的个子，不饿死你才怪！偷就偷吧，还偷到钱贯钱师爷家了，你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哎哎哎，别拉了，就把他和这黄巢乱党关到一间牢房里吧！反正我看这姓尚的小子，每天有人给送酒肉，牢饭也不吃。这回给他送个饭桶吧，省得爷爷每天还得把剩饭端来端去。”走到尚天门口，为首的头目喊道。
一个狱卒听到头儿喊，立马打开尚天的牢门，众人一齐用力把大家伙推了进来，又赶快上了锁，一哄儿出去了。
尚天抬头看看，只见这人足足比自己高出半个身子，眼睛象一双灯笼挂在黑黑的脸上，两只拳头足有足球般大小，只是身子板略显得有些单薄，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尚天仔细端详着这个象一座铁塔般立在牢房中的大家伙，心中暗想这家伙要是放在现代去打篮球的话，那NBA里一定就没姚明什么事儿了。
“怎么样，挨杀威棒了吧？”尚天看着这个骨格异常的新狱友，套着近乎地问道。
“嗯，一百，不过没什么！不疼！就是、就是饿！”听他的声音似乎象个刚刚到了变声期的孩子，有点嗡声嗡气。
“怎么进来的？”尚天继续道。
“三四十个人一起拉进来的。”大家伙道。
“怎么不跑！”尚天见大家伙显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不过也没理会，顺着他的话又问。
“想跑！不过听那姓钱的说他知道我家在哪住。家里有母亲，就不跑了。”大家伙愣声愣气地一边回答，一边又忍不住看看了尚天的酒食。
“饿了？”尚天明白他的心思，指着饭菜道。
“饿。不吃！”大家伙说话的时候，眼睛没离开酒肉。
“既然饿为什么不吃？”尚天又问。
“母亲说不能抢穷人的吃的，雷要劈的！”大家伙咽了口口水道。
“没事，来，一起坐下来吃吧！我请你的，又不是你要抢！雷不会劈你的！”尚天知道这家伙有点二百五，不过看来人还不错，真心的邀请道。
“那、那我可吃了！”大家伙看着尚天，有点不好意思的再次印证尚天的意思。
“吃吧，没事儿，都是朋友嘛！”尚天用鼓励的眼光看着他道。
“那我可真吃了！”大家伙见尚天是真的请他吃，便迅速坐在地下吃了起来。
那大家伙显然是饿坏了，倾刻间，便风卷残云般收拾了所有的酒菜，这时正逐个端起盘碗用舌头舔着残留的汤汁。
尚天还真没见过有这么吃饭的，不禁在一边张着嘴傻看着。
“没了。你吃什么？”大家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怯怯地站起身，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低声说道。
“哦，没事儿，我吃过了！你呢，饱了吗？”尚天猛然反应过来，忙说道。
“还行，半饱！”大家伙仍低声道。
奶奶的，可真遇着食神了！一只鸡、一条鱼、一条猪腿、三斤牛肉、一桶米饭外加五斤好酒全下了肚，竟然还是个半饱，这可是我老尚一天都吃不完的呀。
尚天看着这个有些怯懦的巨无霸新狱友不禁兴趣大增，忙走过去想拍拍他的肩膀，结果一看自己海拔不够又缩会了胳膊，摆摆手热情地道：“来来来，坐下吧，朋友，咱们一起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