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显得和善而故意保持微胖的商人相貌在大量充血后颜色竟和猪肝如此相似,让围观的众人大开眼界。
已经从气愤进化到悲愤的贾仁义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两侧,然而三司的代表们或冷漠,或讥讽,或嘲笑,没人打算理会他。
平心而论,知府刚才虽然是逮住贾仁义一方疯狂薅羊毛,但处置尚且算是中规中矩,一些惩罚还选择了从轻发落。
不论是从身为胜国人天然对贩奴这种落后文明独有特征厌恶的内心出发,还是基于作为官员监督的职责思考,没有人愿意站出来指责一名心怀人性又不违反原则的知府。
明知金国的商人们现在肯定都在暗骂自己狗官,知府心情并未受到影响。
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不容错过,可是也不好做得太明显,知府只能笑眯眯地盯着服软的贾仁义,话却是跟所有人说的:
“回到案件本身上,还是那几个问题,现在本官从最基础的开始问。谁能告诉我,本案的物证,这根染血的断裂哨棒是谁的?”
直接后退一步,把脚下的矮胖商人让到身前,不知是恢复理智还是吓破了胆的贾仁义选择三缄其口。
其他商人有样学样,同样后退一步,将躺在地上强装疼痛惨叫个不停的矮胖商人孤零零晾在李二狗身旁。
蚊子腿也是肉,知府来者不拒,招呼堂役去后院提井水给矮胖商人来个透心凉冷静一下。
矮胖商人对自己表演的拙劣心知肚明,只是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和“好死不如赖活着”两大苟学原则,能撑一刻是一刻,眼睛时刻注意着知府的动作。
发现知府又在悄悄选令箭了,矮胖商人一骨碌就站直了身子,连说话都清晰了许多:
“回禀知府大人,那哨棒是草民的。”
这样的泼皮赖汉别处难得一见,唯独公堂上多得很,知府早已见怪不怪,嘴角缀着笑意问道:
“不狂了?姓甚名谁先报上来,再说说你是否用这根哨棒袭击过受害人。”
之前的十记掌嘴让矮胖商人开了窍,多余的话一句不多说,点头哈腰地说道:
“草民,宋仁骰,金国商人。昨日傍晚我确实用这根哨棒打了一个人。”
宋仁骰还在为自己聪明地选择不乱说话而得意,贾仁义却急得想冲上去给他个大嘴巴子。
自己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这蠢人仍不自知。
眼下是人家问什么你答什么的时候吗!赶紧扯个过得去的谎把罪责揽下来才是第一要务,不然结局肯定逃不脱跟随知府这个老猎人的引导掉进自己挖出来的陷阱。
虽然对便秘一样的回答很不满意,但知府顺理成章地改换了已经到嘴边本打算针对动机的问题,斟酌了片刻后才问道:
“哦,打了人是吧?那你能回答我吗,你昨天什么时候离开了南门客栈,当时和你一起的又有谁?”
敏锐地察觉不能供出一同去抓捕的兄弟,宋仁骰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昨天午后独自离开了客栈。”
知府不经意地拨弄了一下桌案上的签筒,提醒道:
“你可要记得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哦!我们的捕快堂审后会去南门客栈走访,如果有人看见你和其他人一同离开客栈,哪怕是走脱了旧都我们也会发出协查请求,让你回来挨该吃的板子。”
下意识进行了一个提纲动作,宋仁骰咽了口唾沫后哑着嗓子改口道:
“我有点搞混了,我是上午一个人出去上了个厕所,其实下午是和几个朋友一起出去了一趟。不过没走多远我们就分开了。”
暗恨老黑狗只驯养了一条使得昨天他们无法分离开独自行动,愤愤地计划回国保释以后一定要养他十条八条狗,调教出来以后就把老黑狗红烧、清蒸、炖汤……
知府根本不在乎他的答案具体是什么,只要最后能形成矛盾就算达成目的,不按常理出牌地突然发问:
“你昨天打的人是李二狗吗?”
“是……”
摸不着头脑的宋仁骰看了一眼身旁的李二狗,又奇怪地看向知府,好像在质问知府到底是脑袋还是眼睛犯了浑。
贾仁义和李二狗的枷锁都咔咔作响,一个愁得想拍头,一个乐得想拍手。
知府一本正经地改换目标为罗捕头问道:
“罗捕头,我已经突破午段多年,有些忘了实力弱小时差距到底有多大。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让一个子段丙等只是手持一根哨棒就敢去袭击一个明知有丑段甲等呢?”
“属下这卯段也不清楚,不如您问问当事人自己吧!不过想必肯定是不会因为什么脑子一热之类的原因,毕竟看某些人前倨后恭的表现,应该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没跑了。”
罗捕头稳定发挥的捧哏挤兑得宋仁骰脸色比之前的贾仁义还难看,酱茄子颜色的脸颊肉在木枷上乱颤。
训练有素的知府和罗捕头面上没有显露一丝一毫笑意,尽可能瞪大眼睛,用好奇的目光望向宋仁骰。
绞尽脑汁地思考了半天,终于转过来弯的宋仁骰那干巴巴开合的嘴里勉强挤出了声音:
“啊,对对对!我也不是一开始就发现打的那人是李二狗的,一开始只是以为是个普通的叫花子,我看他不爽就想找点乐子。我一个人怎么会莽撞地打比我厉害的人呢,哈哈哈……”
身体里的水分都变成汗水流下,干涩的喉咙让笑声变得尖细又扭曲。
求助性地望向贾仁义想确认自己说的是否有问题,宋仁骰却只看见对方郁闷得恨不得当场直接昏过去。
看见这反应的宋仁骰大惊失色,刷的一下又变白的胖脸又对准前方的知府,果然看见收紧的嘴型和听见故作恍然大悟的长音。
“哦——”
声音整齐划一,有些人是凑热闹,有些人是真懂得。
早就懂了的知府又捏着好奇地疑问腔调发问道:
“那你能告诉我,你抓一个叫花子回去打算干嘛呢?”
叫花子本人李二狗恰到好处地补刀:
“嗯,强调一下,一个胜国的叫花子。”
知府也是个听得进去话的,一边大笑着拍手,一边认可地附和道:
“啊,对对对!现在本官更正一下提问。金国商人宋仁骰,根据你的自述,你昨日傍晚袭击了一名乞丐取乐。”
“本官现在要求你回答,你将这名胜国的乞丐装入麻袋带回自己居住的客栈意欲何为!”