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还未及阻止,沈瑛已经转身走向人群,跪下身子,低头福道:“民女参见太后,冒犯了太后,还请太后恕罪。”
虽未看清容貌,可凭借声音,外型,淑君已震惊。
心开始噗通乱跳,沈瑛,她怎会在这?莫非那个同皇上在雨里奔跑的女子,是她?
转而一想,这世间,便也唯有她了吧。
淑君闭了眼,不敢再往下想。
卉儿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像是要询问她,淑君深知卉儿同自己一样猜出了她的身份,忙侧头,附在她耳边,低低道:“快去通知皇上。”
应了声,卉儿便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既知冒犯了太后,还挡着道做什么?跪一边去。”淑君冷冷道,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地上之人,心中一再呼喊着,别出岔别出岔。忽而,又转头,对着太后笑道,“母后,天色亦不早了,淑君陪您回宫用晚膳吧。”
当然,太后岂是如此好糊弄的。淑君越是这样,她越是疑心。
此刻,她甚至开始怀疑,淑君同他们是一伙的。
对着地上之人,太后笑问:“你认识哀家?”
沈瑛一连摇头。
太后哈哈大笑,道:“起来。”
沈瑛只得起身,却依旧低着头。
“你不认识哀家,怎会知道是哀家?”太后的脸上,并无怒意,相反,却似是极有兴致的模样。
若非亲眼见,谁都不会信,一向威严让人惧怕的太后,会如此亲善的同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多言。
“您一身雍容华贵,自您身上所体现出来的贵气,是常人所没有的,所以我猜您就是当今太后。”没有人知道,此刻的沈瑛,后背已经全部浸湿。
心里颤抖着,害怕着,面上却丝毫未有表露,回答的泰然自若,好像面对她而立的,并非常人不敢靠近的太后,而仅是一位慈祥的妇人。
“哈哈哈,小丫头,小嘴儿倒甜。”太后笑得很欢乐,似是打从心底里所发出的笑声。没有人敢出声,因为所有人都惧怕她,从未发现,也从未敢相信,太后会被这么简单直白的一句夸赞给逗得如此开怀。
众人皆傻了眼。
沈瑛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是说对了还是说错了。
低着头,不敢再出声。
“你叫什么?打哪儿来?”太后凑向她,问。
一直愣在原地的如意见状,忙上前,对着太后拱手道:“如意参见太后,不知方才我府上的丫头对您说了什么,惹得太后如此开怀?”
此言一出,淑君大惊,这沈瑛又怎会同如意有了纠葛。如此想来,方才如意不是为了抓她,而是救她?忽觉不妙,心中开始期盼,皇上此刻可千万不要过来。
太后收了笑,面上转瞬便去了方才的欢悦,对着如意正色道:“她是你府上的丫头?”
如意点头,弯嘴而笑,脸上的梨涡清晰可见。
沈瑛用余光偷瞧他,却见他也在看自己,还有意无意的眨了眨眼,很是得意的模样,似乎在向她宣告:“关键时候还是需要我的帮忙吧。”
“我向你要了这丫头。”太后淡淡道。
此言一出,如意忙答:“不要。”
而与之异口同声而出的一句 “不要”却来自后面匆匆赶来的刘盈。
太后冷冷一笑,果不其然。
淑君读懂了太后的表情,心内懊悔,自己居然错判了,真不该将皇上叫过来,自己本意是想让皇上来救沈瑛的,眼下可好,将所有人都拉下了水,此刻,怕是越加难以收尾了。
淑君为难的表情,太后亦看在眼里。心内明朗,却未有表露。
“哦?皇上也认识这个小丫头?”
太后看似平静的语气,却是让众人都倒抽了一口气,这怕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是。”刘盈供认不讳。
这样冷静坚定的回答,让沈瑛不自觉抬头看他。
却在抬头的瞬间,余光扫见了他身侧的淑君,一愣。
不再是那日男装的她,越发的美丽动人,她穿着同刘盈一色的服装,发上虽然仅简单别着一根金钗,可全身所散发的贵气不亚于她身边的太后。而她的身侧,站着卉儿,虽没有锦衣金钗,打扮却明显别于其他的宫女。
沈瑛眸光一闪,她是皇后吗?她是刘盈的正妻?
忽觉鼻尖一阵发酸,感觉就要哭出来,沈瑛慌忙低下了头。
闻言,太后深吸了口气,正欲说什么,却被淑君抢了个先:“我说呢,这姑娘瞧着怎么这么眼熟。”挽起太后的手臂,淑君笑着道,“母后,还记得皇上带我出宫那回吗?那次刚好碰上大雨,就是这位姑娘帮我们折了荷叶当伞,躲过了雨呢!”说话间,淑君不住回头对着他们使眼色,“皇上,您可是先看出来了?”
“没想到,竟然是王爷府上的啊!真是太巧了。”说着,淑君走上前,握起沈瑛的手,道,“上回你走的急,没来得及跟你道谢,荷叶伞真的很好用。”
“皇嫂过奖了,原来你们相识也是缘于荷叶啊?”如意应和道,一脸的讶异,同淑君的演技配合得算是完美无瑕,“我同瑛儿相识,也差不多跟荷叶有关。不过,是我救了她。”
“哦?”
“那日在城外,遇到了劫匪,那些匪贼个个持刀,凶狠残暴,皇弟我为了躲过那帮人,可是惊险万分哪!”言至此,如意故意看向太后,见她雍容的脸上未有一丝的变化,便一笑继续道,“慌乱中我逃到了一个湖边,那湖盛满了碧绿的荷叶,可美了。谁料,碰巧被我撞见有女子落水,于是,我纵身一跃,入湖救了那女子,也正好躲过了那帮匪贼。皇嫂,您说,皇弟我这逢凶化吉是不是有神明护佑啊?”
如意这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令淑君忍不住笑出了声,心中暗叹他演戏的功夫当真是了得。
不过,这样破绽百出的戏真能逃得过太后之眼吗?淑君还是很担心的。可事已至此,终得把戏唱完了。于是乎,淑君便继续应和起来,指着沈瑛道:“那莫非,她就是你救的那位落水的姑娘?”
如意点头。
“真是好巧,你救了这位姑娘,而这位姑娘又间接救了你,母后,您说这是不是缘分?”
如此漏洞百出的戏,太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可看着他们如此卖力演出的份上,她又不好戳穿,便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哀家不过瞧着小丫头顺眼喜欢,想要过去陪陪哀家,如意啊,你早说丫头是你心上人不得了,哀家也不开这个口了。”
“太后果然慧眼,什么都瞒不过您。”如意拱手作揖笑道。
太后摇了摇头,心想,今日也问不出什么了,当着众人的面呢,还是不要再多言了,任他们再这么演下去,恐怕连那些宫人们都看出破绽来了,到时候丢的可是她的脸。
“好了,哀家乏了,先回去了。”
“母后,淑君送您。”深深看了一眼他们三人,淑君未再多言,便追着太后去了。
仅在离开的时候,听得耳边刘盈低低的一句“谢谢”。
淑君莞尔一笑,眉眼间的忧伤却清晰可见。
她在皇宫,那他呢?那个月白长袍的影子忽而又晃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