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神仙,地上有妖怪。
假如天上真的有神仙,叶天楚只见过像师傅一样的神仙,喝醉了总喜欢胡说八道。
即便是在小镇说书先生能说会道的嘴里,天上的神仙也没有几个好的。
不是把偷了神针的孙猴子压在山下,就是把沉香的母亲压在山下。
仿佛除了拿着大山压人,神仙们也是无事可做。
只有老先生说起封神的时候,叶天楚才会把自己耳朵竖起听个仔细。
然后回到小镇的树林外,找几个不高的大树当做对手,练练刀法。
可地上住着妖怪,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到过。
站在雪地里的女子伸出了大舌头,叶天楚虽是心里一惊,倒也没有害怕,抡起手里的大扫把,扑向了天仙一样的姑娘。
嘴里不停念叨,“装个什么妖怪不好,偏偏装个大蛇精,小爷今天捉了拿回家泡酒。”
姑娘一愣,身子凭空飘起,大怒道:“好你个凡人,竟敢想着拿你白奶奶泡酒喝。”
叶天楚别的不怎么行,可是身手倒是不错,这些年跟着老道士,功夫从没有撂下,眼见扫把落空,身子一紧,钻进了木屋中。
木屋外姑娘的笑声传了进来,“原来也跟老乌龟一个得性,是个缩头小乌龟。”
一只手里提着腰刀,另一只手里提着酒坛子,叶天楚从小屋里窜了出来。
遇到的既然是个蛇妖,叶天楚听老道士也说过,蛇怕酒,只要将酒倒在蛇的身上,老蛇都会现了原形。
拿着酒坛子扑了出来,姑娘倒也没有离开,瞪着个大眼睛直直看着叶天楚。
鼻子里一哼,叶天楚扬起眉毛道:“小爷现在手里有酒,就算你是个女妖怪,小爷现在也不怕你。”
姑娘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把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你真不怕我?”
“小爷从来就不晓得‘怕’怎么写!”叶天楚翻了个白眼。
虽然脸上带着恨,心里叶天楚却感到有点窝囊。
清明出来扫个墓,可谁家的大门没有关好,竟然跑出了这么一个疯姑娘。
虽说长得漂亮,但手法却是很厉害。
瞧着叶天楚手里的酒坛子,姑娘笑了起来,“拿着个破酒坛子就敢装大爷,我白素贞活了上千年,还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凡人!”
吹!真是能吹!见过男人吹牛,叶天楚可从来没有遇到女人能这样吹牛!
“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你当你是一只大王八。”叶天楚鼻子一动,冷笑着道。
名字叫做白素贞的姑娘一怔,她盯着叶天楚道:“你也认识老乌龟?他来找你要过镜子?”
怎么又是破镜子?叶天楚心头窝起了火。
老道士活着的时候,拿着个铜镜子就整天神神道道,现在死了又来了个疯姑娘追着要镜子,今天真是活见了鬼。
姑娘的名字倒是很好听,要是人能正常一些,跟邻家的萍儿倒是不必上下。
此时,叶天楚让自己冷静了一些,抬头问道:“白姑娘要镜子做什么?”
白姑娘却反问了一句说道:“你师傅没有说过?”
叶天楚摇了摇头。
自己从来就不喜欢信邪,这些江湖蒙人的骗术自然也是不信。
用老道士的话来说,叶天楚像是有点仙缘,就是天生脑袋一根筋,不知道天有多高,即便遇到有缘人,也是个半调子。
老道士经常说一些人间从没有的东西,内容苦涩难懂,叶天楚一件也听不懂,莫说师傅最喜欢的铜镜。
师傅告诉叶天楚,打开铜镜就会上了九重天,里面住的都是神仙,生活的逍遥自在。
叶天楚“靠”的一声,根本不相信。
瞪个眼珠子嘟囔道:“若是这么灵,您怎么不上天?跑到人间做个游方道士?”
老道士喝上一口酒,骂道:“你懂个屁,神仙也有劫数,我这是在人间渡劫。”
叶天楚心里骂道:“渡你个头,神仙也有劫数?你只是想骗我的酒喝。”
此刻,眼前的白姑娘再起提起了铜镜,叶天楚心里打起了小九九,难道师傅的话是真的?
自然不能全相信。
古城街道上常来游走的江湖术士,偶尔遇到农户人家藏着的古董,换上几两碎银,农家人乐的仿佛天上掉下了馅饼。
可叶天楚晓得,这些玩意到了江湖术士手里,转眼间就会卖个好价钱,他们的心比街道当铺的恶老板还要黑。
莫不是这件铜镜也是个值钱的啥玩意?来到这里的白姑娘也想骗了去?
假如真能值上几两银子,说不定还能娶了隔壁的萍儿姑娘,这也算老道士给自己留了一份厚礼。
不过老道士说了什么,现在也不是想知道的时候。
心里暗自揣摩打定了主意,他张口便道:“我的镜子只能卖。”
白姑娘愣了愣,不相信地看着叶天楚,脸上露出了笑容道:“我可以买,你可以说个价。”
叶天楚鼓起勇气,伸出了两个手指头,晃了晃:“二百两!”
白姑娘一点都没有拒绝,点头道:“成交!”
叶天楚傻了眼睛,白姑娘根本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顿时犹豫了一下道:“我只卖黄金。”
白姑娘的眼睛眨都没有眨,又点头道:“好!给你。”
她的手一伸,丢出了一个装钱的白色小袋子,显得沉甸甸。
抛到了叶天楚的怀里,白姑娘伸着手,道:“这是你要的价,镜子可以给我了。”
袋子落到了有点发傻的叶天楚手里,提着酒坛子的手抱在了怀里。
叶天楚刚想说话,白姑娘的手一动,酒坛子飞到了她的手中,看着落在手里的酒坛子,白姑娘笑了一声道:“人间的酒也不错,你不是说我怕酒么?”
酒封瞬间打开,白姑娘一点都不客气,举起灌了几口,皱了皱眉头,“这玩意也能喝?”
酒当然不是好酒,这是他花了几文钱卖的酒。
以前老道士活着的时候,每次来送酒,他都是先偷偷喝上一点,再把山里的泉水灌满在酒葫芦里。
老道士只会骂上几句卖酒的掌柜,“黑了心的家伙,又掺了水。”然后翻上个白眼,还是喝个精光。
看着白姑娘竟然打开酒坛子,而且喝了酒。
叶天楚这次没有发火,他眼睛直直看着白姑娘的脑袋,若是个女妖怪,喝了酒肯定会现出原形,变成个大蛇头。
可是等了很久,也没有看到她的脑袋变出个蛇的模样,心里倒是好笑起来。
会点障眼法,就想骗了自己,这个姑娘的脑子也许就是有问题。
叶天楚慢悠悠地言道:“师傅的铜镜放在家里,今天出来烧纸没有带。”
白姑娘用疑惑的眼神瞧了瞧他,道:“屋子里的肉我留着,酒我也喝着,等你回家取了回来再祭奠你的师傅。”
“真是个傻子!”心里一乐,将布袋子揣进怀里,叶天楚转身小跑下山。
山间的小路都很熟悉,山边长大的孩子习惯了上山下水玩耍,调皮的时候爬上大树掏个鸟窝也是喜好。
跑到山路转弯的地方,叶天楚停住了脚步,孤零零的土坟堆已经离得好远。
回身瞧了一眼,找了一块凸起的石头,坐在了石头上。
“小爷也不是傻子,有本事你就等着,一个大姑娘呆在大山里,我就不相信你不害怕山里的野鬼?”嘴里嘟囔着,叶天楚手拍了拍肚子。
出来这么久,此刻肚子也有点饿了,但是跑了这么远,总不能不烧纸就回家,心里窝囊,眼睛不由得往山上又瞧了瞧。
这个姑娘的胆子可真大,居然身影还是站在坟堆前,叶天楚没了办法。
大山距离古镇很远,天山山脉的雪清明时节并没有完全融化,自然也没有行人愿意来到这里。
只有清明烧纸,才会有几个行人上山。
况且这里也没有野兔跟野鸡,喜欢狩猎的猎户更是不见踪迹。
一狠心,叶天楚回身又回到了山上,白姑娘依然站在坟前。
看到回来的叶天楚,白姑娘嫣然一笑道:“回来了?”
叶天楚回了个白眼道:“收了你的金子,也不想骗你,铜镜埋在坟堆上,等烧了纸,取了给你便是。”
白姑娘一笑道:“风尘子若是知道自己的徒弟如此孝顺,也不冤枉在人间轮回。”
可惜没有等到叶天楚的回答,只有他不屑的眼神一撇。
半膝跪倒在坟前,摆好了祭品,他从布袋子拿出了烧纸。
手在怀里摸索了很久,也没有摸到打火器。
瞪着眼睛没好气地叶天楚抱怨道:“都怪你,现在可好,没了火器,怎么祭拜师傅?”
白姑娘走了前来,她的手指在纸上一指,竟燃烧了起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看着叶天楚的一举一动。
叶天楚心里道:“莫管你是妖,还是人,只等少许不在纠缠,就算死去的师傅显灵,等回了小镇,定要喝酒压压惊。”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自然是个和尚。
因为他听到的是一句和尚常说的口头语,道:“阿弥陀佛!”
急忙回头一瞧,果真雪地里多了一个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