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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乘客们此时都站了起来,他们全都阴森森地笑着,朝他伸出手。

少年强忍着想尖叫的感觉,回头寻找女孩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必须听她话才能活下去的感觉。

女孩此时已经起身打开了车窗,她指着外面跟他道:“跳下去。”

“我……”少年迟疑了。

这么高,跳下去不会摔死吧。

“快!想死么你?”女孩表情忽地一厉,几乎是强迫地把他拽到窗口。

咬咬牙,少年提起一口气就跳了下去。

刚刚站稳,还没等脚上的酸痛缓过劲,就听身后传来女孩的声音:“跑!一直跑到有光的地方,等我过去。”

少年没命地跑着,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

周围始终是昏暗无光的,少年谨记着女孩的话,不敢停下来。他听到身后传来骇人的尖叫声和哭泣声,却不敢扭过头去看一眼。跑到腿酸,也不敢稍有减速。

这是个噩梦吧!一定是的。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刚刚经历的一切一定都是噩梦,等梦醒了就好。

终于看到有光的地方了,少年也几乎快要窒息。他停步在路灯下,腿一软坐在了地上。这时候再回过头去,自己来的方向是一片漆黑,鬼哭的声音也似乎都是他的幻觉,在他一进到光亮的时候就全都消失不见。

那个女孩呢?她怎么样了。

“喂。”

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让他浑身一抖,趴在了地上,半天不敢动弹,嘴里还颤抖着念叨:“我不好吃啊不要吃我……呜呜……”

“起来。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屁股被人踹了一脚,少年咽咽口水回头一看,竟然是那救了自己的女孩。

只见她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身后,连根发丝都没乱,呼吸也非常均匀。

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你……”少年蜷缩在地上半天没敢动。

女孩眉毛一掀,竟俯身拎起了他的衣领,直接将他整个人提起来了:“站好。”

她怎么力气那么大!

少年哆哆嗦嗦地站着。

“你……你是谁?刚刚那辆车是什么?”

女孩长叹一口气,耸耸肩,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少年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鬼车咯。”

见少年半张着嘴一脸被玩坏的样子,女孩嫌弃地捅了捅他的肩膀:“别抖。”

“可我……控制不住……”少年瘪着嘴几乎要哭出来。

“唉。”少女扶额,低声道,“不应该啊,活人怎么可能上得了那辆车呢。”

“那些……都是死人吗?”少年胆子不大,耳朵倒是很尖。

女孩似乎成心想吓吓他:“当然了,他们都是被抓起来的恶鬼,要送进地府里去的,而且大多数会受到惨绝人寰的折磨。不过你一上去,他们估计都想吃了你。”

“吃我?”少年瞪大着眼睛指自己。

“就是钻到你的身体里,把你的灵魂挤出去。”女孩懂得很多的样子,她抱着肩膀淡看着少年抖得更厉害。

“我……我听过这个故事……”少年哭丧着脸,“你也是鬼吧?你叫我下来是不是想独占我?既然都逃不过了,那与其被那些家伙吃掉,不如被你吃……”

听到他的话,女孩似乎错愕了一下,然后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笑。

等她笑够了,气氛也轻松了不少:“喂,我说你啊,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愣,眉头稍一皱起。名字?他……

“你,你问我名字干什么,我才不会轻易告诉你呢。”少年一副警惕的样子。

不过他也稍微放下心了,看女孩的样子似乎并不想伤害他。

“你又叫什么名字?”

女孩并没打算瞒着他,也没因为他不告诉自己他的名字而生气,她似乎不是很在意这些:“我叫夏纪。走吧,我送你回家。”

少年瞪着眼睛手指自己:“送我回家?”

那个自称夏纪的女孩已经走出了好几米,她回头不耐地看他:“那你在这过夜吧。”

“别别别……”少年小跑两步跟了上来,嘿嘿地陪着笑,“你……你为什么送我回家啊?”

夏纪没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快步走着。

少年尴尬地挠挠头:“……你是谁啊。”

夏纪依旧没回答。就在少年垂头丧气地以为自己被讨厌了时,她冷不丁开口:“你平时不怎么招人喜欢吧。”

……要不要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啊喂。

少年捂着心口半天才缓过劲来:“妹子,你伤害了我,却一笑而过。”

“我笑了么。”夏纪神色淡淡的,丝毫不为所动,“现在你不怕我了?”

少年耸耸肩膀,小心地观察着夏纪的表情:“因为你看起来不像是会伤害我的样子。”

夏纪没有说话。

少年怔怔地盯了夏纪一会,才长出一口气自嘲道:“我还从没有跟像你这么漂亮的妹子讲过话。”

“谢谢。”

“呃,也不是在夸你啦。”

“哦。”

“嘛,你说对了,我不是那么讨人喜欢。不,或者说,是很不讨人喜欢。”少年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悲伤,他深吸一口气仰头望天,天空星云密布,广袤无垠,“我上还有个哥哥,他很优秀也很厉害。其实我家在生我的时候是想要个女儿的,所以对于我的出生他们挺失望的。不过我一点也没有因此讨厌我哥哥,反而我很尊敬他,因为他真的做到了很多我做梦都不敢梦的事情。”

“嗯。”

“……不过,有时候也挺想让父母多看我几眼的。”少年大睁着眼睛,试图阻止眼泪滑下来,“但我知道,像我这样的儿子,一定让他们很失望。”

“嗯。”

“喂,你这是什么反应。”少年哭笑不得地看向夏纪,“戳了别人的痛点都不知道安慰一下。”

“嗯。”夏纪忽然停下了脚步,将手搭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少年噗嗤一笑,眼泪忽然就涌了上来。感觉睫毛被泪水粘住,有些眯眼,他低下头揉了一会眼睛,谁知再睁眼时,自己竟然已经身处自家小区里了!

“哎?!可是,可是他明明比站着的那个年轻啊……啊,我知道了。”阿水吐了吐舌头,她又犯蠢了。

四大家族广为流传的情报里就有这条,这四大家族并非纯鬼族,而是在阳间有血脉联系的家族,死后聚在一起的。

家主应该是父亲一类的角色,在鬼城壮大有了根基之后,开始寻找阳间的亲属,然后整个家族才逐渐壮大起来的。到现在,四大家族的家主应该早都是黑级了吧?

所以说,有可能父亲去世的年岁比儿子要小,所以到了鬼城,父亲才比儿子外表还要年轻。

刘岚静静地端着胳膊听夏纪推测,越听越心惊。

从以前她就觉得夏纪是个心思非常缜密的人,无论是观察力还是分析能力,都是绝佳的,所以她才会刻意去结交夏纪,想着给自己多铺一条路。或许朱雀家父子这事不过是个芝麻大点的小事,但细节才见真章。阿水在鬼城也算是呆了那么多年,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夏纪却是丝毫没有犹豫地就下了判断。现在看来,她反应速度也是一流的,而且对环境适应的能力更不是一般的强,这才来鬼城多久,已经完全脱离开了阳间的惯性思维,学着用鬼城的视角去看问题了么。不,或者说,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没有用惯性思维行过事?她的每一个行动,都是事先经过严密验算的,所以她能成功,因为她只做有把握的事!

刘岚不禁为自己当初的选择点了个赞,还好没有惹怒她,这种人,就算不主动结交,也绝对不能成为敌人。

……在夏纪看来,刘岚的脑洞简直可以开到天际了,从这都能想到那么远,这脑洞,有辣~么大!

“喏,再看朱雀家那个儿子身后的女人,估计是她的妻子。啊,也有可能是小妾,不过小妾不能站得离家主太近,所以应该是妻子。”

鬼城里,没有一夫一妻制之说,不过,更没有只允许男人纳妾这一说。

“我说的都对么。”夏纪突然转过头向刘岚确认,她知道刘岚一定也在听着。

“恩。”点点头,刘岚凿实了夏纪的推测,“不过那个女人原本是妾来着。后来那男人的妻子寿命尽了,她又实力不凡,就借机上位了。”

阿水一边点头,一边脑子拼命地转着。

“至于其他人,站得那么远,大概不是直系。”夏纪微微蹙起眉头,“他们的表情有些奇怪。身为家主的威严,身为长子的稳重,还有身为妻子的谦卑……”

“有什么问题吗?”阿水奇怪地问道。大家族不都这样么,家主倨傲霸气,负责镇住气场,长子一般都成熟稳重,妻子都谦逊有礼,多标准的大家族配置!

“问题就在这里,应该不正常的。”夏纪皱着眉头给阿水整理了一遍,“他们对城主说的话丝毫不惊讶,说明提前知道了这件事。但以岚听到这件事的表现来看,这消息仅限一些家族核心成员知道,而没有外流。嗯,至少御史是不知道的。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下一步,就是他们炫技的时候了。”

炫……技?

阿水表示,前面的都能听懂,但是最后的炫技的什么意思?

“这你都猜到了。”刘岚略带讶异地看了一眼夏纪,“我还是小瞧你了。”

刘岚之所以变得有底气,是因为城主刚一宣布消息,她的命牌里就收到了一则来自家族的传信,大意是只要忠于家族,族内就会视他们的贡献度提供修炼资源,虽说比不上日月精华,但是好歹能弥补一些。

所以由此刘岚推断出,家族一定会趁此机会大肆收买人力,扩充人手。这个广告怎么打可就有讲究了。综合下来考虑,在这个鬼城内所有鬼都聚集并且人心惶惶的时刻,宣传的效果是最好的。

至于宣传的手段,还有什么是比实力更好的招牌吗?

但她是在收到了家族传信,并且深谙这些套路的情况下得出的推断,夏纪呢?

夏纪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一口气,太久没动脑子了,脑仁疼。

“这……”少年愣愣地眨着眼。

“送你到家了。”夏纪淡淡地道,她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我家住603,有事可以找我。”

说罢,她扭身便进了旁边那栋楼中。

少年半张着嘴,喃喃地道:“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冷风吹过让少年禁不住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他打着哆嗦往自家单元楼跑去。

夜色,清凉如水。

推门进屋的时候,客厅内关着灯,电视却打开着。父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桌上空无一物,没有给他留的饭菜。

少年知道自己回来晚了,恐怕父母会担心。还是跟他们说一声好了。

“那个,爸,妈,我回来晚了,今天公交车晚点……”少年还没说完,相携坐在沙发上的父母就因为电视播出的搞笑桥段笑得前仰后合,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出现。

少年抬起的手又慢慢放下,他低声道:“我回房了,爸妈你们早点休息……”

回到房间里,少年外衣都没脱就躺在了床上。

床头滴答的电子表显示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他的脑海里忽然又闪出那女孩的样子。

她到底是什么人?人?鬼?还是别的什么?

还有……她问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不觉眼泪又爬满脸庞。他今年才仅仅21岁,大学还没毕业,现在正值假期,他好容易才在哥哥的帮助下找了个兼职的工作。

虽说公司地点不是很好,工作时间又长,但是对于现在这种就业形势来说,能找到这种工资待遇的也很不容易。

更何况,他什么也不会。

前几天父母还在饭桌上念叨着,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哥哥已经自己一个人搬出去住了,月薪也是五位数的,内心极度尴尬的他只能不停往嘴里扒饭,什么也说不出。

到底是他错了,还是这个世界错了,他分不清楚。

第二天,他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床头的闹铃似乎坏了,今天他分明九点有班,但从床上惊醒时已经十一点了。

连滚带爬地冲出屋,路过房厅时发现父母正在吃饭,少年怔愣地停下脚步。桌上没他的碗筷。

不应该这样的。以前,就算是父母再生他的气,吃饭也会给他留出一副碗筷,让他知道他们只是嘴硬心软,但今天……

“爸,妈。”少年扶着门框,喃喃地喊了两声。

父母毫无反应。两人相对吃着饭,父亲正在看报纸,读到有趣的新闻还会笑着讲给母亲。

“爸!妈!”少年冲到饭桌旁,“你们别不理我啊。”

母亲被父亲幽默的讲述逗得哈哈大笑,谁知饭粒呛到嗓子里,一阵狂咳。父亲赶忙起身到母亲身边帮忙拍着,蹙着眉头说她不小心。

少年攥紧了拳头:“你们……下定决心当我不存在了是吗?”

无人搭理。

少年夺门而出。

而与此同时,A小区的六楼住客惊讶地发现自家邻居家里又入住了新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那姑娘还冲自己点头打了个招呼,但是走过之后,哎,那姑娘长什么样来着?好像……挺漂亮,但具体的眉眼高低却一点不记得。

……他这邻居家到底是做什么的啊。有时候常有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而有时候却又几个月都没人在。真奇怪。

603屋的防盗门被人打开,夏纪脱掉脚上的鞋子摆好在门关。门关处除了她的鞋还有另外一双风格古朴的男式鞋和一双大红色的女式高跟鞋。只消扫一眼就知道谁在家,这种方法真是太简单了。

“红纱,锦墨,我回来了。”

话刚喊出没多久,就传来了两声回音。

“小夏辛苦了。”

“哎,小夏,我们说好的点心呢!我等着吃很久了。”

“是是是。”夏纪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她拎着手中的食材走向厨房,认命地系上了围裙。

唉,这围裙在她来之前估计就是个摆设。

红纱笑嘻嘻地抱着薯片出现在厨房口,倚着墙悠闲地看夏纪行云流水的动作:“啧啧,小夏你真是太厉害了。你一来我们就有口福了啊。不过就是太辛苦你了。”

“真能贫。”夏纪丝毫不为所动,她翻翻眼睛,“觉得我辛苦就别吵着要吃啊。”

“嘿嘿,咱这不是跟你关系好嘛。”红纱蹭到她身边赔笑地给她捏捏肩膀。

玄关处传来窸窸窣窣的穿鞋声,红纱有些诧异:“锦墨,你要这个时候出去啊,小夏的点心你不吃了?”

“我也没办法啊。”锦墨无奈地摊手,“到时间了,我去去就回。”

“行了行了,祝你这次遇到个好伺候的主子。”红纱懒懒地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又蹭回了夏纪身边,嘴里还念念叨叨地,“他不回来正好,没人跟我抢了嘿嘿嘿。”

夏纪无奈地摇摇头,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了冻奶油。

她刚成为鬼差没几天的时候也很诧异。毕竟没想到他们这伙鬼差在人间竟然还有“据点”。恩这么说好像不大对,不过也没什么差别啦。

因为有时候工作排得太满,来回往返人界与鬼界太过麻烦,所以鬼差会一次从分配任务的小屋里多拿几份名单。

等名单上的人到了该离开人界的时间,鬼差们去差人就可以了。但这中间偶尔会有那么两三天的时间差,所以这段时间里有的鬼差会选择在人界租个房子住一住。

不要惊讶,通通是黑级的鬼差们当然有本事使自己实体化出现在人界中了。但为了不惹麻烦,通常见过鬼差的人都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因为记忆被抹去了。

夏纪初当鬼差时就被红纱拉来和锦墨、子木和厉共用一屋,好在最近忙得厉害,几人几乎不可能同时有任务,所以百余平米的房子还是够住的。

说实在话,他们也不是很喜在人界住着,毕竟1:50的流速差,在人界呆三天,鬼界就差不多过去半年了。所以差鬼时的鬼差们心情很差这点真的不要怪他们。

更让鬼差们无奈的是,心怀强烈执念的鬼是不能投胎或是去到鬼城的,所以如果遇见了有太深执念的鬼,鬼差还要负责帮他解开心结。这种时候简单粗暴的手段就行不通了。

还有,若是在人界偶然遇上恶鬼,鬼差还要负责将他们绑起来,凑足数之后叫来鬼车,把他们尽数送回鬼界去。就像昨晚一样。

嘛,不过那些鬼已经被夏纪处理了。罪名是不知悔改,滥伤生人。呵呵,反正他们去到鬼界也是要经历非人折磨的,她帮他们一了百了岂不是很仁慈?

刚把点心盘放进烤箱里定好时间,房门就砰砰地响了。

“是锦墨那家伙吗,敲门敲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着火了呢。”红纱抱怨着拉开门,却发现门外站的根本不是锦墨。

门外的少年也是一愣:“请,请问……夏纪在吗?”

“红纱姐,找我的?”夏纪擦擦手,从厨房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踟蹰的少年,“进来吧。”

“你,你果然是能看见我的对不对!”少年激动地冲进屋,作势就要扑到夏纪面前。夏纪淡定地朝后退了一步,少年就趴在了地上。

“既然是你的‘主子’,那我就先回房了。”红纱嫌弃地瞥了少年一眼,然后转身回到了房间,关门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夏纪说,“他的情况很奇怪啊,需要我帮忙吗?”

夏纪微笑着摇摇头:“没事,我自己能行。”

“哦,那你抓紧。”红纱又盯了少年一眼,这才关上房门。

少年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已经爬满了泪水,他呜咽着说:“你,你知道我是怎么了吗?为什么别人都看不见我?”

原来,怒急冲出家门的少年在路上碰到认识的邻居,打招呼的时候发现他们居然全都没看见他一样,迎面走过都不瞧他一眼。而他,在触碰物体时能够碰到,但触碰人的皮肤时却好像触碰软软的棉花糖,而那个被碰到的生人也感受不到!

听了少年的详细讲述,夏纪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不如说,其实这些她早都预料到了。

他已经半鬼化了。

“你,你不是人吧?”少年鼓足了勇气问道。

夏纪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那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这样,还算活着吗?”

“算。”夏纪点点头。

“那,我要怎么才能变回去啊。”听到夏纪的话,少年莫名松了口气,他哭丧着脸坐在沙发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他们为什么都看不见我了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夏纪默默地看着他发泄,冷着脸半天没说话。等他渐渐冷静下来,她才张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种时候你问这个干嘛?”

“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夏纪的语气稍稍加重。

少年表情一顿,张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记不得了吧?”夏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自己都回想不起你自己,还指望着别人能记起你?”

“我……”

“换个问题问你。”夏纪抱着肩膀向后靠去,整个人气场全出,少年浑身冷汗直冒,“你的公司叫什么,在哪,你自己的电话号码,你的生日,你昨天干了什么。这些你还记得吗。”

少年脸色又青变白,他嘴唇哆嗦着,绝望地看向夏纪。

“再这样下去。”夏纪皱紧了眉头,声音低沉,“你会消失的。”

说到底,能想起她住哪,对他来说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红纱坐在房间里听着歌,手里拿着杂志,眼神却忍不住瞟向别处。

啊啦啦,他们这个新同事真的是很强啊。人脉那么广,相处起来也没什么架子,更重要的是,做饭太好吃了!

不过。

杂志被轻轻放下。

想不到刚差了没几个鬼,那孩子就遇到了这么棘手的情况。她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嘛,算了,既然她都说能行了,她也不要插手管太多了,在那孩子需要的时候再出现吧。

“夏……夏纪。”少年咕嘟咕嘟喝了一杯水,这才稍微平静一些,他两眼空洞地望着前方,“我该怎么办,我还不想消失。”

“放心吧。”夏纪淡淡地看着他,“我不会让你消失的。”

也不能让你消失。

少年看着夏纪平静无波的眼神,竟然奇异地平和了下来:“嗯,我相信你。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空气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少年看出面前的女孩在思考,也忍下催促的话语不去打扰她。

良久,她忽然问道:“你还记得些什么,说说看。”

“我……”少年怔住了,半天才痛苦地捂住头,“我现在一片混乱,实在……”

“好了好了,我们换种方法。”夏纪连忙拦下他。

这人啊,说到底就是因为太过不自信,导致存在感越来越低,如今,已经低到快被从这个世界抹去的程度了。

夏纪担忧地凝视着少年的手指。已经有些透明了,快来不及了。

要解决这个情况的方法,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就看他们的运气怎么样了。

“你相信催眠术么?”夏纪冷不丁地一问,让少年有些懵。

“呃,半信半疑吧。”

“我会催眠术。”夏纪定定地道。

“……真的?”

“嗯。”

夏纪忽然站起身,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个怀表:“现在,盯着它。”

少年听话地凝视着表盘,但微微皱起的眉头显示他现在心里极度不安定。

如同电视里经常演示的那样,表开始左右摇摆了起来,少年的耳畔响起了夏纪喃喃的声音:“你将会陷入深度睡眠,对我的话知无不言……”

夏纪会催眠术?当然不会。

她用的是一种咒术,和催眠术差不多,只能对修炼等级低于自己的人使用。唯一的缺点是,若是对咒术的尺度掌握不好,被下咒的人醒来之后恐怕就是个废人了。但用在审问敌人上,这咒术是再好不过。

少年的眉头渐渐松开。

“现在,报出让你印象最为深刻的两件东西。”夏纪表情严肃,掐着腰站在少年面前。

看他这灵力强度,最多能问两件,再多就造成伤害了。

“……”少年皱紧了眉头,脑门上沁出了丝丝汗珠,“船……中学……”

真的是相当模糊的两件事物啊。若是让她想,她能根据这两个名词编成八十集电视连续剧来。

打了个响指,少年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我刚刚……”

“走吧。”夏纪已经站在了门口,她回眸定定地凝视着少年,“先去你的中学看看。”

站在博物馆门口,夏纪有些诧异地掀掀眉毛:“你确定是这?”

“嗯。”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虽然我捋不太清事情了,但是中学的位置我还是记得的。这里,似乎被改成了博物馆。”

……那这就很尴尬了。

不过,进去看看吧,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这家博物馆是免费开放的,当然,就算不免费也没关系。少年本就存在感太低不能被人察觉,而夏纪,只要她想,哪不能去呵呵哒。

走到收发室,朝里一张望,一个老大爷正坐在小桌旁喝茶。

夏纪抬手敲了敲门:“您好。”

老大爷惊得手里的茶缸差点掉下去,定睛一看,这才松口气:“哎呦,小姑娘,你怎么走路都没个脚步声,真是把我这把老骨头吓坏喽。”

“抱歉大爷,我是想问个事情。”夏纪甜甜一笑,自来熟地走到大爷对面的座位坐了下来。

“小姑娘想问什么啊?”老大爷脾气也挺好。

“我听说,这里以前是一所学校对吗?”夏纪装作单纯好奇的样子,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老大爷。

“呵呵,是啊。在这里还是一所学校的时候,我就是收发室大爷呢。”老大爷也很幽默,“你是来看母校的学生吧?这儿是今年刚建成的,整个学校都已经搬到别的地方去了。”

夏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看来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发现了?

老大爷表情一顿,然后猛然想起似的说道:“哦对对,这里可能还有点你们学校以前的东西。”

“愿闻其详。”

“咳咳。其实啊,我们老校长人还真挺不错的呢。”老大爷呵呵一笑,“这学校每三年都有个小创作小发明的比赛你还记得不?”

“记得。”夏纪脸不红心不跳。

“就是那个。老校长和馆长交涉的时候说啊,希望能把往届比赛的前三等奖作品都放到一个单独的展厅里,馆长同意了呢。”

“真的?”夏纪微微睁大了眼睛,“是开放的展馆吗?”

老大爷一怔,然后摇摇头:“好像不是。因为最近在举办抗战纪念的展览活动,所以无关的展厅暂时关闭了。”

“这样啊。”夏纪并未显出失望的神色,她冲老大爷笑笑,“谢谢您。”

与大爷告别后,夏纪从收发室里走了出来。

其实两人交谈的全程,少年都站在夏纪的身后紧张地听着。一听到展厅进不去,他失望地直叹气。

“你叹什么气呢。”夏纪挑眉。

“展厅进不去,白来一趟。”少年显得很失落。

“谁说进不去?”夏纪指着楼梯道,“我刚刚已经问好是在几楼了,我们走吧。”

直到两人站在展厅里,少年还是一脸懵比的。

刚才在展厅大门前,夏纪叫他闭眼睛,他就听话地闭上了,谁想到睁开眼时,两人已经身处展厅里了!

“这……”少年震惊地看着自己。

“放心吧,别人又看不见你。”夏纪环视了一圈,惊叹道,“你们学校挺大手笔的啊。这些,都是学生做的?”

走到一个玻璃柜前,里面的机器人让夏纪啧啧称奇。

整个展厅不大,但里面的东西却绝对不少。大小的展柜里都是奇思妙想。按照年份的先后排列着。还真的是非常有价值的一个展厅。

不过,她要找的不是这些。

走过一个个展柜,夏纪的眉头越蹙越紧。总算,她在一个展柜前停下了脚步。

“喂,你过来看看。”

“看什么?”嘴上问着,少年还是颠颠地跑了过来。

顺着夏纪手指的方向,少年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个展柜上。

那是一艘船模型。融合了古代船与现代船的风格,别具匠心的一款设计,精巧细致的制作,让它拿了当年那届大赛的第三名。

“很棒呢。”夏纪微微笑着。

少年怔怔地看了许久,忽然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原来你这么厉害。”夏纪淡笑着看向展品下方展示牌上的小字,上面写有制造者的名字,“于崎。”

少年的脑海中划过一个个交织的画面——最初发现大赛时的欣喜、家人的泼冷水、一意孤行的报名,还有没日没夜的埋头制作、展示时的紧张、获奖时的兴奋,以及家人的不认可、哥哥轻蔑的笑容和轻飘飘的夸赞。这些在他的脑海里穿成线,连在了一起。

是了,他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他记得他是谁,他叫什么,他住在哪,以及,他当年的梦想。

看着少年泪流满面的样子,夏纪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正在被恶性引导着。

无论是父母还是老师,在教育孩子的时候总会说这样的话——别总想着把事情都推到别人身上,多想想自己哪错了!或者是——多跟人家学学,找找自己的毛病。

你跟父母说你喜欢什么东西,父母会说喜欢这些没用的做什么,有时间多看看书。

你跟父母说你很难过,父母会说别那么脆弱,要坚强一点。

久而久之,你学会不再依赖父母。

父母期待你成才,但第一名永远只有一个。父母期待你能自己顿悟,成为一个风雨不惧,内心强大的人,但那又怎么可能。

在这些看似励志,但本质是“过分期待”的话语督促下,你遇事往往会这样去想——“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是不是我想得太多?”“是不是我要求太多?”

再严重些的,甚至会患上抑郁症。

——生而为人,真对不起。

有一种心理疾病,叫“Imposter?Syndrome”。大致症状是觉得自己成功都是因为运气,对自己极度不相信。

但显然,这样的思维方式是错的,你已经走偏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都能做好的人。”夏纪的声音放缓,她慢慢地道,“在某些方面,你一定比你哥哥强。所以,千万不要放弃自己,不要忘了你是谁。”

哪怕周围的人都不理解你,你也不要放弃去理解你自己。

“你的存在,已经回来了哦。”夏纪蹲在于崎身边,轻轻地说出这句话。

于崎泪眼婆娑地抬头看向夏纪,感激地点点头。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面前的女孩眼中似乎划过了一丝不忍?

“……谢谢你。”平静下来一些的于崎真挚地道着谢,“如果不是你,我真的……”

夏纪摇摇头,心里又是重重地一叹气。

“我该回家了。”于崎突然想起这个,他神色略带激动地对夏纪说,“我要告诉我爸妈,我的梦想回来了!”

说罢,于崎三步并作两步,打开了门锁,在巡查人员惊愕的目光中冲下了楼梯。夏纪慢慢起身,望向于崎消失的方向,脸色晦暗不明。

于崎冲出博物馆,在行人惊诧的目光中踏上车行道,突然一辆抢信号的面包车不加减速地疾驰向于崎。

而后,时间,静止了。

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一群惊恐的路人,救护车的鸣笛声呼啸着驶来,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夏纪站在马路一侧,注视了道路中间良久,而后慢慢走上前,拍了拍一脸怔愣的于崎的灵魂:“节哀。”

于崎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无济于事,因为变成鬼的他无法说话。

“我是一名鬼差。”夏纪拿出手铐,为于崎戴了上,语气里不带有一丝感情,“你死了。”

于崎用力想要挣开手铐,然而无济于事,这只会让手铐越拷越紧。

他绝望地,不甘心地看着夏纪。

他不想死,不应该是这样的!

就在这时,血泊之中,响起了串串铃声。

在于崎恳求的注视下,夏纪蹲下身,掏出了于崎怀里的手机。屏幕已经碎裂,但在纵横交错的裂纹下,手机依然执着地履行它最后一点职责。

来电人的备注是妈妈。

点了一下接通键,里面传来了于崎母亲的声音:“喂,儿子,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

回到人界时才仅仅是下午一点。

琢磨着晚上做点什么吃的夏纪慢悠悠地穿梭在商场里,无意识地看着菜码向前走着,一不小心撞上了人。

“不好意思!”那人比夏纪道歉的速度还要快,她脸色着急地看向夏纪,“你没事吧?”

是个小姑娘,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清爽的马尾与干净的眼神,小麦色的皮肤彰显了女孩平时是个热爱运动的,她身上的运动装也充分证明了这点。

夏纪笑着摇摇头,这才发现此人似乎是和她住在上下层的姑娘。偶尔有时能在电梯里碰到,但从没有打过招呼。

正当她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女孩“啊”了一声:“你是住我家楼下的吧,真巧呢。”

“这么快。”夏纪回到家中时,红纱已经窝在沙发里将点心吃了个干净,她笑眯眯地对夏纪道,“我还以为要很久呢。”

夏纪脱了鞋,走到沙发前,自由落体地向后一倒,整个人就嵌在了沙发里。

此时此刻她只想葛优瘫。

红纱嘴角笑意一深,她翻过身来,两手撑在夏纪身体两侧,眼神魅惑如丝,声音甜腻:“辛苦了~”

夏纪一巴掌把她拍到一边:“对不起,我不接受百合。”

“哎,别这样嘛。”红纱委屈地嘟起红唇,分明是个可爱的动作偏让她做出一丝诱惑的感觉,“我知道你在鬼城里很受女孩子欢迎的。”

……

什么鬼。

夏纪懒得跟她开玩笑,她现在心情很沉重!

“呐,红纱。你说,会不会有比你我还要强的活人在?”

夏纪忽然提出的问题让红纱愣了一愣:“当然不会。”

“是吗?”夏纪坐起身,面色奇异地看着红纱,“我刚刚在超市里,被人认出来了。”

……哈?红纱脸上的笑意一僵。

渐渐习惯了身为鬼差的生活,夏纪逐渐将这份工作做得游刃有余。

出了鬼城,能听到的事情自然变多。她也终于知道魔鬼两界此时此刻身处何等弱势的地位,甚至必须要联盟才能与天界抗衡。

但听说魔鬼两界的气氛越来越僵持,甚至有传言说魔界已经倒戈了天界,鬼界被吞并是必然的了。

谣言不能偏听偏信,但如果这么说的人多了,也不能不引起重视。

夏纪能够回鬼城的机会不多,往往回去了也呆不了两天。

鬼差的工作很忙,忙到让她没有精力分神去寻找天命之人。不过,她有一个目标。

人终究还是自然死亡得多,因为一些离奇事件而死的毕竟在少数。每每看着一个灵魂脱离它的躯壳,然后被铐上手铐,带往忘川河,夏纪的心中总会有一些细微的波动。

但她说不清楚那是什么。

这天,从任务分配处领了最近一段时间的任务后,夏纪通过令牌来到了人界。

走进电梯里,还没等摁楼层按钮,就听门外传来“等等我”的喊声。夏纪忙摁下开门键,总算在完全关闭之前打开了门。

“谢谢啊。”

一进电梯,那女孩与夏纪同时一愣:“是你。”

见她果然记得自己的脸,夏纪哭笑不得。她发誓真的对她用过咒术了,但是却没有消除掉她的记忆,这是怎么回事?

“你叫什么名字?”

南辞看着面前精致得如同从电影海报上走下来一般的夏纪,忍不住惊叹道:“你长得真是太漂亮了!啊啊,哦,我,我叫南辞。南方的南,楚辞的辞。”

“我叫夏纪。”夏纪含笑着点点头,忽然,她问了一个看似很奇怪的问题,“请问你家里有养什么宠物吗?”

“啊?不。”南辞有些惊讶夏纪会问她这个,“为什么这么问?”

知道是自己想错了,夏纪有些失望,但她还是笑着道:“因为南小姐看上去像是很有爱心的人。”

南辞脸一红。因为夏纪说这话时的表情真的是太认真了。认真到让人不忍心认为她这是在恭维。

“谢谢。”南辞低了低头,然后爽朗地笑了,“嘿嘿,我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夸过我呢。”

夏纪笑笑,电梯缓缓停住。

“啊,我该下了。”

“那个……”啪地一下摁住电梯,南辞喊住了夏纪,“那什么,有时间上来玩啊。”

那个身着一身白衣如同仙子般的女孩回眸笑着点头:“好。”

电梯门缓缓关闭,南辞长出了一口气,嘟囔道:“她长得真是太漂亮了。”

回到家,没有人在。

也好,清静。

将手里提的食材放到厨房,夏纪回到房间,朝她的大床扑去。

爽!

她路上查看过了,离着最近的一单任务也是明天的,看来她今天可以好好睡一觉,或者上哪个景点溜达溜达。

成为正式的鬼族之后,身体也随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如同人需要进食,需要睡眠,需要排泄一样,鬼族亦然。

其实她也想回鬼城啊,在人界只能呆一天,回鬼城能呆五十天呢。可惜现在是工作时间,只能在人界呆着。唉,谁定的破规矩。

正算计着一会要出门做什么,夏纪腰间的命牌忽然来了提示。

嗯?紧急任务。

所谓的紧急任务,就是指突然有自杀倾向的人,他们的死没有来得及被鬼界记录。这种时候大多是让离得近,而且手头暂时没有工作的鬼差去盯着。因为就算检测到有自杀倾向,说到底也不一定会不会自杀,或者说自杀能不能成功。所以接到这种任务的鬼差一般都很烦。

这算是加班啊!

然而这是夏纪第一次接到紧急任务。

看完对紧急任务的基本介绍,夏纪突然明白为什么青当初在绑走她的时候脾气那么不好了。

青大人,不好意思啊嘿嘿。

虽然知道谁有自杀倾向,但鬼差是坚决不能插手的。他们只能在旁边盯着。

而很巧的是,这个马上要自杀的人,刚好住在夏纪的楼上。

……为什么他们这个小区最近总是出事。

简单看了一下死者的资料,女,37岁,因家庭暴力而患有轻微抑郁症。

不是南辞,那就好。

因为紧急任务的对象随时有死亡可能,所以夏纪需要快速赶到楼上去。

捏了个传送咒,一晃身夏纪便站在了705门口。

里面传来的阵阵哭喊声让夏纪由内而外地打了个冷战。从男人的叫骂声和酒瓶子的碎裂声中可以听出他现在已经完全喝醉了,嘴里骂骂咧咧的话语也连不成句,但手下的力道显然一点都不轻。而女人,也就是这个紧急任务的对象,正在嘤嘤地啜泣着,似乎是怕周围的邻居听到,但男人每打她一下,叫喊声就会大上一分,然后又被她生生压制下来。

人渣。

夏纪攥紧了手,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定下神,重新看起了死者的资料。

这资料简直比平时给他们的任务资料还要少,从上面她似乎找不出为什么这个女人宁可受尽痛苦也不离开的理由。

……等等,资料里说她有孩子?夏纪一皱眉,她没听到小孩子的声音啊。难道说在学校?

她完全可以带着孩子跑嘛,何必呢。

男人的一场发泄结束,叼上一根烟,开门走了出来。他当然没看见站在门口狠狠地盯着他的夏纪,他只是忽然觉得有点冷,看看周围没发现什么,于是小声咒骂着走向电梯间。

她真的很想揍他一顿,她发誓。

面前标有705的门紧闭着,门内是死一般的安静。然后突然,里面传来了女人阵阵惨叫声。

怎么回事?

夏纪克制住自己想要冲进去看看的念头。

每每看到这种负心汉的情节,总让她没法冷静下来。但她必须冷静。

女人的惨叫声渐渐小了。夏纪闭着眼睛,屋内的声音尽入她的双耳。

拉开柜子,拿出药盒,摁出药片,倒上水。这流程她还蛮熟悉的。

听到女人毫不犹豫咽下药片的声音,夏纪叹了口气。她终究还是寻死了。

掐着表等了十分钟,应该差不多了。夏纪刚要抬手敲门,就听见旁边的门忽然开了。

“啊,夏纪,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南辞,她开心地冲她挥着手,然后神色稍微凝重了起来,“我听到旁边有尖叫的声音,就来看看,这是怎么了?”

夏纪有些怔愣,她怎么说。说她是鬼差,这家的女主人自杀死了,所以她来带她走?被生人发觉这是明令禁止的好嘛!她要是说了这鬼差就没得做了。

“呃,我,我刚好认识这家女主人,想来给她送点东西。”说着,夏纪从善如流地从乾坤袋里摸出了一个蛋糕盒,然后从身侧的阴影里拎了出来,“好吃的。”

南辞了然地笑笑:“原来如此。唉,这家女主人真是命苦啊。”

夏纪稍有一愣,刚想问她具体,就想起了另外一件也同样重要的事:“请问,他们家的小孩多大了?”

要是跟当年的她一样大,或者比她还小,说不定又会是一个悲惨故事的开端。

谁知听到这个问题的南辞也同样一愣:“他们家没有孩子啊。”

啊?可是发来的资料上明明有写。难道鬼城的消息也会出错?

唉先不管这个,她还是先把人带走吧。等一会两人敲门,肯定是没人开的,到时候趁南辞打电话叫开锁公司的时候,她传送进去把人带走。这样这个女人的尸身也会有人发现,报警,继而惩办那个男人了。

不然等那个男的回来,肯定会心虚将妻子的尸体藏起来,尸首不能入土为安的话,对后世的福源因果都会有不好的影响。

这样打定主意的夏纪调整自己的面部肌肉,露出紧张焦急的神色:“我也是刚过来,就听到她好像在惨叫,现在没有声音了,会不会……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见夏纪小脸惨白,嘴唇微颤,黛眉又惊又怕地蹙起,南辞的心里蓦然涌起一股豪气。她拍了拍夏纪的肩膀:“放心吧,有我在呢,不怕。”

夏纪感激地笑笑,然后在南辞鼓励的目光下敲了敲门。

等了两秒没有回应,夏纪刚想对南辞提议叫开锁公司,就见门缓缓地打开了。

夏纪浑身一抖,是真的一抖!这个女人分明已经死了,是谁开的门?难道家里还有别人?

等门打开,站在门口的夏纪与南辞齐齐倒退了一步,南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有成功之后,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夏纪连忙扶住南辞,她扭头看向来开门的这只恶鬼:“你是何茵。”

是陈述句。何茵就是夏纪此行要抓的鬼。

这种面貌出现的鬼,夏纪不是没见过,她还抓过呢。披散着头发,浑身犹如被电了一般焦黑,眼眶深陷,有的还有长长的尖牙,指甲也是极为锋利。

这分明就是厉鬼!该死的,如果不是跟南辞说了一会话,说不定她还不会化成厉鬼。

但现在。

厉鬼看了她一眼,似是知道自己打不过夏纪,也没打算找夏纪的麻烦,她扭头便朝电梯的方向飘去。

想都不用想,她肯定是去找她丈夫报仇了。

夏纪想追过去,可是此刻南辞还在她怀里。

咬咬牙,夏纪捏了个传送咒,将南辞送到了自己的房间,又给红纱发了个简讯。而这一番动作下来,无论是那个男人亦或是化作厉鬼的何茵都不好找了。

怎么办怎么办。从她手里溜走的厉鬼,要是伤了人那就完了。

可上头给的资料太少,她也不知道何茵到底是要去哪。是去追杀她的丈夫,还是说有什么别的挂念?

夏纪只好有一步算一步地来到楼下。刚刚在听男人骂街的时候似乎听见了,他生气的理由是酒买的不够。那他这次下来很可能是去小卖部买酒。

也只能从这开始找了。

不能突然出现在人群中,不然会引起恐慌。所以夏纪只得等了一班电梯,然后朝着小区内的小卖部冲去。

谁知还没等她赶到小卖部,那酗酒的男人便从小卖部里走了出来,安然无恙的。

嗯?难道何茵还没下手?

夏纪见男人走路晃晃悠悠,连忙上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没事吧?”

男人虽然喝多了,但依旧能从打了马赛克一样的视野里看出此刻他面前正站着个小美人。他愣了愣,然后猛地将夏纪甩到一边:“别碰我,肮脏的女人。”

Exm?她咋的他了就肮脏?

剧情的发展好像不对。渣男的一般走向不应该是见色起意,然后被主人公教训一顿么。

“我问你有没有事!”夏纪竖起眉毛厉声问了第二遍。

“别他娘的提了。”男人的身体也不晃了,他翻了个白眼,“刚才老子在小卖部里差点让箱子砸破了头。要不是谁推了我一下,老子现在就驾鹤归西了!”

看来她还是下手了,只不过运气不好。夏纪攥紧了手,刚想拦住拎着两瓶酒往家走的男人,就不知被谁抓住了手,拦了下来。

一回头,是子木。

只见子木收起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冲夏纪笑了笑,然后摇头道:“别急,你看着。”

夏纪蹙着眉头转头,正好见着男人过马路,旁边的车分明朝他冲过来快要撞上了,车胎却突然打了滑,整辆车旋转着在马路上玩起了漂移,最终卡在了马路沿上。

竟然没伤到男人分毫。

“怎么回事。”夏纪皱着眉头,“莫非他有福星庇佑?”

子木也是脸色微沉,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跟了他一路,像刚才那样的突发事件接连发生了好几次,有的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危险,但却离奇地避过了。”

夏纪有些纳闷地蹙起眉头,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子木紧紧攥着,她用力地抽了回来,白了他一眼,还那么没正形。

“不管怎么说,现在何茵要杀他,我必须得保护好他。”夏纪朝男人的方向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跟子木解释了整个经过。

子木严肃地点点头,不知为何他看向夏纪的眼神有些奇怪。

“你干嘛这么看我?”夏纪莫名其妙。

子木忽然一笑:“没人告诉过你,自己差人的具体信息最好不要透露给其他鬼差么?”

夏纪一怔,这是什么道理?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夏纪忽然想起这个问题。他为什么要跟着那个男的?

“我也是差鬼咯。”子木耸耸肩,果然没解释太多。

“那个男的要死?”夏纪的表情有些奇特。子木没对她说具体情况她也理解,毕竟两人的关系没有好到那个地步。

夏纪哪里知道,鬼差与鬼差之间的关系也不都像是他们几人这样友好的,往往是找尽各种机会互相踩,争夺资源的事情常有发生。这所谓的资源就有很多种定义了,看你怎么理解。

不过,如果说子木是来差这个男人走,是不是说他的死就已经是注定的了,她再来做什么都于事无补的?

一路跟在男人身后回了小区,夏纪与子木商量半天之后决定先回到家中看看南辞的情况,毕竟那男人似乎短时间内不会有事。而南辞,却是个大麻烦。

站在自家房门口,夏纪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门。

谁知房门刚刚开了一条缝,迎面便挥舞过来一张黄纸。夏纪眼疾手快地握住南辞的手腕,不然这黄纸可就正正当当地贴在她的脑门上了。

南辞也被吓了一跳,她紧闭着眼睛不敢看面前的人,努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有成功:“你,你别过来啊,我外婆说过,我可不是一般人!吃了我,你,你可是要坏肚子的!”

“噗。”夏纪很不够意思地笑了,“南辞,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

这孩子,估计被吓坏了吧。

“嗯?”听到熟悉的声音,南辞稍微镇静下来,一睁眼,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夏……夏纪。”

“好啦先让我进去。”夏纪由握转牵,带着南辞进了屋。

南辞愣愣地半天才反应过来情况:“啊,这里,这里是你家啊。”

“是啊。”夏纪点点头。

“那这位是……你男朋友?”南辞指着一旁的子木眨着眼睛问道。

“不是。”夏纪很肯定地回答。

“哎,真伤心呢。”子木照旧是那副讨打的样子,西子捧心地看着夏纪,活生生一副被抛弃的模样。

见这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南辞总算长出了一口气,煞白的小脸有了一丝红润:“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哎,对了,楼上,那个,鬼……”

“我看你晕过去了,就把你带回我家了。”夏纪贴心地帮南辞暖着手指,真是冰凉啊。

南辞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她上下看了看子木,又看了看夏纪:“你,没事吗?”

“我啊。”夏纪神秘一笑,冲南辞眨眨眼睛道,“其实我表面工作是个记者,暗地里是捉鬼师哦。对了,旁边这位叫子木,也同样。”

在看到南辞手里的符纸时夏纪便明白,南辞身边应该是有懂驱鬼的高人在,那么用“捉鬼师”这个名号应该不会出问题,她一定会相信。另外,她本来也没骗人嘛,鬼差不就是捉鬼的么,嘿嘿。

南辞半张着嘴看着夏纪良久,然后突然抓起她的手兴奋道:“好厉害!真的好厉害!没想到除了外婆,还有同样捉鬼的人在!”

夏纪干笑着拍了拍南辞的肩膀:“呃,总之,你现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和子木上去看一下情况,不会太久的。”

“我,我也要去。”南辞见夏纪起身要走,也赶紧站起来跟过去。

“你还是好好在这呆着吧,别让小夏担心。”子木看了一眼南辞。

南辞低下头。

打心底里来说,虽然夏纪自称是捉鬼师,但南辞总有种她是弱女子而自己应该保护她的感觉,可她没有这个能力。

外婆给的符纸只能撑住一时,这她也是知道的。

“好吧,那,我也上楼回家了。”南辞低声说着,还生怕夏纪不同意似的瞟了眼她的表情,“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

“你在这呆着更安全。”

“不。”南辞忽地抬起头,认真地道,“外婆在我家布置了一些东西,不会被恶灵侵扰的。”

夏纪盯了南辞良久,这才笑道:“好吧,那咱们一道走。”

电梯里,子木给夏纪传音:“就这么让她回家真的好么,她家隔壁可是有恶鬼在。”

“看她那么相信自己外婆的样子,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况且,咱们不就在外面么。”夏纪云淡风轻地回答,她安抚地冲子木笑笑。

然后,电梯门便开了。

整个楼道死一般的寂静。

南辞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不由得往夏纪的方向靠了靠,这才找到一点安全感。

“别怕。”察觉到她的动作,夏纪轻声安慰着。

南辞的家在何茵家的斜对面,开门的时候南辞控制不住地有点手抖,啪地一声钥匙掉在了地上,夏纪帮她捡起来,打开了门。

“锁好门,无论外面有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将南辞推进屋里,夏纪这样叮嘱着。

见夏纪眼神认真严肃,似乎不听到她答应就不罢休,南辞只好点点头道:“好。你们也注意安全。”

笑了笑,夏纪将门关死,又在外面加了几道咒术。

给子木递了个眼色,子木会意地将存在感降低到生人无法察觉的地步,而后夏纪点点头,朝何茵家走去。

她有个猜想,但是,还需要验证一下。

抬手敲了敲门,没过多久门就开了,开门的是那个男人。

他显然又喝了不少,原本稍微清醒的神志此时又迷糊了起来,他眯着眼睛辨认了半天,这才不耐烦地道:“你找谁?”

显然是已经将刚刚遇见夏纪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夏纪侧着头瞥了一眼男子的家,迎面是一个还算宽敞的客厅,旁边连着卧室和洗手间,另一旁是厨房。客厅的桌上东倒西歪的都是酒瓶子,地上也有许多酒瓶的碎片,看来是刚才打何茵时留下的。

乍一看没看到何茵。

“查水表的。”夏纪说瞎话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她不由分说地推开男人,抬脚进了屋。

堂堂正正地在卧室和洗手间外面溜达了一圈之后,站在门口的男人才反应过味来,他粗声粗气地走上前,伸手拽住夏纪的胳膊就想把她往外拉:“昨天才查完,怎么可能今天又查?滚滚滚,老子告你擅闯民宅啊。”

……

这哪是喝多了的样子啊,思路这么清晰。

但夏纪哪里是他扯两下就能扯得动的,她稳稳当当地站着,抬眼冷瞥了一下男人,然后拿脚尖踢了踢啤酒瓶的碎片:“我最讨厌打女人的男人。”

男人一愣,而后勃然大怒:“你懂什么!”

“我不懂,也不想懂。”夏纪猛地将自己的胳膊从男人手中抽了出来,然后一把攥住他的领子,就把他往卧室的方向拖,“这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种方法可以解决问题,为什么非要选最极端的那一种。事后你不会后悔吗?不会愧疚吗?”

一把将男人扔进卧室,她指着床上身体已然冰冷的何茵:“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不管这个男人有多正确的理由来证明自己是对的,当他举起手的那一刻,他就失去了辩解的机会。

“我去,真强悍。”子木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比红纱都暴力啊。”

夏纪:睁大眼睛看看清楚,这才是咱本性!

她只是气不过,妻子都死了,这个男人却还可以悠闲自在地喝着酒,毫不愧疚的样子。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发现?

看看男人呆滞的表情,得,他是真的没发现。

再者,夏纪还是抱有一点希望的。如果说这个男人对他的所作所为表现出一丝愧疚,说不定何茵会被感动,也就不需要她来出手……将何茵打得灰飞烟灭了。

出气归出气,她还是记得自己的使命的。

何茵已经堕为厉鬼,她的结果只剩下两个,要么是被差回鬼界接受惨无人道的折磨,要么是被夏纪亲手消灭。

至于从厉鬼转变回来?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她还是要试试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奇迹的发生。

就看,这个男人是什么反应了。

男人怔愣的良久,他的嘴唇微颤,眼神中划过一抹挣扎和内疚,然而仅仅是一秒变全部为畅快所替代,他忽然仰头大笑:“这都是你应得的,你就该落得如此下场!”

“啪”地一声,男人怔怔地呆在原地。夏纪给了他一巴掌。

“你知不知道,何茵死了都不得安息,化作厉鬼也要找你报复?”

“厉鬼?”男人的表情很是奇异,不是恐惧,也不是难以置信,反而是,轻蔑。那表情像是在说,她有什么资格化成厉鬼?

忽地一股冷风吹过,夏纪心中警铃大作!不好,这股气息是!

她抬起手想结出一咒姑且护住男人,却晚了一步。男人原本就大睁着的眼睛此时瞪得如铜铃一般,他涨红了脸,一手握着自己的脖子,一手不停地捶打着胸口,似乎被什么掐住了无法呼吸,可分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男人的脖子上有什么。

夏纪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啐了一口血在手心上,往两只眼睛一抹,她就看到了。

看到了让她难以置信的一幕。

一双稚嫩、幼小、却又焦黑的手正死死掐着男人的脖子,这双小手的主人竟是一个也就夏纪小臂高的娃娃!而夏纪原以为会来找男人报复的何茵此时却哭丧着鬼脸,用力掰娃娃的胳膊,但却无济于事。

怎么回事?一个小娃娃想杀了这男人,但何茵却拦着它?

猛地,夏纪想到了那个报告上说的,何茵有孩子。

难道说……?!

来不及让夏纪琢磨那么多,她猛地抬手打了一记清明咒过去。这记咒术能使人耳清目明,驱散人体内的阴气。果然这记咒术加在男人身上,他的表情就好了很多,但小娃娃却依旧没有撒手的意思,他还恶狠狠地扭过头来冲夏纪呲了呲牙。

好深的怨气。夏纪皱皱眉头,她还头一次见怨气这么深的鬼。不过,也可以理解。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孩子应该是何茵尚未出世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就已经死亡,连这个世界都没有活着看上一眼,能不怨恨?

因此,夏纪迟疑了。她自认为自己大多数时候是很冷血果断的一个人,也以为心软的时刻只会在鬼城那群人面前出现,但她高估自己了。人果然还是会被环境改变。她忽然有些不想救这个男人了。毕竟这孩子真的太让人心疼……

子木站在一侧,也是一叹气。他不是不能理解夏纪的心情,但是他不能任由这孩子在人界杀人。

其实子木要差的鬼到底是谁现在已经很明了了,正是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要差的鬼变成厉鬼不能入轮回这不是他们鬼差的错,但是如果放任厉鬼在人界祸害生人,那他们也会受到牵连。

这孩子的账不是记在夏纪名下,而是记在他子木名下。所以,只能抱歉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子木翻手结咒,将夏纪向后拉了一步之后把一团火球扔向了小鬼。

在火球接触到小鬼的一刹那,便爆发出一团耀眼的火光,不断地灼烧着小鬼的灵魂,使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子木下手也真是够狠,他根本没有给男人罩上什么防护,也就是说,虽然男人看不到小鬼,但熊熊的火焰就在他脖子旁燃烧起来,灼的他阵阵呼痛。

“子木!”夏纪猛地抓紧子木的胳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好好。”子木被夏纪盯怕了,服输地勾勾手指,火球就回到了他的手中,小鬼则被何茵抱走了,临走之时何茵还怨念地盯了子木和夏纪一眼。

男人此时已经晕了过去,他的整个脖子到胸口都有着严重烧伤,夏纪白了一眼子木,转头拿起了木桌上的电话,摁了三个键子:“喂,120急救中心吗?……”

120救护车的鸣笛声和着警笛声在小区里长鸣,男人自然是被医护人员以最快的速度带走了。何茵的尸体也被警方发现,从案发现场看,死者应属自杀死亡。但到底是谁将男人烧伤,给急救中心拨打电话的又是谁,却不得而知。

原想跟着救护车去医院的夏纪,被子木拖着来到了医院对面那条街上的一家咖啡厅里。

“亏你有这闲心。”夏纪无语地看着悠闲喝咖啡的子木。

“担心什么,不是已经给他施加防护罩了。”子木抿了口咖啡,皱皱眉,“我记得我跟他说过要加糖的。”

夏纪四下里一张望,而后从桌旁的小盒里取出一小袋糖丢给子木:“自己动手。”

“是是。”子木无奈地挑挑眉,撕开砂糖的包装,状若无意地道,“你刚刚怎么了,看见小孩子不忍心?”

“那不是你应该负责的么。”夏纪翻了翻眼睛。她已经听子木说了,他也是被派发了紧急任务,而任务对象就是何茵肚子里的孩子。

“我负责了啊。”倒完砂糖,子木把玩着砂糖袋,忽地一下,它就被灼烧成灰烬了,“可你拦着我作甚。”

夏纪瞥了他一眼,抱着胸冷冷道:“我是怕你伤到那个男的。”

“你可得了吧。”子木就差笑出声了,“拖着他领子把他扔进卧室的不知道是谁呢。”

翻了个白眼,夏纪索性扭头不看他。

感觉自己扳回一局的子木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托着腮,明目张胆地欣赏美人对坐的画面,嘴里还不饶人:“你啊,就是太年轻,见识的太少了。比这可怜的鬼不知道有多少,你要是每次都这样心慈手软,还不如不来做鬼差。”

夏纪猛地回头瞧他,看得他一愣:“干嘛。”

闷闷地扭回头去,夏纪嘟囔了两声。

“哦,闹小脾气了,我懂我懂。”子木以一副长辈的姿态拍了拍夏纪的肩膀。

“照你这么说。”夏纪终于是忍耐不下去了,她回眸瞪着子木,“所有厉鬼都是应该不由分说被处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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