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着邓絮的人停了下来,轻轻推开门,解开袋子,露出邓絮的头和手臂,用布绳将手腕绑在床柱子上,然后扯去袋子。
男人挨着女人脸颊道:“外面都是狱卒,你要是闹出什么动静,保不好被认成刺客,有去无回。”
邓絮含泪点头,腿脚停住了挣扎,像只死尸一样躺着。
男人用被子全盖住女人,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推来,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停在了榻前,一声“罪过”落下,又掀开被子。
邓絮唔了一声,身体不安地扭动起来。
这人声音极小,“这女牢里的兄弟,可真是口味独特。姑娘且忍忍,我这就解开。”绳子一抽就松了,“好了,姑娘可以起来了。”
然邓絮摇了摇头。
“我可不敢解你眼上的布,姑娘要是信我,不吱声的话,我给你把嘴里的布团丢了。”
邓絮安分地微微颔首。
嘴里的布团一去,邓絮大口喘气,眼前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影,她虚着声道:“我动不了。”
这人一时间没什么动静,忽然一声清嗓。
寒毛直竖!
男人痴痴盯着榻上蒙眼的女人,那粉唇,娇颊,鼻梁,长颈,还有红纱……他只觉得自己个儿好像见到了仙子。他狠狠摇头,要是没办好大人交代的事儿,不得脱层皮!
“你真的动不了?”男人戳了戳女人的腰,见无动静,伸手到咯吱窝。女人抽搐了一下,并未发笑。
这个狱卒是当今御史中丞手下一个得力的亲信,御史中丞正是当今御史大夫的徒弟,也是前日里巡查牢房的年轻大官。中丞大人怕有人制造把柄,故此派遣亲信送回邓絮。
“唉,送你回去吧!”他原先备好了囚服,但也早该想到女牢的人爱搞些龌龊的手法。“委屈了。姑娘就多休息一会儿吧。”说完,又找了布绳绑了邓絮的嘴和手脚,拿被子蒙上。
门嘎吱一声关上,邓絮此时冷汗淋漓,脑子千般思绪绞成一团乱麻,久远的回忆浮上心头。
一些模糊的对话忽然打断邓絮。外面是人就说了几句,乍然推开门,又关上。
那人步履不急不缓,在房里绕了好几圈,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倒茶,一会儿洗漱。邓絮觉得这就是房子的主人。
那人走到邓絮身前,揭开被子,冷气扑了邓絮一身。冰冷的指尖搭上邓絮的手腕,邓絮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快而急促。
他又探了探鼻息,最后麻利地松开手腕上、嘴上和眼上的束缚。那一刻,邓絮被烛光刺得
眯着眼,只看到一个晃动的人像和团团橘光。
人影的轮廓越发清晰,这人正是前日谈论邓郎中的大官。此刻近看,他依旧是板着一张脸,无悲无喜,一双丹凤眼,两道入云眉,薄唇微抿,正若无其事地观察着邓絮。
那种熟悉感又涌上心头。邓絮也紧盯着大官,努力回忆自己的记忆,好像拉到了一根线,里面有张含笑的脸,可是扯了好久,她也只看到还是那根线,也只记得那张笑脸。她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邓郎中为人清廉,鞠躬尽瘁,却落得全家入狱,妻女受辱的境地,你说——”他扬了扬眉,对上邓絮渐渐不满的眼,“这值得吗?”
邓絮心生悲叹怨怼,本是胆小不敢言的,可对上他的眼睛,忽然鼓起勇气,虽然声音小而弱:“爹爹这么做,自有他的执着,为善还需要什么理由?”
“哦?”大官上挑凤目,“可惜他不得善果,若非遇见我,你所受的屈辱何至于此。”
邓絮动了动手指,本欲握成拳,只能微喘着气,“多谢,小女子感激不尽。”
“如何报答?”
邓絮垂下眼帘,“大人想要如何?待我出狱,只要不违人伦道德,自当竭尽全力。”
大官轻勾嘴角,“那我记下了。你真的不怨?”
怨恨吗?邓絮想到的却是当今陛下铲除逆党的雷霆手段。但她不能说,只能道:“天下可怨恨的多了去了,怨恨又有什么用?”
大官指了指自己,嘴角含笑。
邓絮呆了一下,摇头,转问道:“我想问问大人,父亲他,会不会被流放?”
“我一个牢狱小官,并不知道上面的意思。”他顿了顿,“本官倒也知道你家的纠葛,可当今陛下连自己兄弟姐妹都敢杀,还差你一个不知名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