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一个细小的声音响起来:“你果然不怕疼,我很喜欢你。”
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浑身上下为什么会疼到这样?就因为我做了以前经常做的梦?梦里多了一只不知名的鸟?又被这只不知名的鸟啄了一口?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无力的躺倒在炕上,尽管还能感觉到身子下面炕面上传来的热度,但却没有以前那种舒服至极的感觉,我身上真的是很疼很疼,
那是一种发自骨髓深处的疼痛,我感到我的骨头被一只无形的手一根根的抽了出去,被人用铁锤砸断以后又被粗暴的塞了回来,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
屋外的天光已经大亮,尽管仍是大雨如注,但那电光缭绕的雷电却不见了踪影,我家那棵千年枣树如剑般的枝杆依然挺立,并没有被狂暴的闪电劈成一堆烂木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如兰似黛的清香,沁人心脾,就象点燃了一柱珍藏多年的檀香,
记得小时候有一年过年时我病了,很重,我爷爷不知从哪弄来半截檀香点在我的床前,闻着那股泌人肺腑的清香睡了一夜,第二天就龙精虎猛,从那次以后,我就记住了这个味道。
难道是谁知道我现在浑身疼痛,又点了一枝和上次一样的香?
我不由又怀念起我的爷爷来,尽管平日里他对我放任自流,但现在他不在了,仔细想想,他老人家对我的关怀与关注渗在每一日的点点滴滴之中,我不禁开始热泪盈眶。
如今我躺在炕上,身子如蚀骨削髓般的疼痛,再也没有人过来问我想吃点什么,再也没有一只苍老粗糙的手按在我的脑门上轻轻摩挲,
我不由哭出声来,就在这时,我似乎听到远处传来“哞”的一声牛叫,声音悠远而绵长,我记得这个声音曾经在我爷爷死后在村口叫了七七四十九天,他老人家七七办完了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随着这一声叫,我扔在炕头上打开的黑伞无风自动,伞面张扬着“嘭嘭”轻响,整把伞竟轻轻的飘浮起来,就象那一日从我手中挣脱迎向桥下挂着的那把剑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那一日它显得狂躁无匹,仿似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而如今它扶摇直上温柔无比,它就那样的浮在我身体上面,如一朵盛开了的黑色花朵,
如玉般的伞柄猛然间光华大作,照着整间屋子如赤阳如注,在那璀璨的光华里,张开伞骨周围竟然开始凝结水汽,如烟如雾,越聚越浓,渐渐的化成一滴滴晶莹的露珠,顺着伞柄滴落下来,
滴在我的头上、脸上、身体上,随着水滴的落下,我身上的疼痛竟然慢慢消失,
我发现我的衣服皮肤并没有被水滴淋湿,那些水滴似乎穿透了我的衣服皮肤肌肉,直接滴在我的骨头上,将那些已经断裂破碎的骨重塑,我甚至听到了骨与骨之间摩擦的“咔吧”声,
黑伞慢慢的落了下来,仍旧跌在原来的位置,伞柄上发出的毫光有些暗淡,油腻的伞面也不再张扬,竟显出些许单薄之意!
我慢慢试着爬起来,尽管身上已不在疼痛,但却依然酸软无力,我靠在墙上喘着粗气,猛然想起胡八郎送我的礼物,
我从枕头下拽出那个纸包,费劲的拨开,那截满是坑点的枯树根就露了出来,我用怀疑的态度掰下一块塞进嘴里,
有些苦,有些柴,我抻着脖子咽了下去,一股清凉如水的感觉自喉间一路向下直到腹中,然后散入四肢百骸,身子竟舒服了许多!
我顾不得多想,把剩下的一大半塞嘴里胡乱嚼吧几下就咽了下去,先前是清凉如水,这一次却是热燥如火,自喉间一路向下,整个身子象是被一下子扔进了燃烧的炭火中间,浑身上下的皮肤瞬时变得通红无比,象一只刚出锅的螃蟹一样,
我感觉周身上面有一团火,马上要把我烧成一堆灰烬了,
就在这时,我家门前那根千年的枣树杆顶端冒出一股轻烟,穿过磅礴如注的大雨飘在我身边,越聚越浓,那股檀香的味道犹如实质,顺着我的呼吸慢慢钻入我的身体,
慢慢的,我的身子不那么热了,肚子里却开始叽里咕噜的响个不停,终于在一阵惊天动地般的屁声中一切都好了起来。
我曾经用屁来调侃别人,我说:屁者,乃人生之气,于腹中翻来滚去,一不小心放出来,放屁者洋洋得意,闻屁者垂头丧气,
我这惊天动地的屁放出来后我并没有洋洋得意,因为我既是受益者也是受害者,那屁臭的我几欲呕吐,整个屋子里全是那种味道,就算先前的檀香味也被遮盖的一点不剩,
我从枕头下摸出另一个纸包,一跃而起,抓起黑伞冲出屋门,我感觉到浑身轻松,身体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我感觉我可以上山去打老虎,下海去捉蛟龙,我感觉我可以单腿蹦上房顶,但这些我想想也就是了,绝对不会去实践的,那些不是我的作风,
站在屋外的雨中依然能够闻到那股臭味,我信步来到门口,我发现我的视力似乎好了许多,我可以看到远处雨幕中的土山!
尽管那里的雨已经接近于水的实质,我依然能模糊的看到那座土山,并能隐约看到那山上似乎有一条黑色的影子盘旋奔走,身旁四周电光缭绕!
我能清楚的看到村口的桥上和尚仍在原地盘坐,口中喃喃有声,手中的佛珠粒粒可数,和尚在念叨之余向我这边瞥了一眼,仿佛觉察到到有人在看那边,
我能清楚的看到老道正在吹胡子瞪眼睛的冲着和尚在嚷什么,看见和尚不搭理他,跳着脚在那边骂,
我能清楚的看到瞎眼老头正一脸茫然的“望”望向这一边,一脸的期待与茫然,
我更能看到我跟前的枣树枝干上燃起的青烟,那青烟散发出浓郁的檀香味,昨晚半宿的雷电终于把它点燃了,奇怪的是雨水浇不灭它,更奇怪的是它是一棵枣树,凭什么散出檀香的味道?
难道它原本就是一棵檀香?那它为什么以枣树的形式在此地存在了上千年?
我虽然以脱胎换骨的形式过了一夜,头脑也清晰明了了许多,但有些事情我还是想不透!
耳边又响起细小的声音:“你这么快就成了!我更喜欢你了!等我几天!千万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