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洛阳(四)
玉儿仓皇间逃回客栈时,矮木瓜正兴高采烈地同阿爽交流着万春楼一游的心得体会。二人见平时文静的玉儿此时急匆匆跑上楼来,不由地纳闷。
“肖大哥、穆大哥,大事不好了。尚公子被官兵抓起来了,说是什么黄巢余党!”玉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二人闻言一怔,立时站起身来,肖阿爽忙道:“玉儿妹妹,不要惊慌,慢慢道来!”
接着玉儿把同尚天逛街的经过说一遍,只是不提白马寺中的香艳场景。
难道介休军营的事被察觉了,或者我们三人的来历被告发了!肖阿爽心中所想和尚天当初被抓时的判断一样,独有矮木瓜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嚷嚷便要操家伙杀进大理寺救尚天出来。肖阿爽忙止住木瓜,道:“洛阳乃大唐东都,经过近三多百的经营,就是再不济凭着你我二人加上玉儿妹妹的力量,你以为想闯就闯得了吗!到时候,咱兄弟俩被砍死事小,救不了尚天兄弟,却如何是好!”
“那、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尚天被人家砍了脑袋吧!别忘了你可是他的结义大哥!”矮木瓜急得扎煞着手,口中不无怨气地逼问着阿爽。
“如今情况尚不明朗,需先打听一翻,方可再下决断!”还是肖阿爽遇事比较冷静,略一思考便定下了方略。随后强留下矮木瓜照看看门户,自己化了妆同玉儿一起携了锒子去牢中打探消息。
上街打听得牢狱就在离白马寺不远处,二人便急匆匆赶了来。
自古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肖、刘二人说了半天好话,又给管事的头目塞了二两银子,这才被一个狱卒领着朝一溜阴暗潮湿的牢房走去。玉儿听着犯人们不时传来的**声,胆都要快吓裂了,及到看见尚天遍体鳞伤地趴在那儿时,早心疼得泪流满脸,也不顾身边的阿爽,扑到尚天跟前执了他的手便哭泣开来。
“姐姐莫哭,尚某没事儿!还是先和阿爽哥说说情况吧!”尚天强忍住身上的疼痛,挤出一丝笑容安慰道。
玉儿本是个懂事的姑娘,见尚天这么一说,便强令自己收住眼泪站在旁边,好让尚肖二人说话。
“阿爽哥,是罗文杀了黄皓提了人头献与朝廷,获准开释后,在那白马寺中当了和尚,今日我陪着玉儿姐姐在寺中游玩不想被这匹夫看见,竟告发到大理寺邀功请赏。”尚天三言两语便说清了来龙去脉。
“那介休之事……”阿爽左右顾盼一下,小声询问道。
“介休事未发。就是罗文所告‘黄巢余党’之事,经兄弟在堂上申辩,那官似乎也不甚相信。倒是大哥和木瓜哥在外面要提防着罗文那匹夫,毕竟小弟加入浪荡军事出有因,如果二位兄长有事,可就不好辩驳了!”尚天回道。
“我和木瓜自会小心!只是兄弟恐怕要在这牢中受些委屈了。可惜那李公子已经离去,若他在,能帮上忙也说不准。如今情形,我们在这东都洛阳是人生地不熟,只能待我打听得这河南府谁家当差,寻些门路使些银子,早日救兄弟出来。至于罗文那小子,必叫他不得好死。”肖阿爽听介休事未发,当下心就放下了一大半。
“那李公子就是在也不一定就情愿帮忙,毕竟只不过一面之缘,又涉及到造反的名头,可担着血海似的干系。至于罗文那匹夫,只要防着他些罢了,报仇的事还不到时候。二兄如今也不方便进出衙门,以后抛头露面的事恐怕要需玉儿姐姐多担待了。”尚天说着把头转向正在一旁哽咽的玉儿。
“玉儿本是尚公子再造,就是拼了一死也要救公子出火海!”玉儿见尚天提起自己,早已泣不成声地说道。
“二位哥哥并玉儿姐姐,近日当特别小心,须防节外生枝!”尚天仍不放心再次叮嘱道。
“时间到了,走走走!上头怪罪下来,老子可担待不起!”在门外等着的狱卒早不奈烦了,大声嚷嚷着轰肖、刘二人走。
无奈,阿爽并玉儿只好把准备好的酒食留下,依依别了尚天出了牢房。
二人出得监牢也不做停留,风风火火赶回了客栈。矮木瓜早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切切询问二人情况。肖阿爽把情况简略地说了一翻,
那矮木瓜本是性急的莽汉,听说是罗文通报官府害了尚天,禁不住暴跳起来,从包袱里扯了刀出来就要嚷着杀上白马寺去。亏得阿爽早有准备,强摁住暴跳如雷的木瓜,谁知好说歹说这厮根本不听。
玉儿在一边急得哭道:“穆大哥,尚公子已经在牢中交待过了,让咱们在外面寻些门路,好早早放他出来。你要现在真把那罗文杀了,固然是解气,可也难免被官府追捕。可怜尚公子凄凄苦苦一个人呆在狱中谁来搭救呀!”
矮木瓜虽然脾气急躁,但最见不得女人哭泣,听了玉儿这么涕泪满脸的一说,倒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这时天渐黑了下来,阿爽便叫了店小二进来,要了些吃食并酒菜。店小二收拾妥当,正要转身离开。阿爽陪着笑脸,道:“小二哥慢走,我们兄弟二人喝酒不热闹,何不坐下来饮几杯再走!”那小二见客人有请自然巴不得呢,腆着脸道了声扰便坐下来,同肖、穆二人饮了起来。
肖阿爽本醉翁之意不在酒,加上小二贫杯,不多时便喝得有些酒意,被阿爽三套两套便把自己知道的有关大理寺的情况尽数说了出来。
原来这河南府牧姓葛名忠,本是一名不第举子,皆因家中颇有财产,朝廷剿灭黄巢义军时捐了不少钱财、物资,后投靠在崔胤门下,才晋身官场。此人为官刚正不阿,颇有才干,怕是不好行事。不过手下有一师爷姓钱名贯,在葛忠手下颇为得势,常替人犯开脱从中渔利。此人有两好,一是金银珠玉,二便是温香软玉。
阿爽打听得这些情况,心中便有了主意,遂又给了店小二几个铜钱打发他走了。
“木瓜兄弟、玉儿妹妹,看来尚兄弟的事只有去求钱师爷或可得脱。不过今日天色已晚,各位还是先歇息去吧。待明日还请玉儿妹子多带些银两去找那钱师爷,求他替尚兄弟开脱!”
对阿爽的话玉儿自然言听计从,不过有人却不以为然,那便是猛汉矮木瓜。待玉儿回了自己房间,这老穆一句话也没再说,倒头便在床上睡了。阿爽直当他为尚天的事心烦,便也没留意。
他哪知这厮却自有盘算。尚兄弟的事因那该死的罗文而起。与其求那师爷,何如给他来个釜底抽薪,半夜里摸进那什么白马寺还是白驴寺,把那小子寻着一刀宰了来得痛快。到时死无对证,官府还不得放人?照老肖的办法,猴年马月才能把尚天搭救出来啊。就是万幸救出来了,那尚兄弟恐怕也成半条命了。再者说了,那钱师爷不光爱财,还贪色,让玉儿去求情不亚于送羊出虎口啊。咱们两个大老爷们窝在家里,当缩头乌龟,却让一个小娘们出去抛头露面,那以后俺老木可真就成五短了!
木瓜老哥在被窝里盘算好了,正要叫阿爽起来趁着夜色行事,不想此时阿爽已鼾声大作。矮木瓜顿时心头火起。奶奶的,还说是他妈什么结义弟兄。尚兄弟此时正在监牢里吃着苦头,他却没事人般睡得如此香甜。你肖阿爽不义,我矮木瓜却不能埋了良心!
黑暗里,只见矮木瓜悄悄翻身起来,从包袱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