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挲着腕上的银铃,沈瑛脑中反复重现着昨夜锦云的话。
“姑娘手上的银铃是谁送的?这长情结,又是谁挽的?”
原来这个结,有名字,叫长情结。
盯着这个错综复杂的长情结,沈瑛的嘴角不禁牵起了一丝笑,该是如何深的情啊,纠缠得如此之牢固。
忽而,脑中一怔。
如若按照锦云姑姑所言,这串银铃,并非自己所有,而是被他人所赠,而那个赠自己银铃之人,便是锦云姑姑那番紧张的人。
无奈的是,自己十年之前的记忆,一概没了。究竟会是谁,将银铃赠予自己。刘盈?不是,他说,他身上的银铃,还是自己送他的。
那他会知道吗?也许不知道。
如此说来,梦里那个人,究竟是谁呢?在梦里,那个男孩子的银铃是与自己一样,挽在手上的,也有同样的长情结。可是刘盈,他的银铃,是揣在怀里的。
真的是刘盈吗?还是,另有他人?
回想太过用力,沈瑛一阵头疼,便不再去想。
“算了,我在意的是刘盈不是吗?何必去计较梦里那个人究竟是谁呢?是刘盈也好,是别人也罢,此刻,只要有他在我身边,这就够了。”自我安慰道,沈瑛便将银铃掩入袖中,准备下榻。
脚尖才着地,便见刘盈端着一大盆点心进屋。
于是,来不及穿鞋,沈瑛干脆赤着脚迎上去。
“皇上,您这不是折煞小女子嘛?怎敢劳您亲自动手?”带着娇嗔的语气,沈瑛嚷道。
刘盈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眼里满是柔爱:“能亲自为姑娘效劳,乃在下之荣幸。”
“哪敢哪敢,小女子惶恐啊!”
“还请姑娘赏脸!”
两人甜腻的掉疙瘩的你一言我一语,终是在门口传来的一句轻咳之后停下了。
沈瑛探身而望,在见到门口那个紫衣女子之时,脸上腾起了一抹红晕。
刘盈转身,便见淑君向着自己款款而来,身后的卉儿正捂着嘴不住偷笑。遂故作清嗓,重重咳了几声。
卉儿方才收了笑,随着淑君身后。
“听闻昨夜沈瑛姑娘晕倒了,我过来看看。”淑君笑得温和,“看样子,此刻已无碍了吧。”
自打昨日知晓淑君的真实身份以后,沈瑛便再也无法释怀,面对淑君,总觉得有一丝莫名的愧疚,却也说不上来愧疚的原因。
遂侧身一福,低头道:“沈瑛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淑君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刘盈,道:“不必多礼,我这个皇后只是虚名而已。无人的时候,还是直呼名字吧。”
沈瑛稍稍抬头,脸上露出似喜似忧难以言喻的表情。
“淑君,留下一起用午膳吧。我让小喜吩咐御厨做了些菜,一会儿就送过来。”
“谢皇上,淑君已经用过膳了。”言语间,卉儿用手肘轻轻撞她。
细小的动作,却入了沈瑛之眼,遂忙善解人意道:“没事,也可以坐下喝杯茶,吃点点心呀。”
淑君抬头看向刘盈,见他同自己点了点头,便也未再拒绝。
“皇上,殿外,锦云姑姑求见。”小喜忽然匆匆来报。
闻言,众人皆一惊。
刘盈面色一沉,道:“你们在这等着。”
宣室殿内,青灰色的大理石面上,锦云一手挎着红木雕花篮。见刘盈向自己走来,忙侧身,福道:“锦云参见皇上。”
“起来。”刘盈一眼便瞧见了锦云手上的篮子,道,“端的什么?”
锦云起身,缓缓道:“回皇上,这是太后赐的补药。听闻昨夜沈瑛姑娘在御膳房晕倒,遂让奴婢前来看一看。”
“沈瑛姑娘已无大碍,替朕谢了母后的好意,你回吧。”言罢,刘盈便要回屋。
“皇上留步。”锦云大声叫住,继续道,“这是太后的一片心意,还请皇上不要拒绝,也好让奴婢回去交了差。”
刘盈的脸上不再有笑。叹了口气,终是向小喜挥了挥手,示意他将篮子里的汤药收下。
“为何还不走?”
“回皇上,太后吩咐,要奴婢亲眼看着沈瑛姑娘将补药喝下,才能离开。”
刘盈自是有些犹豫,正想着如何拒绝时,锦云又开口了:“皇上不必担心,这只是普通的安胎药。纵使是堕胎药,那也伤不了沈瑛姑娘的身。”
闻言,刘盈的身子略为一怔。
“你……”
“皇上早就猜到了不是吗?”锦云忽而一笑,脸上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现如今,锦云同皇上已是站在一条线上,皇上还不放心锦云吗?”
刘盈不语,终是点了点头。
跟随着刘盈来到内殿,锦云一眼就看见了沈瑛,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却未有表露。从小喜手中端过补药,走至沈瑛身前,道:“太后听闻昨夜姑娘晕倒了,特意吩咐奴婢过来瞧瞧,这补药是太后赐的,姑娘趁热喝了吧。”
沈瑛有些犹豫,抬眸盯上刘盈的眼睛,见他向自己微微一笑,便接过玉碗,一口喝下。
“皇上,太后亦吩咐锦云为沈瑛姑娘把脉,可否请皇上皇后先出去一下。”锦云的声音淡淡。
透过锦云的一举一动,以及沈瑛与她的眼神交流,刘盈总是有种莫名的异样感,遂对着众人吩咐道:“你们都出去,朕留下。”
“皇上,可否请您也回避一下?”
“朕不说话,总不会打扰你吧?”
“奴婢不敢,只是……”
面对皇上,锦云终是不敢再多言。似是看出了端倪,沈瑛忙插话道:“皇上,您就请先出去吧。您坐在一边看着,锦云姑姑会紧张的。”
沈瑛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更让刘盈疑了心。可他亦不想沈瑛为难。既然她们有话需要单独聊,那他便成全了她们。
仅是因为她。
“好。”简单的毫无情绪在里头的一个字,让沈瑛倍觉愧疚。
似乎一直以来,她对他,总是不够坦白。他应该明白,可却每一次都毫无怨言的被她瞒着。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沈瑛暗下决心,从今往后,任何事都不再瞒他。
天气越为炎热,吕府的绸缎庄,吕珺佑侧身坐在栏杆之上,仰头望着天。
湛蓝的天空中,偶尔飞过几只白鸟。
想起那次沈瑛被白鸟偷袭的模样,嘴角不禁牵起了一抹笑。
可一笑过后,脸上又是无尽的怅然。
那一句“山之高处,云之深处,长安西南,刘家团圆”究竟是什么意思?想了许久,这句话,如若放在别人身上,便也好理解,可沈瑛,定然不会。她与刘盈之间……可若真是她,那……想着,吕珺佑便腾的站起,不会,不会……一向冷静的他,此刻思绪竟也不受控制起来。
忽而,湖面跳起一尾橙红锦鲤,停顿在半空中,不断左右前后摆动着鱼尾,似是在拼命挣脱什么一般。
吕珺佑随手捡起地上的碎石,朝着锦鲤的方向弹出,咕咚一声,鱼儿便落入碧水,一瞬潜入了水下。
“下来。”立在原地,吕珺佑冷冷道。
话毕,一个银色身影便自亭子顶上缓缓落下。
“吕公子真是过分,那条锦鲤可是我顶着烈日忙活一上午的成果,原本还想拿来填肚子的。我不管,既然吕公子放走了我的午餐,可得赔。”
吕珺佑冷冷看他一眼,便转身离开。
“站住。”如意喝道,并追上他,一把拉住吕珺佑的手臂,使得他不得不停步。
缓缓回头,吕珺佑墨黑的眸子盯上如意拉着自己手臂的手,冷道:“公子,自重!”
如意方知此举容易引起误会,慌忙松手,尴尬一笑,面颊梨涡浅浅。
“吕公子,我是真的饿了。”
不得不说的是,如意那张童叟无欺的脸,终是让人不忍拒绝。叹了口气,最终,吕珺佑还是领他入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