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约定的时间，包舒和任归来到穆平的帐外候着。
穆良身着一身青衣，出帐来引他们进去。穆平已经脱去盔甲，换了一身玄色便装，正在案上写着什么，见他们二人进来，放下笔……
脱去盔甲的穆平，英武之气去了几分，人也显得亲近一些，“我出去这些天，都好吗？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吧？”
任归和包舒对望了一眼，回到：“没什么，一切都好。”
穆平今天好像心情不错，“包舒，你在这营中，已经有些时日，说说你的元乾军队的看法！”
包舒面容一整：“穆将军，请恕我直言，骑兵应属上乘，但步兵弱了些！”
穆平若有所思：“圣上是马上皇帝，对骑兵一直非常重视，这些年来，不论是马匹、装备还是训练，都会亲自过问，所以骑兵的战力一直保持得不错。”
顿了一下，穆平又讲：“但步兵又不同，各地军队数量多，良莠不齐，此次东征，圣上又招募了大量的自愿兵源，时间上太仓促，训练不够，所以前段时间这仗打得并不顺利。这些年，没怎么打仗，我朝的将领，真正打过仗的，死的死，老的老，不然也不必秦迟老将军挂帅了！”
穆平叹了口气，“包舒，你可知道，为何我把你放在伙头军？”
“我们兄弟几个私下里猜，将军可能是想让我们过渡得平稳一些！”
“你们明字号的几个，都是我看着资质不错的，此次东征，一来要打赢这场仗，二来就是选一些年青有为的将领。军队安逸太久了，总会孳生一些不良的惯例和做法。我不想你们那么快就被浸染了。”
穆平看着二人，“战争打的是两个国家的综合实力，军队也只是其中的一项，包舒是占山出身，大规模军队的运作与你们之前几百个兄弟的作战是不同的。我希望你在伙头军里，能够明白这一点！”
包舒站起来，“将军苦心栽培，我们兄弟一定用心！”
穆平点点头，“我跟你解释一下，你回去也和兄弟们说说，我是怕你们在伙头军里，没了目标和方向！以后，阵前有事，我会直接调你们上阵的，可不能把功夫荒废了！”
“明白了，将军放心，我一定让大家都清楚！”
“好了，这段时间任归恢复很快，辛苦你了，你先回去，我跟他再说些话！”
包舒行礼退出帐篷。
“任归，身体无大碍了吗？”
“将军，没事了，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严医师过来看过，已经不必再换药了，现在头也不晕了。”
“这次多亏了你，东征以来，这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将军洪福，自有天佑！”
“我不信这些，事情都是人做出来的。说起来，为何会帮我挡这一箭？”
任归心说我哪里知道那个傻子怎么想的。嘴上立刻答到：“当时也没有多想，见情形危机就挡了上去。”
穆平盯着他的眼睛，“嗯，倒也是个实在人！我问过其他你原来营里的弟兄，也都说你人品很好，功夫也不错！”
“将军谬赞。”
“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能办到的，必不会推托！”
任归想了一下，“我有三个问题，想请将军解惑。”
“但讲无妨！”
“第一个，我朝为何东征？我想听真相。”
听任归这样问，穆平楞了一下，“你对此有兴趣？”
“我想弄明白，自己到底为何而战。”
“你既然想了解，我就与你说说。在元乾的东北方向，有三个国家，东鲜、西济，南川！三国之中，东鲜实力最强，不仅占着陆上大片国土，还占着与陆上一水之隔的半岛北方近一半的面积。西济与南川都是我朝的附属国，其中，南川与我朝关系最好。东鲜在前朝就是中原的心腹大患，前朝曾经数次发兵，都未能灭掉，还让自己劳民伤财，失了国本。这也是元乾能够取而代之的重要原因之一！”
任归听了，对大势有了一个了解，“圣上东征前招兵，说的是东鲜犯我朝龙威，所以这次东征主要也是针对东鲜？”
“主要是东鲜，但西济也是目标之一，如果顺利，把西济一同灭了最好。这三国，原来互相之间互有攻伐，本来是个平衡的局面。没想这几年东鲜和西济竟然摒弃前嫌，联手起来，要一同灭掉南川。南川国主数次向元乾上表求救，圣上也数次下旨给东鲜、西济两国，没想他们阳奉阴违，表面答应，战事却一直没断。”
任归好奇的问到：“他们这是有所依仗？”
“是的。”穆平点点头，“两国地处边陲，本不是富饶之地，也没什么特别的资源物产。前朝数次发兵征缴东鲜，没想这东鲜越战越强，不但没有被剿灭，还通过战争积累了更多马匹、粮食和各种军事技术。几年前，东鲜大元帅舒良才掌握了实权，国内政令统一，军队实力进一步提升。至于西济，地理上看，要伐西济，陆地上必须经过东鲜，或者从海上乘船，而西济海军的实力是三国之中最强的。我想这也是为什么西济心存侥幸，不肯听从我朝号令的原因。”
穆平沉浸在回忆里，“去年年终岁末，本是各附属国来朝觐见的时间，那一日我也在朝堂之上……”。
穆平徐徐道来当日情景。
当时，元乾皇帝欧阳玄正在殿上与君臣议事，下臣奏说南川国使臣朝见。
欧阳玄听闻很是高兴，“快宣上来。”
但见鸿胪寺官员领着使臣一人缓缓走上金銮殿，这使臣头上戴一顶黑色圆翅的官帽，穿了一件暗红色袍子，脚上一对乌靴。但不知为什么用了一块黑色的纱帕遮了面，所以这脸却看不到，透出一丝神秘。
欧阳玄看不到使臣的面容，就问道：“你可是南川国使臣么？”
应道：“臣正是南川国使者王喀。”
欧阳玄说：“你们国主第一年朝贡，都会略表心意，今年可有什么珍奇之物？”
王喀回道：“请万岁看献表。”
把表章展开，上写：“臣南川国国主致敬天朝圣主，愿天子万岁！……现进献三桩鄙物：紫金宝冠一顶、白玉带一围、离水珠一颗。略表臣心！”
这离水珠本是异宝，欧阳玄大悦，说：“爱卿，这宝物何在？拿上来与寡人看看。”
王喀说：“万岁啊！臣罪该万死！”
欧阳玄一楞：“你携宝物进贡入朝，乃是你的功劳，何罪之有？”
王喀道：“万岁！臣奉国主旨意前来朝见，使团一行，从东鲜国经过。没想路上被东鲜国大元帅舒良才拦住去路，臣给了他官防路引，他看过却仍劫去宝物，把臣的随从尽皆杀了。臣再三跪求，才饶我一命。他还封了南川自陆上来天朝的唯一道路，今后，我国就是想来朝贡也只能走水路了！”
朝上众臣听了，无不义愤填膺。
王喀又说：“这苏贼还讲诸多万岁不敬之言，臣不敢奏。”
欧阳玄大怒：“有这样的事？他说了什么，你且奏来。”
王喀哭诉：“万岁！这苏贼说：‘夺元乾天下，本是易如反掌。若不是东鲜太后严令不得出兵，少不得一统山河，中原花花世界，全归东鲜，何况这区区宝物？”
“咣当！”欧阳玄把手中的献表扔在地上，“好个贼子！”
王喀在殿上放声大哭，“万岁，东鲜此举是对元乾、南川两国莫大的羞辱。臣忍辱负重，来到天朝，面见万岁，就是希望万岁得知详情，明白我等小国难处！可气那东鲜，对南川垂涎已久，联合西济，一心想吞并我国。不想他们对天朝，也敢这般放恣，臣斗胆请万岁灭之！”
欧阳玄毕竟是一国之主，自己虽震怒，但也知此事牵连甚多，派人安排王喀休息，令太医治疗。
王喀被人引了下去。
欧阳玄与众臣在殿上商议如何惩戒东鲜一事。这东鲜自元乾建国以来，不但不承认元乾的皇朝地位，不进贡，不称臣，自恃山海之天险，屡有不敬言辞，但也从不敢逾越底线。此次做出这等事来，如果再不惩治怕是帝国的威信会大受影响。
但这东鲜国实在不好打！大臣们七嘴八舌争论不休：
兵部尚书风执信言到，“万岁，这东海天险，前朝数次用兵都无功而返，还损兵折将，最后只好做罢。现在朝中的开国大将，逝去的逝去，老迈的老迈，统兵将帅俱都匮乏，还要防着周边劲敌……”
镇国将军刘德再也说，“臣闻这几年东鲜军力日涨，元帅舒良才治下，兵多将广，甚至传言其军中有异人能将，有仙法异术随身，近年屡有对周边各国用兵，战力极盛。他们没有对我国发兵，实不该主动宣战！”。
户部侍郎范得印也奏明，“元乾建国只有三十年，国家稍安，国库还不充盈。去年南方水灾，收成不好，今年西域雪灾，迁入众多难民，都需增加开支。一旦开战，耗光国库积蓄，实非良策！”
工部侍郎刘聚信则担心战船不够，修船造舰需要时间……
老王叔欧阳宗则站出来说，“陛下，这事儿怕是不寻常。他一个元帅，国主未发话，他怎敢如此，还是先派人前去交涉才好……”
殿前说了半天，倒是没有一个主张打仗的主意。
欧阳玄听着听着就又怒了，“你们这个说缺钱，那个说无人，再有说斟酌，可当初打下这元乾时，我们有什么？这才过了几十年，当初意气风发的元乾怎么了？……若是让人辱到这般，此次还不出兵，日后那些番属国谁人还来朝贡？周边那些野心勃勃的国家欺你软弱，个个发兵来犯，到时你们就有钱有人了？……”欧阳玄是越说越气！
老将军秦迟出班，“圣上所言极是，元乾以武建国，这些年的安稳，让东鲜这些个国家已经忘了我朝的威武。给他们个教训，也让其他国家看看小视我元乾的下场！臣虽老迈，还有一战之力，请令为帅……”
老国公穆王爷也跟着说，“就是就是，打，必须得打，皇上，臣也可为帅，不就是去蒸一蒸这东鲜……”
国师宫沛一直没有说话，但所有的人都知道，国师不说话，就表示认可圣上的说法，此事也就定了。
见其他众人都不说话，欧阳玄于是下旨派出大臣外省催粮，又派人到海州府，督造战船。
……
穆平讲完，舒了口气，“这就是大概的经过了。其他的，你参军后是亲身经历的。”
任归点点头，“是经历过，不过主要是在一线的战斗，想听将军讲讲全局！”
穆平盯着任归，像看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一样。面前这个人，与他印象中的任归，完全不同！坐在那里，那么沉静自信，又显得极为老练，与原来的那个有些邋遢的大男孩，差异太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