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嬷嬷发现黄花花不在黄花宫里时,黄花花正和小皇后周舟穿过了一片林子。林子仿佛是新栽的,土是新翻过的,踩在上面将黄花花的鞋也脏了,树木参天的长着,满目翠绿,确实一点其他颜色都不见得。林子尽头便是一个四方宫墙围起来的宫殿。瞧着四四方方的宫墙,黄花花懊恼道:“原以为到这处来能遇得见什么好玩的,却不想又是一个什么宫殿。”周舟听她的话,也不禁皱眉,又见周围鲜有人烟,行走洒扫的宫人更是一个也没有,便思忖着此地不宜久留,便要开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黄花花闻言也是一怔,却要撞着胆子去看,拉着周舟顺着宫墙往深处走去,便看见一个掩着的小宫门,黄花花趴在边上,扒着门,透着门缝向里瞧,果真是那人。
黄花花连忙屏气凝神,竖起耳朵来听,一边还向周舟招手,周舟又是无奈又是紧张,也跟着过来听。
碧池宫内,当今太后李氏迤逦着华贵的凤袍,化着精致的妆,面色红润,目含愠色而唇齿勾笑。而一旁的才人王氏则低垂着头,跪坐在地上,悻悻地笑着:“我不过是替人挡刀罢了,也值得你做出这般事来对付我。”
“替人挡刀也好,自作自受也好,先帝是在你那儿出的事朝里朝外哀家总得给天下人一个交待。王氏——”李氏不以为意地拨弄着手上的佛珠,又道:“日后你若是安生些,哀家便留你一条命,让你在这碧池宫了此残生,哀家手上也算干净些。”眉眼轻微上挑,似是睥睨蝼蚁一般瞧着她:“哀家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昭平三十年,大行皇帝崩逝。李荣光得到消息时,宫里已上了第二次灯了,换了件素色衣裳便急匆匆赶到碧池宫,宫里已黑压压地跪了一屋子人,个个哭天喊地,吵得李荣光头疼不已。又拿出上位者的气度来,将周围人打量一番,大行皇帝尸首一旁的王氏衣衫不整,已然怔住了,泪珠子如断了线一般向下掉。不远处的余氏却是云淡风轻,见不得悲戚的意思。霍氏只在一旁暗自落泪。陈氏拖着病躯赶来,由宫人搀扶着,也是泣不成声。余者屈氏何氏等等皆是泪水连连。李荣光只得操持起来,先将事情压下,对外只说是王美人伺候不周,陛下身体抱恙时未能及时唤来太医,导致大行皇帝的崩逝,又下令将碧池宫外种满树木与外面隔离开来,一应宫人全部杖毙,王氏碧池禁足于此,一夜之间碧池宫成了禁地,而大行皇帝也应王氏之责而辞世。然而有同昔日碧池宫宫人交好的,却在私下传递着,道是那王氏用了些手段,大行皇帝着了道,与她正风流着,却不想一下缓不上来便没了。李荣光知道宫人私底下递的话时又是一番整顿,终于将事情压下来,自此碧池宫成了禁忌,先皇到底怎么崩殂也没人细究了。
王氏像是被她的话所触动了,只抓着她的衣角道:“我是冤枉的,你知道的,你知道的。”李荣光猛地甩开她的手,只道:“哀家知道又怎样?能留你一命已是不错,你若是再闹,别怪哀家不给你体面!”李荣光没心思继续和她耗下去,神色已然疏离,不愿和她多说。王氏则是在一旁我见犹怜地样子,叫人看了好生心疼,终是愤愤出声:“李荣光——你这般无情害我,必遭报应!”
李荣光闻言也只是冷哼一声,由丫头搀扶着,气派地离开了碧池宫。王氏仍在地上抽泣着。这一幕落在黄花花眼里却成了李荣光欺负着地上那美人姐姐。只愤愤不平地对周舟道:“我原以为她是个慈眉善目的好娘娘,却不想也这般欺负人。”周舟却急忙拉住她,捂住了她的嘴,叮嘱她:“今日之事不可同外人提起。”语罢,便拉着黄花花又在林子里待了一会儿,便原路返回了。
正路过未央,便见张嬷嬷带着草草出来寻她,黄花花无奈地朝周舟努努嘴,道:“你看,你看,她们又来了。”便被嬷嬷拉回去了。嬷嬷一路念着她:“不过嫌你聒噪扰人,让你自己待着罢,怎么就去找了小娘娘,没由来的叨扰人家,别惹来一身臊。”黄花花又嘟囔道:“哪里就叨扰了,你不让草草她们同我玩,我自己去玩还不行?”
“如今离了爹爹兄长,嬷嬷便越发烦人得很,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要我说,还不如家里自在,这劳什子婕妤我不当了行吗!”
一番话下来只唬得嬷嬷一边叫作孽,一边挟着她回去,又是好言语哄着又是拿糕点安慰着。
黄花花这才不闹。
便是夜里,黄花花又梦见白日里同周舟撞见的事,王氏可怜的样子却在她的心里挥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