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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天使之战(五)

麦克维西·斯提马科仍然沉浸在悔恨之中。为了刺杀维克多·马洛尔,他不惜令自己身陷囹圄,不仅杀错了人,也给自己惹了麻烦,现在他既不能回警局上班,也不能回家,以至于自己的父亲突然死于非命,他也是在下葬后才知道的。是弗拉迪米尔·奥蒙德帮忙处理的后事,这个人既是他父亲曾经做过帮工的面包作坊的老板,也是他在布拉格起义时期结识的革命同志,所以麦克维西在心里对这个曾经不止一次帮过自己及家人的同志感激不尽,同时对被人冒充、躲过一劫的维克多更加怀恨在心。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情愿提别人去死,也永远忘不了从自己枪里射出的子弹穿透那人胸膛的时候,对方脸上依旧保持着诡异的笑容。那是胜利的笑容,是得逞的狞笑。那件事情之后的这几天他一直躲在一座破旧的废弃房子里,不光是因为担心警局的人以滥用职权罪逮捕自己,更是因为有人告诉他,杀死他父亲的凶手并非人类,而是更可怕的东西。那人警告他不可轻举妄动,不然报仇不成反而会搭上自己的性命!“你绝不是它们的对手,但幸运的是,你有盟军!”

“盟军?”麦克维西想到了战争时期的美国和苏联,但这两个盟国自始至终都没能帮到捷克!

“你的盟军就是我,”那人说,“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所以我们可以联合起来,同仇敌忾!”

麦克维西心中的斗志被重新点燃,杀父之仇不得不报,他要用心中的怒火将对方置于死地!“我们需要武器,”他的盟军说,“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托斯莫夫父子罹难后没几天功夫,曼德琳东方酒店命案再起。酒店的管理人员在顶楼会议室的巨大壁炉里,发现了一具被焚烧的尸体,与橡树木柴的灰烬混在一起,赫然陈列于石砌的炉膛之中,更可怕的是,被焚烧殆尽的尸体只剩躯干,头颅已经不知去向!

克里斯蒂安·古斯塔沃得知此事后既震惊又愤怒,他不敢相信有谁胆敢在自己的地盘如此明目张胆地杀害他的同族,而且还以如此残忍的方式!他首先想到的是克洛伊,但她如果想要对付他们的成员,大抵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因此他断定是知道他们的身份,且对他们心怀仇恨、同时心存畏惧之人。他原本担心的是克洛伊会杀回来,没想到还有另外的人与他们为敌!

与此同时,维克多正徘徊在城郊的公墓里。他在找一个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那个人替他而死。那是他最好的朋友,是那种可以托付生命的友谊!维克多来找他,是想再见一面昔日的好友,跟他说说话,更重要的是,告诉他一件事情,并征求他的意见。维克多相信自己的老朋友一定会给出答案,因为他什么都知道。

他很快就找到了海内克的坟墓,因为是刚下葬的,所以从地面的新土能看出来。正值深夜,墓地里空无一人,维克多干脆在坟墓前坐了下来。“没有你的出谋划策,有些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像聊天一样跟往生者说起了话,很快就说到了自己前一天晚上的离奇经历。海内克离开后,维克多在他生前住过的地方继续住下来,也就是之前他与妻子西蒙娜租住过的那间老旧公寓,位于小城区以北远离市中心的偏僻地方。他依旧保留着海内克的打字机,因为那是海内克唯一留下来的物品。

昨晚深夜,他在卧室里睡觉,半睡半醒之间突然听到一阵敲击声,打字机键盘的敲击声。维克多并不害怕,因为他首先想到的是海内克。如果能再见到自己的昔日挚友,哪怕是鬼魂,他也会欣喜万分,因为维克多非常想念他,阔别十年,一直到他离世也没能见最后一面。维克多翻身而起,带着激动的心情走出卧室。房间里很黑,破损的窗户被用硬纸板封住,即使外面的些许夜光也透不进来。打字机敲动键盘的声音非常清晰,在寂静的深夜中显得极其响亮,整个房间都回荡着这诡异的声音。维克多不禁有点害怕,同时又满怀期待。不知是不是愿望太强烈而产生的幻觉,还是黑暗中视线的错觉,维克多仿佛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打字机前。

“海内克?”维克多试探着问,黑暗中却没有人回答他,只有清晰而响亮的键盘敲击声在狭小的房间中回荡。由于这房间很多年没人住,电路早已老化,所以电灯已经不能用了,维克多只能壮着胆子走到桌边,拿起桌上子的火柴盒快速划燃一根火柴。随着“嗤——”地一声火光闪动,维克多惊讶地发现桌前的木椅上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打字机键盘的敲击声也戛然而止,但他一眼就发现打字机的上面真的有一张纸,而且纸张已经被打印上了一段清晰的文字!惊讶之余一根火柴很快燃尽,维克多立即又划燃一根,并点燃了桌子上的煤油灯。他将煤油灯举到打字机跟前,在摇曳的微光下仔细阅读纸上的文字。

世上为什么会有风?是为了掩盖我们留下来的足迹,这样就没有人知道我们仍然存在。那是很久很久以前,谁还记得在审判桥上的血战,那些属于光明和属于黑暗的武士,他们的血染红了大地。漫长的岁月掩埋了曾经遥远的战场,和他们存在过的痕迹。但是有一天,当黑夜比白天更长的时候,新的领袖将会诞生,世界会被黑暗吞噬……

维克多看着这些奇怪的文字,心中充满诧异,不明白它们有何含义,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出现在纸张上的。就在他尽力思索的时候,打字机的键盘又传来敲击声,这一次他距离很近,而且又在沉心思考,所以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着实把他吓了一跳。维克多将目光快速移到键盘上,发现键盘上的字母在无人碰触的情况下,竟然自己陷了下去,一个接着一个,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敲打着键盘!这诡异的一幕就在维克多眼皮底下发生着,他近距离且无比清醒地看着面前的打字机自己又敲出一段字——

死神苏醒之时,圣物会再次出现。它的神力可统治世间万物生死,足以改变整个世界的秩序。只有让它回到正确的持有者手中,才能发挥真正的力量。但仍会有其他人觊觎它的神力,妄图将其据为己有。所以一定要尽快找到它,避免其落入不该拥有它的人之手……

打字机的键盘到这里就停止不动了,维克多却仍然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来。他看得目瞪口呆,甚至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但这不是梦,窗户上硬纸板的缝隙里钻进来的凉风还在裹挟着他单薄的身躯,他知道自己此时一定是清醒的,因为他能感觉到那寒意钻入自己的身体,整个身躯随之不停战栗。

维克多伸手将那张纸从打印机上取下来,借着煤油灯的光亮从头到尾又仔细阅读了一遍,然后将那张纸放在煤油灯的火焰之上,看着它在顷刻间化为灰烬。虽然不知道这是恶魔的阴谋,还是鬼魂的游戏,但可以确定的是,一定有谁在向他传达什么信息。

“如果是你,如果这是你写下的最后留言,请你告诉我该怎么做!”维克多对着海内克的坟墓说,仿佛一个迷茫之人在期待指点迷津。

但坟墓中的昔日好友却沉默不语。

然而就在此时,维克多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乌鸦的叫声。他寻声抬头看去,只见前方一棵椴树光秃秃的树枝上落着一只乌鸦,漆黑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若不是那凄厉的叫声,维克多几乎很难发现。他从地上站起来想仔细看看,结果那只黑鸟突然张开翅膀,蹬开树枝,在夜色中向河边的方向飞去。

“老城区……”维克多口中喃喃自语,看着乌鸦消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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