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当晚】
冬日的N城，夹带着海风刺骨的腥气，更显肃杀。
寒意吹散睡意。
陈欢醉醺醺地站在大楼门口，等待其他同学赶来加入第二趴“K歌之夜”。
刚才的饭局，大家应该都尽兴了吧？
她可不想没安排好，明天回了学校又挨冯远的一顿数落。当初上学时，她又不是班干部。什么奖学金、先进分子全都没捞着，凭什么毕了业反而要她在这忙前忙后的。就因为冯远现在是自己顶头上司吗？欠他的？
陈欢忍着满肚子的牢骚，向远处正在走来的贾笑打招呼：“已经上去一波啦，后面还有几个人呀？”
“不知道，好多人都回去了。”贾笑搂着室友严欣梦，在冷风中踉跄前行。
“行吧，好不容易订到的大包厢，她们不来，我们自己玩。”陈欢自我安慰道。
严欣梦一把扑上来，抱住陈欢：“就是！我们！自！己！玩！”
陈欢一闪头，避开严欣梦嘴里喷出的酒气：“哎哟，怎么喝成这样？”
严欣梦涨红了脸，兴奋地答：“我，我高兴啊！”
“418包厢？”贾笑问。
“对，你们先上去，我等等冯校。”
“OK，OK！”
贾笑搀着严欣梦，一晃一晃地上了电梯。
冯远没到，陈欢肯定得在楼下接他。下个月就评先进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得靠他给自己美言几句。这也是陈欢答应组织同学聚会的重要原因。
“叮～叮～”是冯远的消息。
冯校（消息）：林鸢瑶来了吗？
陈欢喃喃自语：“呵，果然啊，还是忘不了她吧？”
林鸢瑶是当时班上永远的第一名，谁也撼动不了她在成绩排行榜上的霸主地位。这样一个高分种子选手，当然让冯远另眼相待。如果不发生那件事的话，或许两人现在也不会这么陌生吧......
陈欢苦笑了一下，回复冯远。
陈欢（消息）：来了有一会了，就差您了。
不一会儿，冯远就发来了回音。
冯校（消息）：好的，你们先玩。不用等我，就到。
看来自己又做无用功了。
陈欢叹了口气，收起手机，转身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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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TV-418包厢】
真上来后，陈欢才庆幸，得亏没有到齐全班人马。屋内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空荡荡，甚至还显出一丝拥挤。
她也是才醒悟：喝醉后的女人造作起来，需要比以往更大的活动范围，像一只只花蝴蝶，从点歌台飞向包厢不同的角落。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我的那些花儿～”
她们哭着，笑着，搂抱在一起，不知道在歌唱谁逝去的青春。
终于，贵客到。冯远推门而入，姗姗来迟。
“抱歉抱歉，我路上有点堵车！”
众人赶紧起立，迎上前去。
“冯老师！您可算是来了！”严欣梦显然已经是喝大了，她站起身，冲点歌台上的贾笑招呼，“快给我们冯老大点一首《终于等到你》！”
冯远憨笑着，佯装要逃走的模样：“我不行，我不行，唱歌我不行的。”
周嘉可举起酒杯，到上了满满一杯酒：“我们冯校长，唱歌行不行很难说，但是要论喝酒，那可是全L中第一名啊！”
“你这兔崽子，能耐了啊，还敢灌我酒了。”
“哎，我们刚才在饭桌上可都说好了啊。今天，只有朋友，不论辈分！”
冯远想起刚才自己的醉话，只能笑着摆摆手，接过了酒杯。
“好，这杯，我们敬友谊！敬岁月！”冯远把酒杯举向灯球。
“大家，干杯！”
“干杯！”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旋律的副歌部分适时的响了起来。冯远在余光里，扫到了最后排的那个女人。
林鸢瑶，终于，又见面了呀。
陈欢的目光始终追着冯远，当然没有错过这转瞬即逝的一瞥。冯远在想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冯远最开始根本不肯来这场同学会，她左请右请都没用。甚至连她自己都快放弃这个作秀的机会了。没想到，听说林鸢瑶会来，冯远竟然不仅推掉了学校的工作，还从饭局开始一直候到现在。
对于工作狂冯远来说，这是不可思议。但对于一个失去得意门生的老师来说，这一切又都是情理之中。
出乎陈欢意料的是，这一整晚，冯远都坐的离林鸢瑶远远的，除了众人举杯时二人隔着山海的碰杯外，再无其他交流。
是仍然心有余悸吗？
既如此，让我来帮你们一把吧。
陈欢挨到林鸢瑶旁边，装出一副喝大了的样子：“瑶妹，你在那里打野呢？快点和冯老师喝一个呀！我们可都走完一轮了啊。”
林鸢瑶不接她的话：“欢姐，你醉了。”
陈欢也跟着装傻：“喝醉？你说你喝醉了？骗人！你脸都没红。”
林鸢瑶试图逃离：“好了，别喝了。我给你点首歌。你想唱什么？”
“上学时可只有你能拿到老师钦赐的‘好’评哦。”陈欢搬出前尘往事来压她，“不能这么无情吧？”
“人家喝了洋墨水的，谁喝你二锅头啊。”周嘉可看出气氛不对，试图解围，“要不换这个，威士忌？还是啤酒？”
“我唱歌吧，给大家唱个《明天会更好》！”林鸢瑶拿起了麦克风。
整个过程里，冯远都一言不发。没有怂恿一句话，却也没有制止大家的起哄。只是脸上微微浮起了一丝薄汗。
陈欢再次发难：“干嘛呀，昔日的‘好妹妹’，现在成‘坏姐姐’了？”
她到底为什么非要林鸢瑶敬这一杯酒呢？
事发后，她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当时左右自己的，究竟是所谓的“好心办坏事”，还是有什么种子曾在自己心里发芽，蛰伏在寂静的时光里，终于开败了一朵善良的花。
总之，林鸢瑶夺门而出了。拎起包，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甚至连外套都来不及披。
“我去看看她。”周嘉可抓起外套就追了出去。
陈欢懵在原地，看着冯远的脸色一点点暗下来。
完了，这次，评优评先算是彻底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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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个小时里，陈欢都没想起来自己在干什么。其他人似乎打着哈哈把这事糊弄过去了。隐约的记忆中，冯远一直在喝闷酒。一杯接着一杯，宛若千杯不倒。
直到，同学们的尖叫让陈欢再次清醒。
“啊！死人了！”
“什么？”
“老师，他好像......死了。”
陈欢冲到厕所，被倒在地上的冯远吓得一阵腿软。冯远大睁着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仿佛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在等待着好学生陈欢再帮他去完成。
顺着冯远视线的方向，陈欢心头一凉。她多希望自己眼花或者是看错了，又或者，自己可以真的连这个都不记得。
那是一个熟悉的标记，来自带着柠檬香味的高中时代——“ぬ”。
而这个标记，永远只会属于一个人。
好妹妹，林鸢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