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的很慢,基本上是走一步歇一下,大口的喘着气,口中的语气却是非常愉悦,“你爷爷在世时,没有人敢,也没有人能动的了你,但是他应该是不会想到我会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虽然这千年的寿数使我感到莫名的愉悦,但既然有机会更进一层我又为什么去尊循那些莫名其妙的承诺来束缚自己?
我是一只鬼,一只活了千年的鬼,在这千年的时间里我想清楚了许多许多的事,但唯一让我想不通多是为什么他会让你继承这里的一切?明明有更好的选择,这是为什么?”
尽管面前的这只老鬼走的缓慢而痛苦,但我们俩个之间的距离实在过于小了些,他说着话一步一挪的来到我身前,站在黑伞形成的结界外,仰起头看着我,
除了我爷爷,我是第一次如此之近的观察一个人,王大爷,暂时还是这样称呼吧,因为从小到大,我一直是这样叫的,我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爷爷就是这一点不好,有很多事你不问他绝对不会回答,有的你问了他也不见得能回答,他的经典语录是:车到山前必有路,有些事情等你再大大就能明白了。
王大爷的脸上沟壑纵横,皮色象被被霜打过的紫茄子,在那些几乎完全裂开的皱纹里,似乎有一股黑气在不停的翻滚,两只如同枯井般的眼眶里,冒着两颗绿莹莹的鬼火,
他咧着嘴笑,口中没有牙齿,只有翻滚旋转的黑气,象一个幽深无比的黑洞,要吞噬一切所能吞噬的人或物体,
他伸出枯干瘦长的手指,手指末端长着长长的黑色的指甲,在昏黄的天色下闪着金属般的光泽,我相信那些泛着这种光泽的指甲绝对可以洞石穿金,插入我的胸膛掏出我的心脏必然是易如反掌,
那指甲接触上黑伞的结界便象滚油中滴入冷水般发出“嗤嗤”的响声,冒出一股股白烟,
王大爷狞笑着,脸上的表情异常痛苦而兴奋,嗓音也变得嘶哑而难听,“很痛苦的感觉,这种感觉是我这一生中都不曾有过的,这是一种要把自己点燃的感觉,一点一点的燃烧,直到把自己眼睁睁的烧成一抔灰烬,
但是这样做的很值,只要能进去,就可以附上你的身子,把你的三魂七魄吞噬干净,占用你这俱躯体,到时候天下之大我哪里去不得?”
他的鬼爪子虽然冒着烟,他的表情虽然狰狞无比,但眼框里的两粒鬼火却越来越亮,那只鬼爪也慢慢地伸进了结束,就象一只点燃了的木炭,变得通红而又冒着大股的浓烟,
我仍然动不了,看着那只鬼爪离我越来越近,鼻端嗅着它发出腥臭无比的味道,心里不由暗暗叫苦,我真的不应该进来,照现在这个情况,就算他抓不住我,单是这种气味熏也把我熏死了。
就在那只手马上就要碰到我身上时,只听“轰隆”一声大响,王大爷的屋顶竟然被掀飞了,磅礴的雨水倾泻而下,雨水落在王大爷身上,竟然也象水落在正在燃烧的碳火一样“嗤嗤”冒着青烟,
我身上的禁锢迅速消退,一般久违的力量开始在我体内循环往复,王大爷伸在结界内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朽干枯,手指未端的指甲也开始变得灰白无光,慢慢变薄变细,直至脱落,露出后面森白的枯骨,仿佛我所处的空间里的时间在一瞬之间加速了无数倍,
王大爷伸向我的手猛地缩回去,胡乱在头顶划拉着,似乎想挡住落在身上的雨水,嘴里不停的吼道:“是谁!是谁想害我!是谁!……”
雨水毫无阻挡的向着他身上彻泻,王大爷身上就象被泼了硫酸,身子在雨水中竟然慢慢开始溶化,他吼着向我扑了过来,似乎想扑到伞下来遮蔽住蚀骨化肉的雨水,却被雨伞形成的结界挡在外面,
他嘶叫着,对着结界拳打脚踢,却毫无用处,渐渐地吼叫不再,变成嘶哑的“呵呵”声,最后一点声音也发不出,身体的动作也变得迟缓呆滞,最后一动不动。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头骨慢慢塌陷下去,然后那两粒鬼火从眼眶中象液体一样流出来被雨水浇灭,头部塌陷进脖腔里,身子被雨水腐蚀的象一堆堆起来的黑色烂泥,随着雨水的冲刷一点点的坍塌下去,变成一堆黑乎乎冒着黑烟的污垢,被雨水冲的七零八落,
王大爷的房子的四堵墙也向四个方向倒下去,溅起大股的积水,向四面八方疾射,
我抬头望去,只见漫天的雨水中,李寡妇拎着她那把菜刀,后面跟着黄四郎等一干人,正在踹几间屋子的门,
只听李寡妇用尖利的声音吼着:“你们这帮天厌地弃死鬼!老大人好心收留你们,你们他娘的就是这样报答他?老娘今天把话放在这里!往后谁再有坏心思,王八蛋就是下场!”
“对!”黄四郎在后面跟着帮腔,“谁再起坏心思,就让他魂飞魄散!他妈的!”他后面跟着的胡八郎卫四郎则一声不哼,对着几间屋子的门猛踹,那些门虽然显得破败不堪,却异常结实,居然没有被他们踹烂,他们几个就这么骂骂咧咧的走远了,并没有向我这边看一眼,就象我根本不存在一样,
我举着伞走过残垣断壁,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黄四郎跟李寡妇有仇,而且是仇深似海的那一种,当年如果不是我爷爷拦着,黄四郎就被李寡妇拿着手里的那把菜刀砍死了,
但是他们现在却是一幅同仇敌忾的样子,而且王大爷的屋顶莫名其妙的飞走了,很难想象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而且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这个村子里的鬼不止是一只,难道真如王大爷所说的:这个村子里所有的人都不是“人”?
我,肯定是人,我会生病,会受伤,要吃东西,要睡觉,在我爷爷还健在的时候,一切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直到现在,除了出现一些不可思议违反自然规律的事以外,我觉得还是很正常,尤其是我很正常,难道真如我爷爷和王大爷说的那样:我有一颗大心脏?而且是可以装的下这一方天地的大心脏?
我究竟是谁?来自哪里?父亲是谁?母亲又是谁?我心里莫名的涌上以上许多问号,这些是我从前都没有想过的,我感觉到:我必定不是一个平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