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不能混日子了,还是回到学校,好好学习吧!”
王振东苦口婆心,少年们纷纷停下脚步,迷迷糊糊。
“振东,你是不是怂了?”
高大的文战国先是一愣,接着悻悻地问道。
“振东,你咋了?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董小晖也是睁大了一双黑亮的小眼睛,满脸的疑惑。
“老子不想浑浑噩噩,老子要回归学校,老子要考大学,不然对不起老天!”
王振东爆了一句粗口,他夺过董小晖手里的家伙,扔进了眼前的黑水河。
此刻,他只想离开。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自己新的人生!
周围的少年们面面相觑,懵懵懂懂,半信半疑。
王振东,这是要改邪归正了吗?
“王振东,约好了的,你现在要走,这不是临阵脱逃吗?”
少年中有人不甘心,愤愤问了起来。
“陈小卫,你刚好说错了。”
下意识地,王振东叫出了说话少年的名字。
“我自己的命运,我自己掌握。天天打架,9个月之后,你又何去何从?”
少年们一时语塞,片刻沉寂,有人又爆了粗口。
“逃走就是没义气,还强词夺理个屁!”
“兄弟们一个个浑浑噩噩走了歪路,进了监狱,这才是义气吗?”
王振东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都少说两句!”
董小晖赶紧站了出来,分开了脸色难看的众少年。
开战不知道能否照旧,这万一自己人先闹起来,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这架都约好了,现在怎么办?”
董小晖的脸上,全是无奈。
“我自己约的,我自己解决!”
王振东拍了拍董小晖的肩膀,安慰了一句。
石桥周围,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以学生居多,也有一些驻足观看的过路人。
距离有 5-6 米时,双方终于停了下来。和王振东一方比起来,对面的这一群少年人更多,痞气更盛,光头染发不用说,许多人身上还有纹身,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
“张小伟,今天的架,能算了吗?”
王振东走上前去,向着人群中间高瘦的少年开了口。
金色的黄毛,胳膊上的古剑纹身不伦不类,脸上的桀骜不驯,让王振东不由得百感交集。
吃喝玩乐、屡教不改的小混混,最终在邪路上一去不返,进了监狱。
时间太久,他都没有了什么印象,如今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亲切无比,恍如故人。
记忆涌上心头,由于屡次打架斗殴,这个张小伟,应该已经被开除了。
“王振东,你是什么意思?”
张小伟不由得一愣,瞪大了眼睛。
不自觉地,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了王振东。
王振东面色平静,继续开口。
“张小伟,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今天握手言和吧。”
当年的这一场群架,他虽然已经没有太深的印象,但也知道,自己是获胜的一方。20 多年前他都不怕,以他现在的心智,他更没有理由退缩。
有些事情,你不得不做,否则安生不得。听起来荒谬,却是那个年代的社会准则。
张小伟看着王振东,片刻之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王振东,你认怂了?”
“张小伟,各位,我认怂了!”
王振东说完,面不改色,伸出手来,想要和对方握手言和。
“王振东,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
张小伟嘴角上扬,提高了声音。
“张小伟,各位兄弟,我认怂了!”
王振东提高了声音,脸色依旧不变。
“董小晖、文战国,都听到了吧,这就是你们的老大!”
张小伟向着王振东身后的董小晖等人大声喊道,转过头来,和自己身边的几个小混混一起大笑了起来。
董小晖和文战国等人都是脸色通红,低着头默不作声。
“张小伟,各位兄弟,从今以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安天命!”
王振东从容,不卑不亢,张小伟等人听的清楚,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王振东,你既然认怂了,我也不难为你,鞠个躬,走吧!”
张小伟得意洋洋,满脸的笑容。
能让大名鼎鼎的王振东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头认怂,一脚之仇,算是得报了。
“张老大,各位兄弟,对不起了!”
王振东微微一笑,深深鞠了一躬。
他转过头来,走了几步,对着董小晖等垂头丧气的一群少年,情真意切。
“兄弟们,都回学校,好好学习吧!”
“王振东,老子以后不认识你!”
“滚吧,以后不要说你认识我!”
“王振东,咱们一刀两断!”
陈小卫和文战国等人骂骂咧咧,纷纷离开,剩下王振东一脸的尴尬,呆在桥上。
“振东,你到底咋了?”
董小晖睁大了一双黑亮的小眼睛,满脸的疑惑。
“小晖,我要考大学,不然对不起老天!”
王振东的语气里,有几分迫不及待。
“考大……学?”
董小晖懵懵懂懂,半信半疑。
毕竟,原来的王振东,可是实实在在的学霸。
宋欣欣骑了自行车过来,看到桥头上王振东和一群少年激烈争吵,向张小伟等人低头哈腰,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停了下来。
没有片刻,王振东垂头丧气,转过身扬长而去,看样子心情不佳。
王振东从她身前 10 几米处经过,面沉如水,宋欣欣想要打招呼,她看了看周围,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欣欣,没什么可看的,走吧。自甘堕落,怨不了别人。”
宋欣欣旁边的少年高大英俊,衬衫雪白,皮鞋锃亮,就连头发也是乌黑干净,一看就是家境优渥。他扫了一眼王振东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陈俊豪,请你以后叫我的全名!”
宋欣欣瞪了一眼英俊少年,黑着脸上车离开。
“欣欣,你等一下我。”
英俊少年轻轻摇了摇头,踏着自行车跟上。
夕阳西下,漆黑的大门敞开,颤抖着双腿,走进熟悉而又陌生的前屋,停好自行车,穿过几棵碗口粗椿树的院子,小心翼翼推开自己的卧室门,熟门熟路把书包挂在墙上,王振东双手枕在脑后,在床上躺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反而没有了刚刚“入世”时的急不可耐,而是皱眉思考了起来。
涅槃重生,还是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他又该如何开始自己的新生之途?
自小他就是读书的材料,记忆力很好,过目不忘,可惜人太过浮躁,太过浑浑噩噩,以至于不能突破瓶颈,更上一层楼。
他正要继续思考,顶棚上老鼠跑马,打断了他的思路。
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几根弯弯扭扭的白色方板横竖铁丝连接起来的顶棚,一盏白炽灯泡吊在顶棚的正中。
下意识里,王振东知道,那灯泡是40瓦的。而且在那顶棚之上,还有不少翻得破破烂烂的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由于老鼠常在顶棚上兴风作浪,许多书都被啃得边页坑坑洼洼,可他还是常常偷看,乐此不疲。
他甚至有一丝站起身来,到顶棚上把那些武侠小说拿下来翻看的冲动。
物是人非,房顶和灯泡如此的熟悉,似曾相见。
拉亮电灯,王振东的目光转向整个房间。房间里的摆设,和他印象中的一模一样,让他真真切切有一种昨日重现的感觉。
一张带三张抽屉的斑驳棕漆长桌靠在窗前,上面还放着一些看不到书面的书本,王振东却下意识里知道,那是高中的课本。桌上一面不锈钢托人脸大小的圆镜。一条两尺高的长凳摆在桌前,这是一张书桌,王振东年少时读书写字的地方,再也熟悉不过。
考上高中时,公社中学第一名,全县录取成绩第二,可是他还有许多遗憾,因为他没有真正努力过,不知道自己的潜力。
还有那一把破吉他,大伯送给他的礼物,他曾经痴迷不已,日夜弹奏,手指经常被磨的鲜血淋漓,却不知爱惜,缠了胶布,继续练习。
或许他真有这方面的天赋,他的吉他弹得很好,但吉他和二胡空有技巧,没有情怀。
他的嗓子也不错,凭借先知先觉,好好练练,也许可以有些成就。
二胡,是跟谁学的?
抬起头来,透过桌前的玻璃窗户,可以看到院子里粗壮的椿树躯干,黄土夯成的土墙上几株茅草苍翠挺拔,展现出旺盛的生命力。
王振东心跳又是一阵加速。
十年前,他曾回过一趟故乡,旧房子换成了两层小楼,土墙荡然无存,光可鉴人,却没有了熟悉的味道。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徒留下来的,只是一地的鸡毛和无尽的伤感
眼光回到室内,桌旁约一米,靠着墙角,一个长两米高一米五左右的棕色衣柜,衣柜的一个菱形把手已经损坏。衣柜上面,一个棕红色的行李箱架在上面,这是自己当年上大学时的随行物。衣柜旁边,一个表皮磨损严重的足球,软塌塌躺在那里。
皮箱犹在,足球尚存,王振东懵懵懂懂,如痴如呆。
足球踢的不错,不代表他可以走上职业之路,甚至从事这项运动。不过上上体校,倒可以争取一下。
水泥墙上贴着一张山水画的日历,画上巨大的红鱼活泼生动、生机盎然。除了墙上挂着的一个军绿色书包,还有满满的一墙奖状,不用说,那是他自己的了。
曾经的他,真是一个学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