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绸缎庄门口,刘盈便停了步。
小喜收了鞭,紧跟着的马车也停下。卉儿还未下车,便已指着门匾,惊愕道:“这就是威震四方的吕记绸缎庄?这、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它的奢华气派会同它的威名一般。这陈旧掉漆的门匾,与传闻中素有‘民间未央宫’之称的绸缎庄极为不符,你失望了吧?”小喜自卉儿身后冷不丁冒出,一番直批她痛处却正中要害的话让卉儿又恨又惊。
淑君轻笑,看了一眼正盯着门匾出神的刘盈,道:“是啊,素闻绸缎庄少公子年轻有为,白手起家,短短几年工夫,整个绸缎庄在他的料理之下便已富甲天下,不想竟是一名勤俭朴素,不奢华浪费的商人,莫说卉儿,我也很是惊讶。”
刘盈未说话,只轻轻一笑,唤来小喜道:“你带她们进去挑几套合身的男装。”
小喜迟疑了一下,刘盈重又道:“我去前面的湖边走走。”
淑君闻言追上他,道:“公子,淑君陪你一起。”
刘盈转头,金色的暖光射向她额前的碎发,在她白净的脸颊印照出点点光晕。他对她弯嘴一笑,伸手将发挽起,道:“去吧,代我向吕家少公子问好。”言罢,转身就走。
他的背影已渐行渐远,淑君却始终站在原地未动。直到卉儿多次唤她,她才回神,随他们入府。
跨入庭中,方才忍不住惊叹,正所谓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眼前之景,怕是只能用这话来形容罢。构思之精巧,设计之独特,当真是别具一格,让人忍不住驻足而望。
适才明白过来,所谓的“民间未央宫”非空穴来风,怕是门口那陈旧的匾额也是其独具匠心之作吧。
淑君心下,更是对这绸缎庄少公子多了一分好奇。
正在她欲提步朝前走的当口,迎面一抹黄色身影与之擦肩,淑君吃痛低吟,回头时,那身影已消失在了门口。
“姑娘可有事?卉儿去追。”
“不必了,无碍。”
碧绿的湖水,微风过处,荡漾出浅浅的微波,倒是很合春的意境。沿湖的柳树,早已爆出了枝芽儿,长成了嫩叶,一片鲜嫩的绿色,柔软的舞弄着身姿。
如此安宁惬意的地方,刘盈只觉浑身轻松,似是融入了这片绿色的清宁天地。盘腿而坐,入春后的草叶,似是注入了过盛的生命力量,柔软的似地毯一般。
感受着周身传出的淡淡草香,刘盈掏出怀中的翠玉笛,忽而想起那夜沈瑛弹奏的《百鸟鸣翠》,笑了笑,便起了音。
笛声悠悠然传出,树梢的几只鸟便欢腾起来。
淑君等人在管事的带领下,至成衣铺挑了几套颜色样式都比较普通的衣服,换了装,临近出门的时候,迎上了一袭月白长袍的吕珺佑。
微风自园中带来了淡淡的花香,春风拂面,花香怡人。
那绝世的容貌,只一眼,她便已猜得了他的身份。
淑君轻笑,果然如传闻中所言,“集天下之美,汇人间之智”,如此才貌皆得的男子,怕是整个长安城姑娘所追捧的罢。
脑中忽闪而过一个想法,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若我还是当年那个淑君,会不会也是追捧他的长安城众姑娘之一呢?
忽觉自己的念想偏离了实际,她又自嘲的摇了摇头。
比起淑君见他时所表现出的泰然自若、温婉大方,卉儿就显得过分情绪激昂了些。
那张绝美容颜入眼,卉儿一双灵动的大眼便立马变幻成细长的桃花眼,整个人已经忍不住的往他身侧靠近。
“这位……想必就是享有‘集天下之美,汇人间之智’之美誉的绸缎庄少公子吧,果然是名不虚传哪,久仰久仰。”
吕珺佑对她淡淡一笑,却是皮笑肉不笑,眼底的寒光立马让卉儿收敛了靠近他的步子。
“姑娘谬赞了,在下不过一名普通商人。怎敢担此殊荣。”言罢,便绕过她朝里屋而去。
卉儿高昂的兴致立马被挡了回来,整个人若霜打的茄子,一边儿的小喜早已弯了腰,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淑君捂嘴轻笑,回头看了一眼那抹月白身影,果如传闻中所言,俊美,智慧,冷傲。只是,方才初遇他时,眉眼间分明透着一股别样的欣喜,仿若孩童一般明朗的欢乐。
这究竟是一名怎样的男子呢?
“你再笑。”
“咳咳,姑娘谬赞了,在下不过一名普通商人,怎敢担此殊荣。哈哈哈……”
“信不信我杀了你。”
庭中,小喜同卉儿再一次争吵起来,追打着赶在淑君之前,望着两人的背影,淑君只笑着摇了摇头,脑中却始终摆脱不去的是吕珺佑的身影。
“姑娘,稍等。”
本能的,淑君停住了脚步。方才想到,自己此刻正着男装,真是自扰,便重又跨了步。
“请等一下。”
再一次的呼喊,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淑君回头。
月白长衫的吕珺佑与自己仅一步之遥。阳光明媚,微风荡漾,他仿若被定格在画中一般,美得不真实。
“你的发簪。”
说话之余,他已将手中那枚白玉发簪塞入她掌心。
低头看去,那便是她换装时落下的。
待淑君回神,吕珺佑已在自己十步开外。
“多谢公子。”几乎是脱口而出,淑君对着吕珺佑的背影喊道。
带着羞涩却坚毅的口吻,她的心脏忽而无来由的猛烈跳动起来,内心期待着他能回头,向她走来。
而吕珺佑只是停了停脚下的步子,半饷,重又朝里走去,未再多说,也未再回头。
淑君自嘲道:“张淑君,你在期待什么?你不是玉儿,他更不是你的王强。”
带着失落的情绪,嘴角含着苦涩的笑,淑君转身,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