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过去了那么久，王绩的记忆却不带一点含糊。
记得听徐枫乔说他是来接自己这个兔崽子的，网管立马笑了，说：“王老板啊，这是你哥哥吗？”王绩点点头，瞟了徐枫乔一眼，他穿着西服，打着领带，还带着墨镜。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哪个卖保险的，意外险卖到猝死高发的网吧来了。
网管说：“行，下次来玩。”帮王绩下了机。王绩打了个哈欠，说：“老徐，今天我睡哪？”徐枫乔说：“先上车。”王绩以他开了轿车来，谁知道出门，竟然是一辆电动车。王绩忍不住笑了出来，“徐老师，你在大学待了那么久，就骑一部电动车？”
徐枫乔的脸微微涨红，“别说这些了，上车吧。”
王绩说：“我还以为哪个卖保险的来推销意外险了。但别说，真挺适合你的。徐老师。”
徐枫乔说：“快上车，外面冷，赶紧回家。”
王绩叹气，“我身上没有钥匙，我爸妈为了防止我乱出门，就没给我配钥匙。钥匙在邻居那里，邻居家小孩初三，作息比我规律。”
徐枫乔跨上电动车，把支柱踢开，“先去我家。给你铺个地铺。哪有住网吧的道理？上来吧。”
王绩还想说点什么，徐枫乔说：“快点，我困了，小崽子你这大半夜的，我在那做课题呢。”
王绩说，好吧。他看了看手机，已经三点了。月亮和星星都看不见了，路灯间隔着照明。红绿灯闪着黄光，街道上看不见轿车。
王绩抱着徐枫乔的背，徐枫乔说，出发了，然后把脚抬起。电动车的引擎发动，像突然松弛的弹簧。
王绩说：“你开火箭呢！”
他突然觉得徐枫乔的背很厚实，比他父亲的背更加厚实。
昏昏欲睡，徐枫乔不跟他说话，他靠着他的背，听着梭子一样滑动的夜风。他突然说：“徐老师，你谈过恋爱吗？”
徐枫乔沉默了一会，说：“谈过。”王绩问：“都是女学生？”
徐枫乔说：“只有女学生才愿意接纳我。”
王绩打了个激灵。徐枫乔接着说：“我没钱，没职称，又没什么成果。也不太擅长社交，性格不沉稳。这是那些相亲对象给我的评价。但是也有学生说，我很可爱，我很可靠。我也不知道怎么自我评价，总之我还没有什么经验。”
徐枫乔说：“谈的一次是因为学生很喜欢我，我怕影响她的成绩，所以就答应了。等她高考了之后就找借口分了。她哭得很惨，不过也是很多年之前了。我对不起她。”
王绩说：“你不像个大人，但是你也还蛮现实的。”
徐枫乔笑了，“小兔崽子，你还只是个高中生，怎么就开始对大人评头论足了？就开始挑大人的毛病了？”
王绩想了想，说：“谁规定成年才能算是大人？我看，初中生就已经是大人了。能够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就是大人了。”
徐枫乔大笑了几声，说：“说得对！谁告诉你这些的？”
王绩说：“怎么，就不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他顿了一顿，还是说：“是我爸在我谈第二个女朋友的时候告诉我的。他说他才不管我谈不谈女朋友，只要我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就是大人，随便我谈不谈女朋友。”
徐枫乔说：“看来你负责得还不错。”
王绩说：“还行吧，好歹还进了重点中学的重点班。只要考上一个重本就任务完成了。”
徐枫乔笑了几声，说：“你这孩子太有意思了。我当年就想着，我能够考上仁大，我就能够去沪安了。至于什么仁怀大学，倒是其次。因为沪安只有仁怀一个好大学。但是仁怀多难考啊，我就拼命地学，有一天在房里昏过去了。一查，学得太狠，得病了。”
王绩说：“你就吹吧。”
徐枫乔说：“吹什么。那真不是开玩笑的。那时候高考多难啊。最后考试那天，我一看，题目我都会。我就很轻松地写，一边写一边看窗外。一边想着中饭吃什么呢？写着写着就写完了，然后交卷。去吃毕业饭的时候真是特别舒服，开心的不开心的全忘记了。然后，成绩出来了，正好高仁怀大学一分。所以学了外语。结果进了大学，没有很特殊的感觉。然后就懒下来了。我本来也不聪明，不然不会到这里来。”
王绩听了，觉得清风拂面，脸色一阵清爽。他叹了口气，说：“你的人生很简单。”
徐枫乔反问他：“人生有什么复杂的？二十四个小时能有什么新花样？”
王绩笑出了声音，“老徐头，你好帅啊。”
徐枫乔说：“倒是第一次有人说我帅。”
王绩说：“你如果不帅，那些女学生难道瞎了眼睛？”
徐枫乔说：“她们一般说我可爱。”
王绩笑得拍起手来。徐枫乔说：“有什么好笑的？”王绩说：“你太可爱了。”
徐枫乔说：“真是个惹人厌的小老头。”
两人斗了好几回嘴，才总算是到了徐枫乔的小区。夜，已经很深了，时钟指向了三点半了，寒夜气温比较低，寒风阵阵，可王绩心里却一直暖暖的，很暖很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