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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无主之信(二)

那段艰难的日子贫困而艰辛,每天没日没夜地奔波忙碌,却只有一点点微薄的收入。

不过邮递员这份工作的唯一好处就是,不会因我的先天缺陷而受到影响。当时我的听力已经退化到几乎失聪,好在这份工作不需要与人交流,只要你能吃苦能跑腿就行了。不过也正因如此,我养成了有生以来第一个嗜好——废墟探险。由于战争与混乱,废墟在格但斯克随处可见。在恐惧与伤痛中苦苦挣扎出来的人们几乎已经没有力气重建他们的家园,而是任凭这些战争的创伤继续展现在世人面前。送邮件时每经过一个地方,我都要在路边的废墟前独自徘徊一番,时间充足的话甚至还会探入废墟里面,环视一下那些曾经充满温馨的地方。我偶尔会在那些废墟里面找到一些残留下来的东西,大都是一些严重破损的家具,或者生活用品,最高兴的就是能找到以前主人的照片,当然这种机会少之又少,可一旦有幸能发现这种珍贵的东西,我就会将它们带回去作为自己的收藏品。我喜欢看黑白照片上那些带着微笑的面孔,并不断猜测他们是否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有一次我在废墟中发现了一堆破旧不堪的衣物,并在里面找到了一把已经生锈的剃须刀。我将那把刀子带了回去,并不是打算用它刮脸,在废墟中捡拾旧物已经成为一种嗜好,而且慢慢地似乎还上了瘾。

不过这种嗜好有时会带来一定危险。在堆积成山的瓦砾中跌倒滑落对我来说已经不算新鲜事。有好几次我踩在坍塌的墙面或者隔板上,结果一脚踩空整个人突然塌陷下去,有时甚至会因此受伤。但这些都是小事,因为相比之下,头顶上的塌陷才是真正致命的!

记得那是1949年2月份的一天,天气乍暖还寒,时而艳阳高照,时而又寒风四起,似乎在提醒人们——不要以为寒冷就这么轻易地过去了!那天我前往城市西边的一处郊区送信,路过了一大片荒草丛生的空地,那些成片的干草经过一个冬天的枯萎与腐烂如今看来已经是荒败不堪,若不是草丛中那些低矮的断壁残垣,人们肯定会以为这里就是一片荒野。

我在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上看到一座破败的房屋,似乎只剩下一具空壳,远远看去,那些黑洞洞的窗户和门洞在荒野中显得有些阴森。我将脚踏车靠在一边,打算只身前往那座鬼气森森的黑房子里独自探险。纵使房前有一大片枯草挡住了去路——那些逐年枯萎的干草已经在空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我还是踏着那些几乎齐腰深的枯枝烂叶艰难跋涉到了最里面。这个地方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旷日持久的战争与逃亡几乎是这里变成了一座鬼域。我艰难地剥开那些干枯的乱丛,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得已接近那座废弃已久的老房子。

正如之前预料的一样,房子里面已经空空如也。进去里面就只看到破败的墙壁和空旷的地板,窗户上的玻璃已经荡然无存,甚至就连门板也已经不见了。因此我得以径直穿过房内从后门直接就走了出来。房子后面竟然有一处池塘。一潭死水在废墟中撒发着腐臭的气味,那似乎是死亡的味道。我重新回到屋里,见四处一片空旷没有什么可以寻觅的,就干脆走出房子,回到自行车那儿继续上路。可就在我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头顶突然传来一阵令人不安的嘈杂声。随着一阵令人恐惧的轰鸣,我所处的老房子竟在一瞬间轰然倒塌了!

我吓了一大跳,但幸好反应敏捷,整个人迅速往前一扑,就在房屋塌陷下来的那一刻及时冲出了门外。一阵呛人的尘土飞扬过后,我再回头去看的时候,那座老房已经化成了一片废墟。真是万幸啊,哪怕再稍晚一步我就会被那些倒塌的砖瓦掩埋!

我趴在地上,被扬起的尘土呛得咳嗽了几下,然后想挣扎着爬起来,可就在这个时候,我无意中在面前的干草堆里发现了什么。那个东西就躺在干枯的草丛深处,刚才我站着走过去的时候竟然没有发现。那是一只已经废弃的邮筒!

对于一个邮递员来说,这个东西已经在熟悉不过了。我每天都要从那个墨绿色的铁桶里取出成堆的信封,然后奔波着将他们送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可是这里怎么会有一只废弃的邮筒呢?我不由地转过头去看了看身后已经倒塌的房屋,难道此处以前竟是一家邮局?

这个想法让我不禁愕然,不久前刚刚结束的那场战争是多么残酷啊,像邮局这么重要的地方竟然也会被炮火化成一片灰烬!

顾不上拍打身上的灰尘,我爬过去伸手拨开面前的枯草。或许是出于职业的习惯,我竟然想打开那只邮筒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其实不用想也会知道,一个在战争中被废弃多年的邮筒里怎么会还有东西呢?但这一想法并没有阻止我伸手去掰开那层铁皮做的取信口。不知是生锈了还是被厚厚的枯草缠得太厉害,那只破旧的邮筒只能被打开一道手掌宽的缝隙,随后就被硬生生地卡住了。我歪着脑袋透过那道缝隙向里面窥探,期望能在里面找到被遗落的信件。可是没有,生锈的邮筒里早已空空如也。而很多偶然就是因为不甘心地多看一眼而发生的。就在我失望地打算站起来走人的时候,下意识地侧过身子朝着邮箱的底部又看了看,由于角度的不适和光线的昏暗,我几乎没有看到躺在角落里的那只大信封。可世上有些事情似乎就是上天注定的,我不由地仔细瞅了瞅,可就是因为多看了这一眼,那个东西就这样进入了我的视线。惊喜之中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起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我还是艰难地将一只手伸进那条窄窄的缝隙里,企图一探究竟。我扭着身子,经过一番努力,手指果然触摸到了一个东西!触碰的那一瞬间我的心里不由微微一颤,仿佛是惊喜却又害怕失落。

当我手里抓住那个东西小心翼翼地将它从邮筒取信口抽出来的时候,那种害怕落空的不安终于得到了欣慰——那是一只还未曾被拆开的大信封!

我高兴地端详着自己手中的战利品。由于年代久远那只信封已经有些褪色了,但由于被保存在邮筒里面,仍然保持干燥且未被损坏。我将它当作宝贝似地捧在手里,大步跨过那层厚厚的枯草,走到脚踏车边将它仔细揣进随车的邮袋里,然后扶起车子,骑上去继续赶路。

那天我用最快的速度送完剩下的邮件,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还是已经黑了。

我用微薄的收入在巴比肯瓮城附近租了一间窄小的旧房,沿着门前的街道往东行不远就矗立着瓮城的遗址。

克拉科夫巴比肯瓮城是一座防御性的前哨,曾经和城墙相连,作为历史上通往老城的重要通道,是仅存的环绕克拉科夫老城的复杂防御壁垒的遗迹之一,现在作为著名的旅游景点同时举办各种展览。这座哥特风格的瓮城建于1498年左右,是欧洲仅存的三座同类型防御前哨之一,也是其中保存最完好的。瓮城为圆柱形砖结构,临近护城河,中间的庭院直径24.4米,有7座炮台,3米厚的城墙上共有130个炮眼。曾经通过一条通道和城墙的圣弗洛瑞安城门相连,并在其上对进入老城的人进行检查。东面的墙上有一小块碑用来纪念克拉科夫市民Marcin Oracewicz为保卫城市射杀了俄军Panin上校的壮举。

瓮城附近在当时属于地处偏僻的城郊,街上甚至连路灯也没有,到了晚上一片漆黑。我摸着黑沿着一片死寂的街道走回家中,路上除了见过一只游荡的猫,未见半个人影。那只警惕的猫远远地隔着街道与我打了一个照面,发出一声充满敌意的嘶吼,随即迅速逃窜。

不知道那只猫为什么这么怕我,只是在相互对视的那一瞬间,我在它那几乎透明发亮的眼中看到了类似于琥珀的光芒,但当时那种明亮的瞳仁没有丝毫美感,里面似乎满是恐惧。

回到家中我已是疲惫不堪。将车子靠在墙边,我从邮袋里取出那只沉甸甸的大信封,摸着黑去找火柴。由于已经废弃了很长时间,这老房子早就已经不通电了。桌子上放着一只破旧的煤油灯,也是我从废墟中捡到的收藏品,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多亏了它的一点微光。

煤油灯的火苗慢慢窜起之后,昏暗的灯光逐渐照亮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在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屋子里,一张简陋的板床靠墙而立,一张带抽屉的旧木桌充当了写字台和储物柜,墙角处放着一只微型炉子,跟树桩差不多高,晚上在里面生火取暖,不到天亮火自己就灭了。

我疲惫地坐在床边,端详着手里的那只信封。在煤油灯的昏暗光线中粗糙的封皮更显陈旧。我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瞅了瞅,却发现信封上竟然没有写下地址。没有地址怎么能寄出去呢?我拿着信封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才在封皮一角找到一行已经模糊的小字:

如果某一天有人发现了它,请在拆开之前确定愿意相信里面所写的内容属实。请慎读。

这行奇怪的文字让我既惊讶又欣喜。那只信封凭手感有些厚重,里面的信纸应该不会少于十张。我用那只捡来的剃须刀充当拆信刀,小心翼翼地将信封割开,从里面取出一摞厚厚的纸张。那一刻我的好奇心突然急剧膨胀,迫切地想要看看信中所写的内容。这是一封没有被寄出去的信,它在战乱中被人遗忘,沉睡在岁月的深处等待有人将其发现。

而我,就是那个幸运的人!

信纸上的文字密集而工整,一看就是那种用需要蘸墨的老式钢笔写下的,因为那些字迹忽深忽浅、忽浓忽淡,而且有些地方还有晕开的痕迹,虽年代久远却仍撒发着一种墨香。

我努力按捺住内心的喜悦,凑到桌前将那摞信纸摊放在灯光之下,开始仔细地阅读。

夜已经深了,我几乎可以感觉到死亡的脚步。

虽然我直到现在仍不明白那是为什么。

尤利·斯维凯威兹和罗伯特·马休斯基都死了。

我随时会成为最后一名丧生者。

因为当时只有我们三个人看见。

那次意外之后我们还庆幸事故中没有任何人员伤亡,以为这实属万幸。

可我们未曾想到,那只是一切的开始。

我的目光从信纸上抬起来,带着些许的狂乱与不安。我手中的这些文字明显背负了太多的沉重,或许还记录着令人难以相信的事情。我伸手拨了拨煤油灯的灯芯,使火苗不再那么频繁地跳动,给我的心境带来了额外的不安。狭小的房间阴冷而压抑,像极了一间墓室。

我深呼了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在了那些久远的文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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