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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千里相随

时光如梭,转眼间,匆匆的一月过去,那轻轻吹送的微风中,已然是有了一丝夏的味道。青黄不接的春三月一过,俩熟的水稻已是快能割了,且不论那后补上的稻种能有多少收成,但却是让人们心中渐渐燃起了希望。

通往扬州的驿路上,尘土飞扬。十余骑快马并着一个俩匹瘦马拉着的空荡荡的囚车,由北而南,疾驰而来。马上众人均是穿着黑色紧身捕快服,四方高顶捕快帽,唯独在队伍最前方的一匹枣红色大马上,那捕快的帽子上插了一根七彩翎羽。

这汉子长着四方脸,剑字眉,一道斜劈过脸,从额头一直延伸到脸脚的疤痕却使这本来看着威严的仪容凭空多出了一道狠厉之色。这疤痕乃是前些日子他抓拿江洋大盗,一个闪失,被人留在脸上的。这队伍最前方马上之人,便是这四省巡捕李捕头了。他接到京里来的捕文,到扬州缉拿魏本民,押解进京。

这李捕头与这魏本民根本就是一起光着腚长大的,从小魏本民老实本分,好被那恶少劣徒欺负,从来都是这李捕头替他出头。后来魏本民进京赶考,母亲病逝,魏本民不在。还是这李捕头帮他收殓下葬的。

这俩人半生交情,这次听说了魏本民的事,李捕头也是为难不已。但,他还是来了。

再说这二明和小雨被魏本民收为义子义女以后,均是改名做魏明,魏雨。被老爷安排一起去私塾念书,魏明则在私塾放学后继续跟着王捕头学武。

接到被捕的消息后,魏本民依旧是每日忙于政事,把管辖范围内的事物做好,而不同寻常的,他也会抽出时间陪陪儿女。浩儿依旧是对他爱理不理,继续整日沉溺与酒色,而紫英却是有些不习惯,毕竟原来都野惯了,魏明和魏雨则是心怀感激。

而今天,魏本民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去处理政务,而是换上了他外出时一贯穿的青色长衫,简单朴素的走出了府门,他要好好看一看,看一看这个他任期十年的地方。

街上认识魏知府的人,都纷纷像他施礼问好。看到这街道上再也没有了那落魄的饥民,魏本民的心里却是感到很欣慰。

“就这样吧”魏本民心里悠悠的想到,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南街边上,却见那南街中段的一家生意奇好的早点铺子里,有俩个人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对着魏知府远远的施了一个礼,这才继续忙下去,原来是那卖艺的叔侄俩人。。。。。。

回到府上刚好是正午十分。魏本民没有回府,却是站在府门前,静静的等待着押解他的人到来。不多时,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和那马队囚车的到来。

看到李捕头,魏本民却没有为难他,将手握拳,举到与肩齐平的位置上。平静的说到

“上枷锁把。”

叹了口气,李捕头却是说到

“老友你一生清廉,这枷锁之苦,还是到京师在说把。”

淡定却从容的,魏本民走进了囚车。

车队行到街上,人们纷纷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竟出现在囚车之中,都不由的大呼小叫起来,有些承蒙魏本民救助而活下来的民众,更是冲着囚车,远远的跪了下来,远远望去,那街上,竟已然跪倒了一片。。。就连李捕头这个常年在刀光血影里拼杀的硬汉,此时也不禁觉得鼻腔发酸

消息,就如那被星火燎到的枯草一般,一片片,一群群的传了出去

待到车队走到驿路的口上,却发现那驿路的俩旁,不知何时以站满了人,许多打着衣服上打着补丁的平民,竟然就那么不管不顾的朝着囚车扑来,却是李捕头这手下数十久经沙场,整日刀光血影的汉子,却无论如何,也拦不住那朝着囚车扑来的平民百姓,这时却是这魏本民说话了:

“众位父老乡亲,本民不过是进京面见圣上,吾主英明,定不会把本民怎么样的,还请诸位父老乡亲让开路,让官差们好执行公务。”

倒是这魏本民的一句话,让这无数的百姓让开了路。这时不知从那里跑过一个小男孩,将手中的一个果子放在了囚车之中,却像是一个火星溅到了油锅之中,引得四处轰轰烈烈的燃烧起来,就见那密密麻麻的百姓纷纷将自己手中的物什放到囚车之中。

渐渐的囚车已经放不下了,有些水果随着车子的颠簸已经掉了下去。却又有那许多新的物什被堆了上来。

谁人不是父母生养,又有几个捕快是出身豪门?

这驿路两旁立着的许多老迈妇孺,却是不禁让这些汉子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妻儿。纵是那刀头舔血,整日与那亡命之徒缠斗,挨了刀子都不喊一声的血性汉子,也在这一刻,湿了眼眶。

寒门出孝子,自古如此。

清晨,和煦的阳光洒向大地,宣告着夜的结束和新一天的开始。微风吹过,驿路俩旁的稻田泛起了阵阵稻香犹如海浪般,一波波向远方荡漾开去。朝阳初上,还有少半边没有升上天空,篝火的青烟还在空气中飘荡,顺着那朝阳的方向望去,却见一个被朝阳拉的长长的身影出现在地平线上,朝着那篝火的方向走去。

离开扬州境千里,走了数十日的李捕头押解着钦犯,昨日在此过夜。熄灭了篝火,却发现了那朝阳下倔强的身影。

那身影似乎已是疲惫至极,蹒跚而缓慢,似乎前进都显得困难。却是一步,又一步,不曾停下。

对于魏本民来说,这个身影是如此的熟悉,就如同当年那个背着箩筐蹒跚着努力往家走的自己,亦如那认定目标寒窗苦读的自己,不放弃,绝对不放弃。这个朝阳下蹒跚前行的身影,确实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没有妥协,不与任何人商量,自己认定的事情不管有多少困难险阻,都要坚持到底,亦如现在的自己,固执却坚定。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你成功了,人们会说你执着,失败了,却是会被说成固执。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本没有什么执着与固执,有的,只是那一颗坚定的心,那颗朝着自己心中的目标不断前行,不断超越过去的自己,每当失败的灰烬染满心中角落的时候,却依旧能够:向着朝阳,望着大海,在心中坚定的写下:相信未来(祭奠食指,愿所有人都能相信未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待到这少年走到囚车旁的时候,众人仔细望去,却看到他那稚嫩的脸上已是写满了倦容,但却有着一种坚定闪烁在他的双眼之中,他身上穿的青色丝质短衣此刻已变成了灰色甚至有些发黑,而下身那长筒紧身短裤却是和上身的短衣一般皱皱巴巴,在看他脚上穿着的那黑色皂隶长靴却是有一个破了一个洞,一个大拇脚趾头不争气的露了出来。

没有惊讶,没有庆幸,也没有任何悲伤出现在这少年的脸上,他依旧是像往常一样,朝着魏本民施了一个礼,低低的唤了一声:“爹”

佛曰:芥子须弥,刹那永恒。这一刻,这一声轻轻的呼唤,却似那平静的湖儿中跃出的游鱼又落回了水面,在魏本民那不惑之年的心中,荡起了阵阵涟漪。

“你是怎么来的?”良久,魏本民终于开口问道。

“你走的那天早上,我没和大家一起吃饭。”魏明简单的回答到。却是这魏本民怕自己走的时候那儿女情长的场面,所幸就叫王捕头在那日的早食之中下了**,好让自己能够安安心心的走。

驿路漫漫,前路长长。因为有魏明坠在后面,李捕头也不由的放慢了前进的速度。连日来,魏明从来不多说一句话,却总是在众人吃饭休息之时,给众人寻水找柴。直到所有人安顿好了,他则会去一旁侍奉他的父亲,却总是怔怔的,不会多说一句话。

“这孩子,心里太苦。”就连原先没见过魏明的李捕头也这样想。

魏本民给魏明的,是那在荒漠中寻到水源的希望,是那犹如春雨般滋润干涸大地的父爱,是那久久期待,久久寻找,却又久久找不到的“家”的感觉,而这些,对于魏明来说却是太重太重,他现在也只有用他这种微不足道的行动,来报答自己的“义父”,报答自己第二个“家”中的父亲

车马劳顿,一行数日,虽然押送囚车的车队放慢了前行的速度,却也是走了将近大半的路程,这日中午太阳毒辣,魏明怕父亲中暑,早早的囤了俩袋清水,一袋给了押解众人,另一袋正要给父亲时,却听到驿路之上远远的传来了一阵“咯得儿,咯得儿”的马蹄声

那马蹄的声音极为密集,仿佛是有什么重要或是要紧的事,使得马上之人如此的焦急。直到魏明的视线范围内看到了那扬起的尘土,却见那一匹黑的油光蹭亮的黑色大马,鬃毛整齐,膘肥体健,马上弯腰坐着一个穿着深青色官服,胸前大大的印着一个“驿”字的人,只见那人一只手中高举着黄橙橙的一卷,另一只手则是拿着马鞭,不停的抽打着那骏马。

待到那人骑到众人面前,却是“驴~”的一声搂了手中的缰绳,将马停了下来

“前面的囚车可是四省巡捕李捕头押解的?”显然这人已是很累了,大声喊出的问话中甚至还带着一丝嘶哑

“正是。”李捕头答道

“扬州知府魏本民即一干人等听旨——”

“吾皇万岁,万万岁”众人便跪了下去。

“奉天承命,皇帝昭曰:扬州府府尹魏本民,值大灾之时开仓放粮,实乃拯救百姓之义举,昔吾愚昧,今幸得道班仙人指点,乃知其错,今封魏本民官至二品,领宰相俸,官复扬州府府尹之职不变,钦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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