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洛阳(三)
尚天终于没有说出那个字。
玉儿象被偷窥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一声不吭低着头走在寺中的林荫小道上。尚天跟在后面也不好再对她说什么,心中恨不得把坏了他好事的那个该死的秃子剥皮抽筋。只是那个背影似乎在哪儿见过,十分的眼熟。尚天想了半天也没有得出答案。兴许是个奈不住寂寞的小和尚吧,一时见有好戏上演便趴在花墙处偷看?唉,春天来了,连小黑驴都有享受性福的权利,他一个小秃驴思思春,看看景儿也可以理解!
二人各怀心事,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不多时便出了山门。大街上照常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玉儿却仍旧紧闭着金口不说话。尚天也觉得有些尴尬,便主动领着玉儿这儿看看杂耍,那儿看看花布,一会儿吃油条,一会儿喝豆浆,两人这才渐渐又恢复了常态。
眼看晌午将近,尚天本来昨天就光喝了一肚子的酒,腹中早有些饥饿,便对玉儿道:“姐姐,逛了这半天也一定乏了,咱们这就回店里歇息吧!”
玉儿点点头,二人正要往店里返,忽见一队官兵急冲冲从前面闯了过来,吓得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个个花容失色,都赶忙躲在两旁。
这么急,报丧啊!尚天前世就特反感有事没事拉着警报到处乱闯的JC,如今见那队官兵这么横冲直撞,自然恼火,心中暗暗骂了句。恼归恼,但也不能不顾安全,尚天忙将玉儿拉到一边。此时,队伍已经冲面前了,但却没有继续往前闯。为首的官军指着尚天向军士们喊了一嗓子:“就是他,黄巢余孽,抓起来!”
众军士哗啦一声便把尚天和玉儿团团围住。尚天心中暗叫了声不妙,忙悄悄对身边的玉儿道:“姐姐不要管我!快走!回店里找阿爽他们想办法!”
玉儿一愣神,马上反应过来,却也不做小女儿姿态,道了声:“公子小心!玉儿这就回去找肖、穆二位大哥想办法!”说完便拔腿跑开了。军士们倒也没理会这个妇道人家,而是一拥而上把尚天摁倒在地,不由分说,倾刻间捆了个结实。
“将人犯押往府衙审理!”听得为首的军官一声喝,众军士风风火火押着尚天便走了。
洛阳虽然是唐朝陪都,但属河南府管辖,一切行政司法事务均出自河南府衙门。
尚天一听说要押往府衙审理,心中就开始打起了鼓。莫非介休劫营的事走露了风声?按说当时已经将营中的官兵尽数灭了口,不应该这么快就被察觉。难道是王猴子那般弟兄已经被官府捕获,招出了自己?尚天心中疑云重重,正暗自盘算着,不多时已被押上了大堂。
“威……武……”随着两边衙役们的高喊声,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人摇着方步从里间走出来。
尚天正在愣神,不防早被人从后面踹倒,双膝跪倒在地。
上面的官已正襟危坐,一脸的严肃,把惊堂木“啪”一声拍得山响,厉声道:“堂下所跪何人,何方人氏?所犯何事?从实招来!”
“回大老爷,小的叫名尚天,河东道上党郡人氏。刚刚小的正从白马寺烧香礼佛出来,不知怎么的,糊里糊涂就被差爷们抓了回来。”尚天有了东岳庙被审的经验,生怕答的迟了挨了板子。
“不说实话!左右,赏他五十杀威棒!”堂上的官轻描淡写道。两旁的衙役早如狼似虎般扑了过来,任凭尚天口中把“怨枉”二字喊破了喉咙也毫不理会,摁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顿好打。
操他奶奶的,这也要打!尚天心中不平,早把当官以及那衙役的祖宗十八代招呼了个遍。
众衙役打完,堂上的狗官把桌上的破木板又是一拍,厉声喝道:“黄巢余孽,还不从实招来!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果真是介休军营的事泄漏了!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不能招,坚决不能招,招了就死定了。尚天心里拿定了主意,抹着泪,磕着头,哭诉道:“大老爷,小人可是大大的良民啊!哪是什么黄巢余孽啊!小人家中还有八十岁的老母等着小人端茶递水啊……”
“巧言令色,奸滑之徒!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来,带人证!”官老爷一声喝,只见堂外的官差带进一个人来。
尚天偷眼瞧时,不觉心中一震。原来此人正是当初尚天在黄皓军中被迫探地穴时落井下石的罗文。不过此时他正穿着僧衣,一副和尚打扮,想必定是他在花墙外偷窥到了自己,便跑来报了官府。
“堂下的和尚,你可认识此人!”当官的指着尚天,发向罗文发问。
“回大老爷,此人就是化成灰我也认的,他名叫尚天,是黄巢余党!”罗文咬牙切齿道。
你奶奶的,上次探地穴时差点害死老子。这次看了老子亲自表演的激情片还不满足,非要置老子于死地。老子若是能活着出去,要搞不死你,老子跟着你姓。尚天听罗文这么一说,虽然愤恨,但却放心了不少。就算是跟过黄巢的队伍,那也是被逼无奈,毕竟比起自己率领众猿人踹营杀兵要轻了许多。
见尚天不作声,堂上的官老爷以为他做贼心虚,见了人证哑口无言,厉声道:“人犯尚天,这下你还有何话说。速速招供画押,免得耽搁了本官的时间。”
“要小的认罪不难,不过还须大老爷明断!凭什么这罗文说小的是黄巢余党,小的就得承认。那小的还说他是黄巢的鹰犬呢,大老爷为何不把他也一起治罪呢!”尚天回道。
“哈哈哈!果然是奸滑之极!”堂上的官老爷,一阵大笑,接着道:“不错,罗文的确曾是黄巢帐下军士,不过他已痛改前非,翻然悔悟。数月前正是罗文,在乱军之中,杀死匪首黄皓,献上了首级。故朝廷开恩,免其不死,赐号‘悔悟’令他到白马寺出家为僧了。”
“既是出家人,应当不打诳语!小的敢问大老爷,他可曾说过尚某是如何成了黄巢余党的!”尚天质问道。
“这倒的确不曾讲过。罗文你这就说与本官听!”官老爷据实说道。
“这、这、这……”罗文吞吞吐吐不愿说出实情来。
“既然悔悟法师不愿讲,那小的说与大老爷听吧!”尚天说罢,也不待那官员准许,便仔仔细细把如何在东岳庙巧遇黄皓的浪荡军,如何被罗文设套探地穴,又如何被他落井下石的经过说了一遍。只是隐去在山谷中和阿爽等相遇的情节。末了,尚天充分发挥自己前世做无赖时学到的本领,在大堂上大声号啕道:
“青天大老爷啊,你可要给小人做主啊!小的是被黄皓一伙逼迫的,手上未曾沾过一滴鲜血!可不知如何得罪了罗文,哦不悔悟大法师,他处处为难小人,先令小的涉死探穴不说,今日又在您老面前搬弄是非,要陷害小人。小人枉死事小,可青天大老若听信了谗言,失了明察秋毫的名节可事大呀……”
堂上的官员听着尚天的哭诉,又看看堂下一声不吭的罗文,心知尚天的话一定不假,渐渐地脸色难看了起来。只见他把惊堂木重重往案上一掼,道了声:“把人犯收押了,退堂!”便拂袖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