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洗完毕，他们下楼乘坐巴士环游。
杨临风眺望窗外感慨：“1984年第一次来，到处是工地，1986年来就有了九鼎城，但百货、免税和国贸这边推土机正在忙着三通一平。”
“地标建筑是吹海螺戴渔帽的渔夫雕塑，还有那书本形状的图书馆和寓意海鸥飞翔的影剧院。” 杨临风接着说。
海风摇曳夏天，吹拂夏泊舟到肩的短发，她发现这里是氤氲着少女馨香的处女地。这个海边城市，没有喧嚣，没有烟囱，一个星期不擦皮鞋也是干干净净的。
夏泊舟喜欢这样的洁静。
巴士售票员说的白话他们听得云里雾里，夏泊舟问旁边的乘客：“售票员讲的是什么话？听不懂。”
中年女乘客说：“讲的是本地土话。”
听不懂售票员的报站，杨临风和夏泊舟错过了计划要下的站。巴士直拐到沙湾，他们将错就错在沙湾下车。
沙湾和澳门仅一水之隔：咫尺天涯的对面就是资本主义社会。
他俩很好奇：究竟澳门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第二天，他们坐巴士经过凤栖山隧道，似乎剪彩不久，还有红色彩带飘在山上，隧道眉上“凤栖山隧道”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杨临风惊奇喃喃自语：“速度好快啊，连隧道也通了。” 一过隧道，金色半圆柱型的 “金融大酒店”闯入眸中。
再过，他们看见戴礼帽高耸的“粤海大酒店”。
他们下车，到“粤海”餐厅走走，茶楼熙熙攘攘……
他们再沿着东海路，来到海边园林式的“南关宾馆”。
他们走进餐厅大堂，人头攒动，满目的澳门人坐在这里。他们说的广州话软软的动听。穿着打扮与大陆人不同，衣着光鲜得体。
夏泊舟不解地对杨临风说：“这些澳门有钱佬，日日饮茶不饮穷他们哦，不用干活？”
杨临风有意显示出他的见多识广：“切，你这个下乡蕉，人家谈生意也在酒楼，你以为你乡下，你到我家，我去你家呀？”
“那些阿公阿婆也谈生意吗。” 夏泊舟好奇。
“阿公阿婆三两知己来这里打发时间，似广州茶楼一样，‘一盅两件’坐半日。” 杨临风乜斜夏泊舟说道。
“那茶楼不亏死？把营业额和餐台周转率搞低。” 夏泊舟用会计考量疑惑道。
“早茶是旺丁不旺财，酒楼用早上的人气带动午市和晚市，晚市才是高潮。” 夏泊舟瞪大眼睛，不得不佩服杨临风这两把刷子。
杨临风受骆楠影响，书柜摆满书，在办公室无事就看书，什么企业管理，企业改革，人事制度，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虽然平时这人沉默寡言。
夏泊舟的脑子不如他，她是为了考试而考试，考完了“水过鸭背”两下就忘了，这也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对于知识，男人过目不忘，而女人却是鸡毛蒜皮“老狗记得千年事”。
见识和记性夏泊舟逊色于杨临风，杨临风正好利用这一点驾驭夏泊舟。
夏泊舟自被地认为自己除了多认识几个汉字，其他没什么优势。
不明白的事夏泊舟主动请教杨临风，而杨临风不认识的字，从来不问夏泊舟，他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夏泊舟希望杨临风请教她，但失望。这个男人不会向夏泊舟认低微，即便是错误的。
他俩找位置坐下，有了两碗皮蛋瘦肉粥、一碟炒米粉。吃完他俩走了出去。
他们站在南关宾馆旁边堤岸，大海波浪一个接着一个向岸边扑来，像一座座滚动的小山，溅起几米高的浪花，撞击岸边的礁石发出“哗……哗……”的声音。
夏泊舟第一次见这么辽阔的大海，她看到大浪向她扑来，她惊奇“哇哇哇”地喊叫着。
杨临风看她的呆样：“你真是未见过大蛇屙屎的山枇杷。”
夏泊舟反诘：“你是‘山佬牯’(1），上大学之前连火车也没见过。”这话戳到杨临风痛出，他满脸愠色。
夏泊舟才知道：这自卑自大的人，你不能说他穷；也不能说他山；更不能说他无能。”
她感觉和这个人相处累，一天到晚脸色阴沉，总想着升官发财。而他那心眼又小得还没有针鼻大。
第三天，夏泊舟在宾馆传呼文馨的大哥文明赫：“大哥我是文馨的小姑子，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拨冗见我们呢。夏泊舟”然后静静地等电话。
过了20分钟，突然电话响了：“这样吧，你们来西海宾馆西餐厅，我在18号台。” 夏泊舟听见一个悦耳纯正香港话的男中音。电话信号差，吱吱作响。
夏泊舟像大乡里(2）入城一样走进“西海宾馆”的西餐厅，左右张望。
杨临风对前台咨客(3）说：“找18号台的文先生。”
咨客把他们带给穿黑西装裙的女主管，主管着领他们到一个临窗的位置，躬身道：“文生，有人找。”
说完用手引了一下。
文明赫戴眼镜，身穿灰色条纹西服、青色领带。夏泊舟和杨临风走到文明赫面前。文明赫立即中断与两个跟他装束差不多的人的对话。
夏泊舟上前一步：“大哥。”
文明赫点头。
夏泊舟感觉文明赫气质不像老板，像教授。
文明赫起身跟那两个人说：“就这样，下午我们再继续谈。”
那两人点头，握手欠身，告辞。
“你们跟我来。” 文明赫说道。
夏泊舟和杨临风尾随着文明赫走到一辆黑色奔驰轿车旁，司机马上一手打开后车门，一手挡住车檐，文明赫的身子先探进车里，接着把长腿缩上了车。
夏泊舟坐在副驾驶，司机再打开后座另一扇车门，杨临风钻进车座。
汽车奔驰在一马平川的八车道上，杨临风心里的那个羡慕，那种崇拜和激动，不能自已：“大哥，您的车真漂亮！”
文明赫嘴角动了一下但没出声。
夏泊舟无欲无求，所以坦然，或者无知无畏。她见过最高档的车是经理局长坐的日本子弹头小霸王汽车。
注：(1）贬义，无见识的山里男人。(2）贬义，乡下人。(3）站在酒楼大堂，接受客人咨询，穿旗袍的女服务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