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锦的七彩锦鳞翅紧贴肋下,翅尖上那薄薄的翼膜,像是舞动的彩裙,噗噗啦啦的,流光溢彩,俏皮灵动。红翅鹰,渐渐靠到飞锦身边,不动声色地欣赏着自己的女主人:娇柔的面容,婀娜的身影,既是一位娴静温柔的母亲,又是一位刚毅果断的女王,但他却深爱着她那多愁善感,似水柔情,至今无人体味过的另一面。
数百丈宽的洹水,疾风凛冽,白浪滔天,自西而来,滚滚向东。洹水母亲,哺育护佑着沿岸的血戎、金矢、锦羽、浪巫等等部族,始自上古,生存繁衍至今,祖祖辈辈,子子孙孙,生生不息,绵绵不绝。
飞锦心目中的洹水,藏匿着一个令她心疼不已的遗憾——杀戮,无休无止的杀戮!各种原因,各种籍口,各种名义,无休无止的杀戮!
规模越来越大,手段越来越残忍……契机,飞锦缺的就是一个契机!“锦洹王朝”,是飞锦毕生孜孜以求的终极理想……谁也猜不透,她也没提过。
“嘿!想什么呢!我到下面去了!从下往上看‘七彩锦鳞翅’,那才叫一个美轮美奂!”红翅鹰掠过飞锦,俯冲而下,他想贴水而飞。
狡黠的红翅鹰当然清楚了,当飞锦展开七彩锦鳞翅的时候,他那巨大的个头儿,在飞锦跟前,充其量只能算是小家雀!
同为灵兽,红翅鹰的理念,就跟幽眼的理念,大相径庭,甚至天壤之别。幽眼跟主人幽祀之间,除了靠欲念联结浑然一体外,彼此也并不排斥,私匿欲念的互通,特殊情境下,甚至可以理解为“两套魂魄,共享一副躯壳,要么用幽祀的,要么用幽眼的”。
红翅鹰跟飞锦之间,虽说也靠欲念联结浑然一体,但红翅鹰非常抵触读取飞锦的私匿欲念,尽管这是无可厚非,更是无可避免的必然。为此,红翅鹰时常故意断开欲念联结。
这让飞锦异常苦恼。飞锦心底里,非常清楚红翅鹰的心境。红翅鹰渴望的是一种彼此之间,既自由,更独立,换句话说,他和她之间的平等关系——这是一种极为微妙且危险的平等关系。
飞锦昂首向天,振翅翅高飞。雄壮的洹水,很快就变成了一条细长蜿蜒的银色带子——飞锦封闭五宫,酝酿真气,提炼欲念,光明及顶……虽说飞锦打小就肋生双翅,然而成年后,飞锦那肋下双翅,并未超出她自己的身量,所谓“七彩锦鳞翅”并非真正血脉意义上的翅膀,而是飞锦提炼欲念后,喷薄而发的魔幻与演化。
一言以蔽之,“七彩锦鳞翅”就是神迹!是上苍赐予飞锦的神迹!——不要忘了,锦羽族,原本就是锦羽凤凰的后裔,且有着美轮美奂的神话与传说!
当红翅鹰,贴水而飞的时候,一副巨大的乌云的阴影已然开始遮覆洹水之上了。“她来了!”红翅鹰欣喜默念着,减速,反转,背贴洹水,凝望寥廓天际的飞锦。
起初,飞锦昂首攀升的时候,七彩锦鳞翅也就约摸展开二十余长的光景。当飞锦俯瞰洹水,悠然翱翔的时候,七彩锦鳞翅便紧跟飞锦的欲念,恣意蔓延展开,三十丈、五十丈、百丈,千丈……飞锦之欲念勃然不休,锦翅则随她绵荡不止,遮天也好,蔽日也罢,只待飞锦的欲念和心境。
那美轮美奂的锦翅,不像红翅鹰和幽眼的羽翅。飞锦肋下生有七根七种颜色的翅骨,那层薄薄地像是锦鳞似的七彩筋皮,便蒙覆在这七根翅骨上。彻底展开的七彩锦鳞翅,犹如一副七彩墨汁泼墨而就的画卷……七彩云纹,浓淡相宜,错落有致,像山,似水,如云,若雾,那鳞光,更是斑斓闪烁,飞锦周身便包裹在这斑斓星光之中。
蚩溪,嘚啵驴,连山,以及连山的灵兽剑齿虎……他们四个,本以为,要从万年雪松底下,走到锦羽雪线上的锦羽王宫,要么爬云梯,要么座吊索,头发胡子白了,也不见得能见到锦羽雪线的影子。
自下攀援而上,从洹水岸边,直至万余丈高的锦羽王城,无论马车,还是行人,看样子毫不费劲。当他们一行,坐上舒适的双套马车,悠游自在地晃荡在五马并行的车道上,一路上鳞次栉比木屋,错落有致的村舍,拥挤喧嚣的商家,热气腾腾的饭铺,典雅精致的绣庄,络绎不绝的锦行……和平、繁华、安逸、富足,四人对锦羽族人的美感和智慧佩服得五体投地。
走走歇歇,停停住住,二十余日后,他们总算看到了白雪皑皑的锦羽雪线和那匿身于雪松树冠里郁郁葱葱,郁郁葱葱的锦羽王城。
“诶!剑齿虎,我只问一个问题,就好!”嘚啵驴道。
“一个,而不是一串儿问题,我就回答你!”剑齿虎答。
“就一个!……你说男人们呢?老爷们儿呢?没见一个带把儿的呀!”嘚啵驴若有所思道。
“咱们四个都‘带把儿’,算不算!”剑齿虎心直口快。
“废话!当然不算!咱们是外来户啊!你仔细看啊,没男人,哪儿来那么多小孩儿呢?是吧!难不成,先用后宰,过夜就杀么!”嘚啵驴问得有理。
“诶!锦羽女人那么美丽贤惠,哪儿跟你似的,蠢驴一枚!”蚩溪插话道。
“请您赐教!蚩溪老爷,男人都跑哪儿去了呀!”嘚啵驴催促道。
“嗯,这个么,兴许是这个样子的……不堪辱没,背井离乡,外出打拼去了!”蚩溪正色沉声道。
“诶!嘚啵驴,你家老爷,平时就这样么?‘受迫害妄想症患者’!”剑齿虎抬起一只肥硕的爪子,边挠驴鬃,边打趣道。
“你们想想,一路而来,满坑满谷,满街满市,尽是女车夫,女骑手,女店长,女教授,女馆主,女武士,女……还有女王!头头脑脑的全是锦羽美女!诶!这就叫‘母系部族’!女人主政,男人边缘,直至可有可无,‘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懂么!学着点儿!”
蚩溪驻足锦羽王城,条分缕析,侃侃而谈……一行人,包括十三岁的连山,面色凝重,频频点头,无不称允。
“宣!浪巫蚩庐之子蚩溪,觐见女王!”一串儿清脆悦耳百灵鸟般的唱喝后,蚩溪等人,遂整肃装容,入宫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