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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天使之战(十八)

与此同时,布拉格城内,麦克维西·斯提马科正游荡在寂静的夜色中。他的脚步有些慌乱,而且不时回头去看昏暗中影影绰绰的街景,似乎总感觉背后有什么人在跟随着自己。这种感觉自从他拿到手里的这个东西就始终存在。他紧紧握在手中的物品如同火焰般灼热,又如寒冰般刺骨,仿佛能迷惑与控摄人的意识,使人陷入一种极度亢奋而又惶恐的激动情绪。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像宝物一样捧在手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但一定就是那人所说的神器。他揣着那个东西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伏尔塔瓦河西岸,在旧皇宫附近稍作休息。

旧皇宫位于布拉格城堡的第三中庭,与圣维特大教堂毗邻,在原有的古罗马建筑基础上历经增建和修整,逐渐增加了哥特式和文艺复兴式的建筑,称得上是一座见证了欧洲建筑风格演绎的活化石。这座皇宫始建于12世纪,直到后来被哈布斯堡家族统治为止,这里一直是历代波西米亚国王的居所。与华丽的圣维特大教堂相比,白墙红顶的旧皇宫没有华丽的鎏金装饰,也没有太多的浮雕壁画,显得极为简洁古朴。这种与教堂对比下的黯然失色,恰恰反应了宗教统治下王权的重心,果然欧洲人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献给上帝。

不知是管理人员的疏忽还是什么原因,皇宫的大门竟然没有锁闭,麦克维西就这么鬼使神差地推门走了进去。整个皇宫建筑大致分为三层,入口一进去是维拉迪斯拉夫大厅,也是整个皇宫的重心,下层有哥德式的查理四世宫殿,和仿罗马式宫殿大厅。皇宫内的藏品不多,相比欧洲其他国家的皇宫,布拉格旧皇宫显得有点简陋和寒碜。但还收藏着几幅皇帝的画像,和一顶皇冠。麦克维西在皇宫中游荡,痴痴地看着昔日的宫殿与奢华的皇冠,想象着自己就是这里的统治者,手握至高的神权,掌管着无数凡人的生死!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手持神器,呼风唤雨、所向披靡,无数的人将成为他的手下亡魂,所有的权贵都将臣服于他令人无比敬畏的神威!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他几乎陷入了无与伦比的狂喜,这种疯魔般的癫狂甚至让他有些精神错乱,沉迷其中忘乎所以。直到他仿佛在迷乱中听到一种奇特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是这宫殿本身发出来的,又似是来自苍穹的回音,在高耸空旷的宫殿内外轰然回响,仿佛是来自神的召唤。麦克维西走出宫外,在夜色中寻找声音的来源。宏伟的皇宫巍然耸立,背景就是圣维特大教堂三座高高的尖顶,在漆黑的夜色中犹如三尊巨神俯瞰着渺小的众生。他感觉周围所有的古老建筑仿佛都有了生命,在这充满奇幻气息的夜色中蠢蠢欲动。麦克维西惊诧又兴奋地痴痴看着,在宫院中抬着头旋转挪动着身体,睁大眼睛看着周围奇异的景象。

“太奇妙了,我果然拥有了神力!”他几近癫狂地自言自语,“我能看到的景象和凡人眼中的不一样了,我能感觉到黑夜中所有事物的呼吸!”他欣喜若狂地跑出宫院,想看看更多神奇的景象,结果刚走出宫院大门,却发现皇宫外宽阔的马路对面好像走来一个人。起初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停下脚步定睛一看,真的是个在深夜闲逛的行人,不知怎么就走到了皇宫外的石板路上,而且正迈着步子径直朝自己这边走来,定是对自己可怕的力量浑然不知。

“愚昧的人类,竟然自己送上门来!”麦克维西正迫不及待地想试试手中神器的威力,于是他一把将裹在外面的报纸揭开,露出里面长方形的黑色盒子,他想动手将盒子打开,却发现盒盖就像被封印住一样微丝不动,而且愈发烫手,烧灼的感觉几乎让他无法握住。

就在他充满疑惑而又毫不甘心的时候,他看到路上的行人已经走到自己的正对面,就这么面对着自己站在那里。周围建筑的阴影遮住了那人的脸,夜色中麦克维西看不清他的面容,却疑惑那人为什么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自己对面一动不动。麦克维西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猛然发现那人竟然是自己曾经的“盟友”,斯洛伐克人弗拉迪米尔!

“你到我这儿来干嘛?”麦克维西毫不客气地说,“我们已经不是盟友了,因为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和你一样的凡人!”对面的弗拉迪米尔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他在说些什么,而是继续迈步向他走来,而且边走边动手将自己的外套脱下,随手丢在石板路上。“你……你要干嘛?”麦克维西不解地看着他的怪异举动,“站在那儿别动!再过来我就对你不客……”话还未说完,朝他走过来的弗拉迪米尔突然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身体在空中瞬间变形,体型骤然变长,撑破衣服露出遍布全身的黑色毛发,张开的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獠牙,张牙舞爪地朝他猛扑过来!

麦克维西大惊失色,同时又奇迹般地保持住了镇定,举起手中的宝盒,相信它定能抵御对方的凶猛攻击!这一举动似乎真的奏效了,原本气势汹汹朝他迎面扑来的巨兽突然停止攻击,扭动着庞大的身躯落回地面,似乎受到了某种威吓。麦克维西欣喜若狂,他就知道自己手中的神器能令所有肉体凡胎心生畏惧!

“来啊!怕了吧!”他狂妄地大喊,毫不畏惧地对着比自己大两倍的巨兽杨武杨威,但片刻之后,他就感觉自己身边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是……建筑物的影子,好像突然动了起来。他的狂笑声戛然而止,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结果看到的一幕令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恐惧,顿时发出无比惊恐的尖叫声。他身后的巨人门(布拉格旧皇宫正门,由门上的“巨人与神的战斗”雕塑而得名)上的雕像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动了起来,大门两边上方巨大的雕像仿佛有了生命,一个手握尖刀,一个手持棍棒,正俯身冲他迎面袭来!看到这一幕的麦克维西惊恐无比,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身体却在极剧的惊恐中瞬间僵硬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两边的巨大雕像劈头盖脸地向自己压来!然而未等两尊雕像手中的武器触碰到他,有其他东西抢先一步迫使他停止了没命的叫喊。极剧的惊恐之中他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缠绕住自己的脖子,并猛地将他平空吊了起来!他的整个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到皇宫正门前面的旗杆上,像钟摆一样不断摇晃。麦克维西惊惧万分,两只手却仍然紧紧抓住那个长方形的盒子,仿佛要抓住生命中最后一口气!生命终结之时,他看到石板路的对面走来一个人,那人一边向他走来一边伸出一只手,他吊在半空的身体顿时燃起一团巨大的火焰,在高高的旗杆上,在夜晚寒冷的狂风中,犹如一面熊熊燃烧的旗帜。火光照亮了皇宫大门前的广场,也照亮了旗杆下的巨狼和前方不远处站着的那个人,他的双眼犹如火焰一般明亮,脸色却冷静如同冬日的夜空。终于,旗杆上被大火燃烧殆尽的麦克维西停止了最后一丝挣扎,整个身体彻底化作一团焦炭散落下来,一同掉落的还有那只长方形的盒子。广场上的那个人走上前去,俯下身在一片仍然冒着火星的灰烬中捡起那只盒子,临走前看了看旁边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巨狼。

“一切都结束了,”他说,“像个人类一样活下去吧。”说完,他随即转身,一步步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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