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天下奇怪的事情很多,别人不去相信,叶天楚肯定是今天相信了。
他认为自己活了十七八年,简直就是天下最倒霉的人。
假如能看到小镇外寺庙里的和尚,叶天楚也算是心里平衡一点。
可转头看到的和尚,突然愣住了,他一辈子都不会相信。
和尚脚上穿着单薄的布鞋,身上的袈裟也半露着一个肩膀,他的手里拿着的大禅杖,唯一能证明他是个和尚的标志也只能是大光头上的节疤。
白姑娘没有开口,她的眉间却早已露出的惊诧告诉叶天楚,他们互相之间必然相识。
一声‘阿弥陀佛’声音发出后,和尚也是紧盯着白姑娘的眼睛。
按照佛家的戒律,和尚不该如此看着女子,这是寺庙中的寺规,叶天楚自然也是听说过,但此刻和尚的表情让他不敢多说一句话。
白姑娘突然开口说道:“大王八,你追了本姑娘几百年,若是还俗,本姑娘倒想嫁给你这么诚心的人,可惜你不是诚信追求一个姑娘。”
这个和尚的名字叫做‘大王八’,叶天楚自然不是相信。
和尚大声一句‘阿弥陀佛’后,才言道:“若是白姑娘肯交出,老衲何必几百年来苦苦寻找。”
小镇上没有什么大户人家,私塾也是外地请来没有多少学问的先生,能把小镇的孩子教出认得银子,会算算小店里的账目,便已经很稀奇。
倒是说书先生,偶尔能神神鬼鬼说些神奇的事情,也是蒙哄偏远小镇居民取个乐子。
神也罢,仙也罢,出现的妖怪也罢。
不管这么说,今天就是把各种稀奇事儿,都全部遇到了一起,不信也的信,信还必须相信。
简单的几句对话,也算是坐实这俩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简单,他们不止是一对冤家,而且确实是活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老妖。
叶天楚回过神,也顾不得师傅坟前的烧纸,木呆呆站立看着两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老妖。
白姑娘眨巴了一下眼睛,笑嘻嘻道:“若是我早已得到,何必这么多年还要到处寻找,何况你的珠子几百年了,早已消化排泄了出去,你又何必在意?”
可从来没有一个大姑娘如此说话。
和尚的眉头一皱道:“当年你偷了老衲辛苦修炼的精髓宝珠,老衲也不再计较,只要你肯交出铜镜,此笔千年的恩怨也就无需追究。”
白姑娘低头似乎认真想了想了,抬起头回答道:“有些事,也讲个缘分,宝珠跟你无缘,也能修炼成了人形,不再是个大乌龟,铜镜只是一个传说,它也不在我这,你又何必追着不放手?”
和尚冷笑了一声,道:“广成子天道劫数,他带走的只有阴阳铜镜,白蛇你以为老衲愚钝?”
总算让叶天楚是听个明白,这白姑娘是条蛇精,和尚是只大乌龟。
而自己的师傅名字根本就不是‘风尘子’,他的真名是叫做广成子。
都是妖怪会吃人肉,叶天楚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已变得僵硬,嘴巴几乎都忘了闭上。
此时,大乌龟和尚又言道:“阴阳铜镜可以穿梭三生三世,上有三千年,下有三千年,老衲不愿落入你手中,也是我佛慈悲。”
还未等和尚的声音落下,白姑娘便‘呸’的一声道:“好你的慈悲为怀,你的乌龟肚子里装的什么,本姑娘心里清楚,就算再过五百年,找到了也不会给你。”
说话间她手中的长剑已拔出,一道寒光闪过,地上便没了踪影。
只有和尚瞧了叶天楚一眼,手里禅杖地上一跺,也顺眼消失。
叶天楚用手拧了一下自己的腰眼,一阵疼痛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急忙寻了一把白雪,把脸上揉了一遍,他仿佛才如梦初醒。
也顾不得地上的祭品,冲进小木屋抽出腰刀,来到在坟堆上用力开始挖刨。
清明前的土质不是很柔软,还冻的有点僵硬,可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叶天楚可不愿让两个老妖怪在这里找到铜镜。
急急忙忙过了半个多时辰,铜镜终于露了出来,抛开腰刀用手刨了起来,不久叶天楚手里便多了一面镜子。
他也没有来及细看,忙忙揣进怀里,笑着站了起来,用力拍了拍满是泥土的双手,准备立刻离开。
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会呛着。
就在他从坟堆上跳下来得时候,他又看到了白姑娘,这次他看到非常清楚,人就像在空气中凭空就打开了一扇门,也很像昔日老道士消失的样子。
叶天楚满脸惊讶,也有些尴尬,壮着胆子道:“白姑娘怎么又回来了?”
剑已入鞘,白姑娘面红耳赤,有点喘气道:“死王八真是能追,绕了一个大圈好不容易甩掉。”
看着满手泥土的叶天楚,很快眼前一亮,舒展眉头道:“你找到了?”
叶天楚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他宁是没有回答。
白姑娘的脸上慢慢露出了怒色,长剑‘铮’的一声拔了出来,指着叶天楚道:“本姑娘从来不杀生,但今天是个例外,只要交出铜镜,便放你一条活路。”
叶天楚眼神冷漠,他看到腰刀早已被自己弄得不成刀型,自己的怀里只要刚刚挖出的铜镜,若是白蛇长剑刺出,自己只能有着挨宰的份。
但是他的眼睛又变亮了,他又看到了白蛇的死对头和尚。
不知何时,和尚再次出现在了雪地上,只是站在不远处,用眼睛看着他们,并没有开口说话。
假如他是一位会捉妖的和尚,叶天楚肯定会大声呼叫,可他不是,他也是一个老乌龟变成人形的老妖怪。
无论怎样,即便躲过了白姑娘的剑,也逃不过会法术的和尚。
叶天楚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为何如此倒霉?
白姑娘似乎已失去了耐心,厉声道:“给不给?”
叶天楚盯着白姑娘嘴角动了动,低声道:“现在不是我的问题,你应该考虑自己,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白姑娘的眼神一动,长剑向着叶天楚直削而来,她没有刺出。
叶天楚急忙低头弯腰,他也不理解白姑娘刷的那一出戏,不用剑刺出,而是用剑来削他。
但长剑在他背上滑过的时刻,突然一道金光从后背冒出,白姑娘惊叫的声音比打雷都要大。
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和尚消失了,猛然出现的力量竟让叶天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白姑娘的眼睛瞪得比牛眼珠子都要大。
急忙从地上翻身而起,叶天楚用手拍拍屁股上的雪土,脸色微微变红,活了这么久,还是在一个大姑娘面前如此失态。
眼睛的余光看了看白姑娘,她愣愣站在地上。
等过了许久,白姑娘嘴里叽里咕噜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傻小子就是个凡人,他怎么能做得到?”
面色带着疑惑不解,白姑娘走到叶天楚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还是摇着头,眼前的年轻人没有一点的过人之处。
又围着他的身体转了一圈,白姑娘眼神一动道:“你的背上背着什么?”
叶天楚让她的眼神瞧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摇着头道:“没有。”
白姑娘愣是不相信,她端详着叶天楚的脸,道:“你可知道本姑娘手中的剑是什么剑?”
一把铁剑还能有什么特别之处,在都护府的兵器库里,各式各样的铁剑和腰刀,叶天楚也见识了不少,眼神一撇,他不屑一声道:“会是什么剑?”
白姑娘把声音压低,沉声道:“这把剑乃是一把神器,出自昔日荡魔大帝之手,名为‘荡魔剑’,岂能一般法器能破?你身上藏有宝贝,溜走的和尚也能看得出来。”
叶天楚立刻不想说话。
神仙道士的事,师傅唠叨的最多,他也从来没有相信过,可白姑娘今天第一次遇到,她的眼睛非常认真,应该不会撒谎,他也没有遇到过会撒谎的姑娘。
自称白素贞的白姑娘小声又道:“昔日荡魔大帝在雪山之巅度化飞天,留下了这把宝剑,就是得道的高僧,修炼几百年的各路妖魔,也是不敢以身相搏,何况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神神道道的话,就像死去的老道士,叶天楚听得一头雾水,迷迷糊糊。
叶天楚忍不住问道:“白姑娘,你究竟想些什么?”
瞧着他一副傻傻的样子,白姑娘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只想让实话你告诉我,你的背上有着什么?”
沉思想了想,叶天楚道:“自小有个胎记,小时候不是很大,现在几乎长满了背部,师傅来到的时候,他一言道出我有胎记一事,父亲才相信让我拜他为师。”
白姑娘嫣然一笑道:“脱了衣服让本姑娘瞧瞧。”
在一个大姑娘面前脱了衣衫,叶天楚发誓自己从来都没有做过,他红着脸‘哼’了一声道:“死婆子你傻,怎么能让小爷在这里脱了衣服。”
白姑娘一点都不明白他的话,一点也没有生气,只是歪着脑袋看着叶天楚。
笑容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