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你好,我是刘明。”
“啊?哦……”
“你现在还爱研究案件吗?你知道不知道最近有个叫《第七圈》的侦探小说,或者是电影?”
李强没来得及寒喧,刘明也不等他回答,上来就连发两问,一句顶着一句就来了。
奇了怪了,他从未在学生们面前谈论过自己的这项爱好!
他知道有个《七宗罪》,还有福尔摩斯著名的《红圈会》。
最近的,很难说。
他刚说出这两个名字,刘明就打断了他:“不是的,就叫《第七圈》。”
李强皱皱眉头,表示没听说过,不过可以帮他查一查。心下想,这学生,上了几年大学,把礼貌都学没了。
刘明拒绝了,口气很硬,像是遇到什么急事似的:“李老师,我有个事儿,你得帮我个忙。今天下午下班后,咱们在水城商厦下的必胜客见个面,我当面给你说。求你了,不见不散!”
李强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就被挂断了。
他这个郁闷啊!合着我是应招女郎?一招即到?
就是应招女郎,也得打个商量,也得有个你情我愿啊,至少还有个讨价还价的过程,哪有这么霸王硬上弓的,你说咋着就咋着了?
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给刘明拨了回去,对方正在通话。过十几分钟再拨,仍在通话。
看来真是有事?
《第七圈》?中国的,外国的?
真没记得读过,也不像是电影,即便是最近的。
对此,李强有绝对把握。
电影不过百年历史,史上公映过的电影几乎每一部都有迹可寻、有踪可查,涉及推理探案的,即使包括恐怖、科幻、灵异在内,范围也不大。刚学会用Excel那会儿,他就设计过一个自认非常科学的排除法选片表,所以对电影中的有关推理探案的片子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中译名、英文名中都不曾出现过《第七圈》或相类似的片子。
《七宗罪》已经被排除了,《第六日》?《第五元素》?
如果是欧美片子,与数字有关的十有**也跟宗教有关,《第七圈》会是什么意思?
“7”在西方世界有特殊含义,最为人广泛熟知的就是这个数字代表与财富有关的幸运,类似中国人对“8”的偏爱。
此时正当刚放暑假后不久,学校组织的旅游要到八月初才轮上他,正是在家闲得无聊无聊的。刘明这个电话让他不快,不过也让他觉得有点儿事儿干了。
他打开电脑,先从他的个人片库里找,如他所记忆中的,没有《第七圈》,也没有《七的圈套》之类的。上网搜寻“第七圈”,不过几百条相关信息,略一筛选,只剩寥寥十数条,一一查来,没有一条与罪案、与电影,或可能与案件和电影有关。
再拨刘明的电话,还在通话。怎么回事?
他漫无目的地移动着鼠标,刚才打电话是想回绝刘明的约会,这会儿打其实是想再多了解几条有用的信息。
刘明一直在通话。是和谁呀?煲粥也快糊锅底了。
人的好奇心一旦被激发,首先会发现时间飞快。当李强揉着眼关上电脑的时候,已经四点四十七分了。看看窗外,似乎刚刚还阳光灿烂的天空已经变得灰蒙蒙的,一付风雨欲来的样子。
五点出门的话,可以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大约十五分钟到达水城商厦。他住的园丁小区远离市区,到位于市中心的水城商厦要倒两次公交车,如果去,就要提早出门。打的要三十多块钱,他才不会把钱浪费在这些地方。
要不就去一趟?反正在家也没事,回来时还可以顺便接儿子。Emma昨天上下午班,今天是上午班,所以前天就把孩子送姥姥家了。
给Emma发了条短信,告诉她下班可以直接回家,他要出去一趟,见个学生,回来顺便去接孩子。
刚换好衣服,刘明的电话又来了,告诉他,要先去买张光盘,可能会稍晚一些到。然后又是不等李强说什么,匆匆挂了电话。
操!李强骂了一声。这小子,真把村长不当干部!
早说啊!给Emma的短信已经发了,衣服也已经换好了,他不耐烦再脱再换,索性就出了门。
乍一从空调房间里出来,一股热浪差点儿把李强扑倒。感觉就像一头扎进了冒着湿气的棉花堆里,能把人憋死的潮热。
天阴得厉害,却没有一丝风,空气像凝固了一样,粘嗒嗒,油腻腻的。
这个城市典型的桑拿天。
街上的汽车有些已经打开了大灯,喇叭声听上去也比晴日里嘈杂、刺耳得多,更增加了匆忙、压抑的紧迫感。
一切都很平常,一个平常的夏日傍晚,一个平常的风雨将临的夏日傍晚,一个平常的久旱之后,终于有下雨希望的夏日傍晚。
唯一让李强觉得有点儿不太正常的是街上跑着的所有的车都井然有序,他预计可能会遇到的拥堵没有出现,这个时间,这种天气,出现这种情况确实难得,按说早该挤成一锅粥了。所以当他用比一般正常少的时间到达约定的地方时,很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随身带了电脑出来。他提前,刘明推后,一反一正,他估摸着能有一个小时左右的空闲。
叫了杯红茶,李强打开自己的博客,不一会儿就沉到网络中去了。直到Emma的电话叫醒他:“雨太大了,我直接去姥姥家了,你完事儿自己回去吧。”
他漫不经心地应着,瞟了一眼屏幕下方的时钟,吓了一跳,已经七点二十七分了。电池指示能量快耗尽了。刘明不但人没有来,连电话也没有。打过去,是“您所拨叫的号码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气无可气,Emma刚才说了雨很大,大概刘明也给阻到哪儿了,正好手机没电,没法通知他。
刘明再没礼貌,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放他的鸽子,或者,外面雷电交加,出于安全考虑,把手机关了。李强觉得这样能解释得通,为谈话方便,他在二楼选了个隐蔽安静的座位,看不到街上的情况。他犹豫着是结帐走人,还是继续等。服务生大概已经注意他好久,看他东张西望的,就上前来问他还需要什么。
最终,他选择了点餐,再等等,因为服务生告诉他:外面马路上的积水已经到了腰了,所有的汽车都趴了窝,他根本出不了门。
那天,李强离开那家餐厅时已是九点五十左右,雨还在下,天虽已晚,路边居然还有看热闹的,听他们的意思,这雨已经小了许多,积水也退去了不少。
路上一片狼籍,街道成了垃圾河道,到处是碎砖、乱石、树枝、木板,变形的自行车随处可见,隔不多远就能看到一辆或几辆横三竖四挤在一起的汽车,有的钻到了隔离带里、花坛里,有的大头朝下屁股撅在护栏上,有的车头骑上了前面的车尾。
乖乖,这是怎样一场豪雨啊!
没有公交,更没有出租。在路上看不到四个轮子的移动。
回自己家已是不可能,当晚他也去了市区的丈母娘家,走走停停,用了近一个小时,遇上有水看不清路面的时候,他只有等前面有人走过才敢跟着过去。眼镜片上淋了水,跟个瞎子差不多。
午夜前后,网上有网友贴出了图片,暴雨当时,市区主要街道全部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凭水流幅度、方向和行道树或可辨认出大体的位置。人、车都在水里泡着,看不到哪是路。有人声称看到一辆面包车被冲到河里,车上有五六个人,手按着车窗,惊恐万分。
十几分钟后,一张恐怖的下半截身子露在下水道外的照片传了上来。
李强暗叫坏了,发出的好几条短信,“在哪里?速回电话!”“开机后马上跟我联系!”等等都没有回音,试着再拨手机,还是“您所拨叫的号码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熬到早上,早报头版显然是挤出的一块版面上登了条消息:“昨晚水城遭遇百年罕见的特大暴雨!――截至发稿时止,已确认26人遇难。”
大约四天后,刘明单位接到通知,在近城郊的一个河道口发现的一具已经变形的躯体被认为是他们报失踪的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