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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车

那是什么呀?”

陈渊指着车窗外的一抹蓝色。我们的出租车驶过一个桥洞,我觉得那只是高架桥下的停车场里,用来照明的那种幽暗的灯光。

“我也在看那个。”

我说,但其实我并没有。

我们刚刚从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出来,然后在寒风中嬉笑了十几分钟才坐到温暖的车内。天边已经有了灰色的痕迹,太阳要落下了。

其实本来要更晚的,但是这讲座我是一分钟也听不下去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在简陋的讲台上高谈阔论什么“诗歌”与“自由”,她披了片涤纶的布料在身上,就信心满满觉得自己是诗人了,而且还觉得自己身为诗人很了不起,因为我记得她曾对着麦克风很大声地咳嗽了声,然后扫视了一遍台下的观众,说:

“今天来到这听我读诗的,都不是平头百姓,都是有文化造诣的人!”

她说那话的姿态和模样诡谲地就像一只探着脖子的鸭子。这不禁让我想起之前读的一本小说,男主对男二说的话,“每天早上起来,你发自己是一坨狗屎,困惑吗?”

我想那位大诗人一定挺困惑的。

“是碰碰车!”

陈渊突然提高了声调,让坐在她身边的我不无尴尬地假装咳嗽了一声。

在任何闭塞的场合,特别是出租车上,我总觉得第三人,也就是出租车司机会成为最具威胁的偷听者,因为在夜色中驾驶足以让人无聊到脚趾抠地,听着旅客聊闲天是最好的打发时间的方式。也因此在和同伴的交谈中我总是有所忌惮,总是尽可能的不引出话题,把话都留在到地方之后再说,如果一定要交谈,那就压低声音,那样子就好像我们在交谈什么国家秘密。

“我觉得,我们应该把每次对话都记录下来。”

我对陈渊说,

“那记呗,”

她凑过来,望着我的眼睛。吓了我一跳,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毕竟她可是陈渊,叫陈渊的女人做什么都不足为奇。

“因为很有意义。”

我装作回应她的眼神,也看了看她的眼睛,黑色的瞳孔看不出高兴还是悲伤,我也没有很在乎,因为实际上是在她的背后寻觅新的风景。

“那记吧。”

她重复到。我并没有理会她,

“这是为你好,给你的写作提供素材。”

过了一会,我望着她说。陈渊是个作家,但不同于那种新时代的女作家,也不同于刚才那个中年女诗人。她写的东西很跳脱,就像她本人一样,一会儿写废弃的游乐园,一会儿写刚建好的厕所,还有蓝色的碰碰车。

“我现在全是灵感。”

陈渊不再看我,她往车窗边挪了挪,望着窗外的夜景。我觉得很奇怪,那只是些亮着黄色或者白色的灯的底商,跟别的街道也没什么两样。

“你知道么?爱伦·坡说在夜里得斜着眼看星星才看得清,”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坐得离我这么远,虽然她的屁股只是在皮革的汽车座椅上挪了几寸而已,但我就是觉得她故意在躲着我,

“哎,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啊,斜着眼看星星。”

我凑近她笑了笑,但觉得光摆出笑的表情她是看不清的,这车里太黑了,于是我就努力笑出了声,

“他他妈斜眼看星星,哈哈哈······”

我把手搭在陈渊的大腿上,她穿了一条黑丝,是那种渔网纹路的,很薄的那种。

“我现在全是灵感,你知道吗?”

她又重复了一遍,我记得她已经说过这句话了。我瞟了司机一眼,他的半个后脑勺露在靠枕外面,从后视镜里,我和他对视着,他在看我,眼角的鱼尾纹堆在一起。于是我也就看着他,可我没有鱼尾纹,在这个层面上他占据了上风,逼得我就只好看着他露出来的那半个后脑勺,我想一巴掌呼死他。

“你说过了。”

我盯着司机的后脑勺,他正晃着脑袋,我现在更想大嘴巴呼他了。

“所以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呀?”

我扭过头,陈渊盯着我,眼睛里看不出悲伤还是兴奋,跟往常一样,从我们上车的时候她就开始用黑色的瞳孔盯着我了,

“我怀孕了。”

陈渊的语气很平静,和她的眼神一样,我觉得挺没意思的,就干脆转过头去接着在后视镜里跟司机对视,我看见他眼角的笑意更浓了,而且感觉那笑从友好和善良变成了一种似有若无的嘲讽,

“操你妈的。”

我小声咒骂,为什么他开车不用看路呢?

“你说什么?”

陈渊扒拉开了我放在她大腿上的手,我没用什么劲儿,于是那只手就直接那么掉在了汽车后座上,这时候,司机拐了个弯,迎面是另一条和先前一模一样的公路,“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车载广播蹩脚地模仿着电影台词。

“我说我知道。”

我望了望窗外的夜景,这条路果然和先前没什么区别,我甚至怀疑司机在拉着我们兜圈子,毕竟我叫的是打表计价的那种传统出租车。

“林轩,你是个混蛋。”

我听到陈渊在叫我的名字,

“对,你说得对,怎么办呢?”

“怎么办?我不能留着他,你出钱把他打了吧。”

“我是说他妈司机正拉着咱俩兜圈呢,这怎么办?”

我故意压低了声音,把自己的话音隐藏在车载广播的噪声之下,怕司机听到,虽然让他听到也无所谓,可毕竟就跟鲁迅先生一样,我向来也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国人的。

“你真不要脸。”

我以为陈渊可能是觉得我刚才那句话说得太大声了,于是把本就低沉的声线压得更低了,这样司机在前排听着,只会觉得是一只嗡嗡叫着的苍蝇正在车里乱飞。

“嘿嘿,面子就是鞋垫子,人情能当饭吃么?”

我试图跟她打趣,其实我跟谁都这么说,跟苏雨也这么说,苏雨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正在英国读书呢,后半句话还是他亲口教给我的。我跟老尹也这么说过,他也是我特别好的朋友,那次我们一块等街边卖的烤冷面,就蹲在金融大楼门口的石墩子上,每一个从大转门里出来的西装革履的人,都要瞥我俩一眼。

“我怎么会看上你?”

陈渊又用一对黑色的瞳孔盯着我,秀气地眉头皱在了一块,这可能是一种新的调情技巧吧大概,

“那你可真是看走眼了。”

我觉得这一招我接得很好,好就好在司机听了我说的话,立马掉了个头,现在我能确信我们马上就要到达真正的目的地了。一阵刺耳的音乐声突然响起来,紧接着是一阵轻微的震动从我的屁股旁边传来。陈渊扒开手包的扣子,取出手机,上面套着翠绿色的手机壳,翠绿是她喜欢的颜色,她就是这么跳脱。

“喂,”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很轻柔,虽说她平时说话的语气一直都很独树一帜,并且没有固定的章程,但变得轻柔属实还是令我感到一阵惊诧。

“在车上呢,马上就到家了······嗯,你先洗吧······哎呀没有,放心。”

“谁呀?”

我看见她放下手机,对着窗户叹了口气,

“你知道是谁。”

我正想说点儿什么,对什么都发表点看法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可这时候司机却已经不识趣地把车停在了路边的非机动车道上,

“您好,请您带好随身物品,从右侧下车······”

我懒得理他,拉住陈渊的手,从右侧的车门跨了出去。北京的冬天很冷,虽然还没有完全入冬,但寒风已经提前赶到了,我真是不能想象,如果没有两千万人昼夜不停地呼出二氧化碳,这座城市的十月会冷成什么样。

“孩子是谁的啊?”

我扶着陈渊下了车,她那两条纤细的腿套在黑丝里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因此我下意识地瞟了两眼,好吧,我是故意的。

“反正不是他的。”

陈渊没有理我,径自向着一栋居民楼的入口走去,墨绿色的小手包和她的女士腕表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这种清亮地响声让我觉得更冷了。

“那我是不是要当爹啦?”

我冲着她的背影大喊,声音被寒风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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