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日下午四点来钟,我母亲给俞杰外公打去了电话,哭诉她爸爸病危的消息,大舅二舅还有老姨哥仨知道后,马上决定给俞杰外公和沈阳的德林外公买卧铺票,凑了五千元钱给带上,当晚五点多钟急忙把俞杰外公送到车站,登上了北去的快车,八点在沈阳站,与德林外公会合。
三日早九点钟,火车到了黑龙江的一座城市。我父亲母亲前去接站,顾不上到家,顺路在花店买了一束鲜花,赶忙去中医院病房。纯良外公见到两位弟弟,嘴角动了动,算是和他俩打了招呼。
那时他刚从昏迷中被抢救过来。脸浮肿,鼻孔插着两根氧气管,胳膊上捆着体征监护仪的电极。抢救用的氧气瓶和医疗仪器放在他床的里侧。大夫和护士正站在床边关注他的心功能的变化,病房里气氛异常紧张。
俞杰外公张嘴刚想问话,大夫立即制止了,说病人说话就可能引起心衰。等医护人员往外走的时候,他忙跟出去打听病情。大夫说这病人错过了心脏病最佳抢救时间,眼下病情十分严重,即使抢救过来,也要等半个月之后才能真正脱离危险。我再回到病房的时候,看见外公睁开了眼睛,痛苦的面孔强装镇定,好像要抓住最后时机似的,顾不得医生的警告,他拔着气,用微弱的语气对俞杰外公和德林外公说:
“能见到你们哥俩我知足了。”
他喘了半天挤出两句话“小时候,我家穷,买不起好吃的。长大了钱少舍不得买,退休后工资高了……却得了糖尿病……想吃啥又不能吃。嗨,活的真没意思……”
说到这,他又开始拔气儿。
“……我惦着你大嫂,单位黄了,不给办老保,她今后……怎么过啊!”
看得出这是他最牵挂的事
俞杰外公说“春节时我和你通电话,听你的语音,觉得你的精神和身体那么好,现在怎么病成这样了?”
俞杰外公俯下身,听到他微弱的声音“前几天跟小洁上点火……”
从他断断续续的话中我明白了,原来是我母亲想要把住房卖了当资金,给生产松籽的产品公司做销售代理。外公说不服她,生了一顿气。
“那房子租出去,每月的房租就是她的工资钱。若是没有了房子,买卖又掉进去,上哪开工资呢……”说到这儿,他又喘不上气了。
我知道那套老掉牙的住房是我外公先前住的房子。
俞杰外公告诉我,那是一九八七年纯良外公单位分的,费了很大的劲,以女儿是抱养的特殊情况,请求组织把老房留给养女结婚用。这对于一个没有能力送礼,又与领导没有特殊关系的老实人,只凭自己的苦干和苦命,受到组织的照顾,得到同志们的谦让,留住了那房子多么不容易!而这房在母亲下岗的当时,对她维持家庭生活又起到多么重要的作用!难怪外公生气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