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了昭襄王府前,叶逸舟带着沉重的心情回了房间,这边的谢斯南则在吃过糕点后兴冲冲地找了父皇。
守在殿外的侍卫见到是她,纷纷恭敬地行礼,一旁的小太监也迅速地轻轻打开了门。
养心殿里的烛火摇曳,静得只能听到毛笔在宣纸上游走的沙沙声,谢斯南放轻了自己的脚步声,小心的朝里面走进去。
谢知凌没有抬头,拿着毛笔蘸着朱砂墨,抬手在奏折上圈画着。
谢斯南绕到了他的身后,冷不丁探出了颗脑袋。
“又有什么事情要来找父皇啦?”
“没事就不能来了?”
谢斯南有些不服气,这话倒衬得她像个讨债鬼似的。
“你呀,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除了请安,你哪次没央着朕要干些什么?”
谢知凌放下笔轻笑,“春日里你是要朕同你一起放纸鸢,转眼到了夏季,按照往年的例子,让朕来猜猜,是不是要驾一叶轻舟去荷花深处采莲蓬?”
谢斯南上前正要开口反驳,却听见他继续说了下去,
“这几日朝中事务有些多,怕是不行了。你若是真想这时候去,就带上沁月她们,等过段时间,父皇得了闲就补上。”
谢知凌边说话边把张开手臂把她揽了过来,一把抱起放在了膝上,八岁的小人儿,轻的很。
“这次不是让父皇陪我啦。”
谢斯南抬手揉了揉父皇的肩膀,想帮他除去几分疲累。
朝中事务繁重,谢知凌眼下的乌青又深了些许。
“斯南早就跟父皇提过了,斯南想习武,先生说教完些基本功就不教了,斯南想学个兵器。”
谢知凌沉吟了片刻,“习武自然是好的,可你是个公主,父皇也不需要你上阵杀敌,你呀,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琴棋书画上,学些防身的基本功就够了。你如今才八岁,更厉害的打斗或者兵器容易受伤,若是落下了什么毛病,那是一辈子的事情。”
谢斯南知道父皇说的有道理,可终究有几分不服气,
“男子要重视骑射,女子便不行吗,先生时常夸我的功课,孩儿有精力学习,为什么不学?再说了,父皇和皇兄在八岁前就就已经开始学着用刀剑了……”
谢知凌拗不过她,正要找些旁的理由搪塞过去,突然间想到了昭襄王府那个体弱的世子。
昭襄王府是习武世家,自然是要习武的,可小世子体弱,侯爷又是个不精武艺的文人,想必现在教的武艺也更为简单些,倒是适合这个小魔王。
“斯南要是真的想学,便去昭襄王府看看吧。”
昭襄王府的侯爷不久就要去西北,朝中的大臣想必大部分都觉得叶青云是回不来了,此举像是在昭告昭襄王府要开始落寞,让斯南去王府习武,正好告诉他们皇帝对昭襄王府的信任,免得那些大臣又闹出什么花样。
谢知凌看着面前欣喜的谢斯南,对上她澄澈的眼睛,再想着自己的算盘,不禁有些烦闷,可到底做了多年的帝王,脸上仍挂着微笑,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谢斯南作为大庆朝的公主,总会若有若无的卷进其间暗涌的势力,自己要考虑的事情太多,至少她现在是快乐的,这便是不如意中的圆满了。
谢斯南还并不知晓那么多,她以为要再磨上一阵,想不到父皇这次不仅直接同意了,还自己提到了昭襄王府,倒是不用她再费一番口舌了。
谢斯南又在养心殿里陪了一会儿父皇,或是在一旁研墨又或是给他捏了捏肩膀。
谢摘辰本想留她用个晚膳,但谢斯南想着沁月的手艺,也想着让父皇多处理些朝政,并没有留到太晚,最后还是晚膳前赶回了凤阳阁。
养心殿里一切如常,昭襄王府的气氛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叶青云犹豫着,在前厅里来回的踱着步,身上的官服都没有换下。
叶夫人柳居棠见丈夫这般模样,更是心急如焚,连声问着出了什么事,怎么夫君进了趟皇宫便成了这般。
叶青云想叹口气,抬眼看到夫人,怕她更加担心,便生生咽了下去,扶她坐下,略略地讲给她听。
哪怕叶青云已经是万般的简略委婉,柳居棠闻言,还是止不住的掉起了眼泪。
她向来是娇小柔弱的,从前在闺中的时候就被保护得很好,后来出嫁遇上了叶青云,两人伉俪情深,从未经过什么大的波折。
叶青云更是连一个小妾都不愿纳,一是因为叶家向来是不纳妾的,二是他也不愿让夫人伤心。
眼见着柳居棠哭的梨花带雨,叶青云只得柔声劝慰着她,好在叶夫人虽然柔弱,骨子里却是带着几分坚韧的。
哪怕再怎么不舍得夫君,也知晓这是不得已而必须为的大事。还未劝慰多久,她便抽噎着硬是逼自己止了眼泪,起身进屋替夫君收拾行囊。
转眼间便到了第二日,叶家上下都早早地收拾好了,庭院里站在最前头的是叶青云和叶家老夫人林望茗。
叶逸舟的祖父叶竞琛与夫人是自幼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人一起读书,一起习武,后来上战场也是互相陪伴着,后来叶竞琛病逝,也是老夫人将叶家顶了起来。
现在老夫人在府中静养,叶青云在朝中任了个文职,她的名望仍在,此次儿子去西北,自是要来送上一送。
天微微亮,传旨的太监便到了。
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叶青云恭敬地接过圣旨,正要叩谢圣恩,公公却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又掏了一份圣旨出来。
叶青云一怔愣,公公刺耳洪亮的的声音响起,他赶忙继续低头听旨,才明白皇帝是要把最宝贝的三殿下送来习武。
”三殿下……”他轻声呢喃着,事情来得太快,他已经来不及安排,恐怕是要劳烦夫人了。
跪在人后的叶逸舟微微有些惊讶,想不到昨日还在为出宫烦恼的谢斯南,今日就已经畅通无阻了,大庆朝的三殿下果真受宠。
但转瞬间他便没有心思再想这件事了。
他乖乖地待在后面,目送着叶青云在接旨后骑上马,前往沙场点兵。
叶逸舟因为体弱,被特意要求留在了府里没有去看,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前,想要看书习字,却是半点都没进脑子。
将士们的呐喊声响彻京城,也搅得他心里乱糟糟的,满心里都是对父亲前往西北的担忧。
叶逸舟不知该干些什么,良久后又去了房里。
乳母在照看着妹妹,两岁的她还在睡梦中睡得香甜,十岁的自己却已经开始有些失眠,悄然藏起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