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ma带着李强出院了,同时还有他持久的沉默、无数的疑问。他欠所有人一个解释,尤其是Emma:他这两天去了哪儿?干了什么?他唯一的一次说辞太过强差人意,是给警察说的,他说他醉酒后误入西山,怎么去的记不得了,似乎是打了车,之后再醒来就身处一条山沟中,好容易找到一家山农,问清了道路,走了好长时间才回归正途,但中间又摔过一次,脚崴了,不得以又露宿一夜,之后饿晕在路上。
漏洞百出!
但他一直坚持如此说,还提供了许多细节,不由得人们半信半疑。问他的手机、钱包哪去了,回答自然是不知丢在哪儿了,再问,明显的不耐烦起来,搞清警察为何一直来的原因后,就让Emma去销案。
Emma自然不愿意就此罢了,她坚决不信他的那一套!开玩笑了,一个大活人能是以这种方法人间蒸发两天三夜?鬼才信!
这两天肯定有事儿!
除了极必要的话,比如每日查房医生的询问、用Emma新给他买的手机接听来电,他整日几乎一言不发。Emma二十四小时忙在外面,上班或到医院照顾他,连续多日都是嫂子或者婆婆跟大姑姐给她带来换洗的衣物,她们三人倒替着回家看孩子。但孩子跟奶奶、姑姑不亲,每当嫂子来医院或有什么事不能带着他,只要不是在姥姥家,他有本事从嫂子出门哭到她再进门。
当妈的受不了了,也听够了口齿不清的婆婆哩哩啰啰的不满,什么女人不疼男人不叫女人了,什么不知谁教的孩子不认奶奶了,什么城市媳妇是花瓶不能娶了,等等。所以当Emma从护士同学的言辞中读出一条再明显不过的信息:“他身体没什么事了,有的只剩下心事”时,她决定带李强出院,也许换回到家中那个比较放松的环境,他就会慢慢恢复一点往日的活力,回到家中,见儿子没事,也许婆婆跟大姑姐这两尊神就该出门了。
至于销案,她一时还不想去,只给一直接待她的那个小警察说要等李强出院后调养一阵,慢慢再了解,只怕他是受了很大的刺激,现在与所有的人都抵触。他的脾气就是这样拗,不想干的事,不想说的话,任谁都勉强不得。小警察似乎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指给他两个方向,让她做好思想准备,一是嫖娼,一是吸毒,沾其一都不再是“民不告官不究”的事。
Emma唯唯而退。
李强变了。
儿子不抱。
Emma不碰。
老娘不亲。
姐姐不理。
唯一有兴趣做的事就是上网,还不让别人看见他在浏览什么内容,每次浏览过后都用相应的软件清除一次上网痕迹。
四个人面面相觑,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还取消了跟团旅行,不顾儿子的一再央求、哭闹,乃至发展到最后的撒泼打滚。始终跟Emma没有一句话相合的婆婆也跟媳妇站到了一起指责他,仍是不理,取消就取消了。蔡镜是这个小组的组织者,取消一个人的行程不是件很简单的事,费用早就全额付掉了,要退团退票等一系列事很麻烦,就打来电话询问为什么,想劝他还是照计划出行,让他阴阳怪气地一句话顶回去了:“蔡老师,我是有老婆有儿子的一个老男人了,不要再纠缠我了,好不好!”
气得蔡镜开口大骂:“你有病啊?还真以为你是大众情人啊?你爱去不去,校长说了,旅行社不退费的话,你自己补回学校这块钱!”接着摔了电话。
Emma无意中还发现,他把接听的每一个电话都小心地录了音。有一天问她要他的医保卡,独自一人去药店里买回一大盒各种各样不同品牌的伤湿止痛膏、虎骨膏之类,原以为是他要贴他说的伤了的脚脖子,谁知他只是把每种膏药撕开后先观察一阵,再闭上眼拿到鼻子前起劲儿地闻那味儿。
Emma想起小警察说的两个方向之一,赶紧打电话问一个相熟的精神科医生客户“有没有闻伤湿止痛膏上瘾”的。得到的回答模棱两可,意思是不多见,至少他本人没听说过,但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等于是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