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叠嶂,山间树木葱葱郁郁,原本路便不好走,此刻骤然弥漫一山的雾气,使得林间的路越加难行。
隆隆的雷声惊得林间鸟儿扑腾乱飞,吕珺佑扬鞭,马儿嘶的一声开始飞奔,车轮翻滚在高低不平的路上,咕噜咕噜直响。
待到急雨骤然落下,吕珺佑便看清了路前搀扶着并肩而行的两人。
“快上车!”马车行至二人身侧,吕珺佑对着二人大喊。
沈瑛错愕,忽然冒出的吕珺佑,一瞬令她以为是慌乱中的幻境。
不待二人多想,吕珺佑已将二人拉上马车,哗啦啦的雨线之下,马车向着不远处的旧屋行去,一瞬便没了影踪,只留泥地上两条深深的印记。
一下雨,原是晌午,却呈暮色。
秋雨阵阵凉,一场大雨,温度猛地下降,吕珺佑架起了火堆,让沈瑛与淑君围着火堆而坐,好烘干身上的湿衣。
“吕公子,你怎会在此出现?”沈瑛盯着吕珺佑,问。
“原是上荷风堂救你们的,未料赶到之时你们已经离开,我便一路追随而来。”吕珺佑侧目,看着沈瑛,一脸和煦的笑。
“公子如何知道我们是被荷风堂的人所绑?”
“是元姜。”吕珺佑笑。
沈瑛一惊,忙问:“元姜?他不是……”
“他中毒了,恰倒在绸缎庄门口,是钱叔发现了他。还好发现及时,现已脱险,放心吧。”
沈瑛这才松了口气。果不出自己所料,那壮汉当真对元姜下了毒手。
“你们如何?那些人可有伤你们?”
“我无碍,只是淑君,她……”沈瑛转向淑君,犹豫道。吕珺佑这才看向沈瑛边上一言不发的淑君。
见她正盯着火堆发呆,额头已有汗液沁出,脸色却是煞白。
意识到吕珺佑的视线,淑君猛地回神,对他浅浅一笑:“我没事,多谢吕公子搭……”话音未落,身子便渐渐向后瘫倒。吕珺佑慌忙上前将她扶住,这才惊觉她浑身滚烫。
“淑君……”沈瑛伸手抚上她的面,一惊,“怎会这么烫?定是那一刀,是为了救我,淑君,淑君你醒醒。”沈瑛摇晃着昏迷的淑君,因担心紧张而颤抖的声音一遍遍唤着她。
“她受伤了。”吕珺佑这才注意到淑君小腹那一滩浅浅的血印。
“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淑君为了救我,她的小腹,被那壮汉捅了一刀,怎么办,怎么办,你说,她会不会出事?全怨我,若不是我负气离宫,淑君便不会出宫找我,也不会碰上那壮汉,若是淑君出了事,我该如何同刘盈交待。都是我,都是我……”沈瑛不住的自责,面颊的泪如雨线般滴落在淑君的脸上。
吕珺佑伸手将她脸上的泪拨去,揉了揉她的鬓发,柔声道:“瑛儿,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她出事的。你去马车里将我的药箱取来,我来检查她的伤口。”
沈瑛应声慌忙起身,向马车跑去,几个踉跄,差些摔倒。望着她磕磕绊绊的背影,吕珺佑一阵一阵心慌。
待到沈瑛将药箱取来,吕珺佑已将淑君平放于稻草之上。
“我来帮她上药。”沈瑛说着便跪坐到淑君身边,挽起衣袖,欲图为淑君解衣,却发觉她的衣衫已经被解开,只是被匆匆合上了而已。心中一疑,目光渐渐上移,迎上吕珺佑那对墨黑眸子。
猛的低头,沈瑛脸一红,略带几分尴尬的开口:“吕公子,你……淑君的衣衫……”
“瑛儿,你去里头找找,可有盛水的盆子,放屋外盛些水来。”吕珺佑倒是镇定道,丝毫未显尴尬之色,打开药箱,掏出几个白瓷小瓶。
白瓷小瓶入眼,沈瑛倍觉眼熟。正盯着沉思之际,远处一记马鸣,她浑身一个激灵,猛然想起回城那一日,那辆飞奔的马车。
驾车的白衣男子,数落她身上过时料子的男子,将白瓷小瓶与银锭子一并丢给她的冷漠男子,撞了人却仍理直气壮的男子,竟是他?
“怎么了?”见沈瑛不走,吕珺佑问,只是未抬头,没有看见沈瑛脸上惊讶的表情。
“吕公子,原来,原来那一日……”顿了顿,聪明若他,他肯定早就认出了自己,遂并没有继续,只是指着淑君,悠悠道,“要不,要不还是我来给淑君上药吧,你……她……”男女授受不亲的话已至嘴边,在与他那对深潭一般幽深的眸子相对之时,仍是给咽了下去。
“记得将水滤干净些!”吕珺佑对她温和一笑,便将她轻轻推开,用后背挡住了她再看淑君的视线。
“哦。”最后,沈瑛只得低低应了声离开,心中默念:无碍无碍,大夫与病人间,何来男女授受不亲之说,宫中御医也都是男子,无碍无碍!
良久之后,当沈瑛捧着一大盆清水过来之时,吕珺佑已将药箱整理好,蹲坐在火堆边等她。
“淑君怎样了?”放下水盆,沈瑛还来不及喘口气,便忙跑向淑君身边。
她仍昏迷着,苍白的脸色,却似白梅一般纯净。身上的衣衫已经扣好,小腹上的血迹仍隐约可见。
“已经上过药了,还好伤口不甚深,无大碍。”吕珺佑边说着将身上的外衣脱下,盖在了淑君的身上。
沈瑛又一阵脸红,好似被解开衣衫上药的是她一般,定了定,轻舒口气,暗示自己不可再胡思乱想,指着水盆道:“那水,已经滤过好几次了。”
吕珺佑看了看她,说:“辛苦你了。我先烧水,一会儿雨小些之后,我去山间采些草药,在此期间,你多给她喂些水。”
跳跃的火光照着吕珺佑的侧脸,俊逸绝尘,如阳光般的笑,温和舒心,沈瑛愣愣盯着他,点头。
“饿吗?”吕珺佑问。
沈瑛嘿嘿一笑,饿啊,怎会不饿,想着自己的上一顿,似乎还是昨日上午吃的,没什么胃口,才吃了几筷子素菜,这么一折腾,肚子早饿扁了,之前太紧张倒是没察觉,此时一松懈下来,胃里倒是空得有些想吐。
不等沈瑛回答,吕珺佑将药箱的上层移开,下层摆满的各式糕点便呈现在沈瑛面前,竟全是她爱吃的。
沈瑛眼前一亮,想开口,吕珺佑先一步说:“走得急,随意拿了些,你先吃些填填肚子,一会儿我去山间瞧瞧可有野味。”
“吕公子,谢谢你。”此刻,心中动容,却除了感谢无一言可表达。
“吃吧。”说着,吕珺佑递给她一块绿豆糕,又往火堆里加了些柴火,架上的水已咕噜噜开始冒泡。
“水烧开了,一会儿倒出来时小心烫着。我去采草药了。”话毕,吕珺佑拍了拍沈瑛的肩,起身。
“吕公子。”沈瑛将他唤住。
他转身:“何事?”
“下雨路滑,小心。”
吕珺佑点点头,未有回话,只对她露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